<h3> 太行山东麓,有一个地方叫做鹤壁,那里有一座山,叫做云梦山,有一条河,叫做淇河……</h3> <h3> 翻过一座山坡,另外一边的乡音也许你就真的完全听不懂的。我没有去过莆田,据说那一带隔着一个山头就有自己独特的话语,而我的故乡和我外婆家的话,听起来是两个不同世界的。我们老家称之为“局”的,外婆家都喊做“猪”,劳动局到了外婆家那里,变成了劳动猪,人事局变成了人事猪。如果你去安徽, 恰好到了亳州,记得千万不要读成毫米的毫,而要读成博物馆的“博”的音。亳州不大,像极了中国其他这样太多的小地方,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人少,安静,路上遇见人,可以随意问路,坐在店子里吃饭,还有足够的时间和老板聊天,人家并不想知道你从哪里来,反而更愿意回答你的问题,然后接下来就是旅行的取巧之处:你尽管张开耳朵听,地方的事情会被一种奇妙的乡音讲述出来,那么普通,那么真诚。这种机会造成旅行的深入,我就常常依赖于这样一种关系而知道了某个地方的人文风情 便给自己的旅行笔记写上一句话——,这地方值得来。</h3><h3><br></h3><h3> 亳州是全世界最大的中药材集散地,这是你怎么也想不到的。走在这种“最”字派的旅行之处,就有了一份骄傲。从伦敦坐火车去温彻斯特,我是为了看济慈所描述的秋日山坡和他急于赶回家的河流的,压根儿就不曾想在小街上遇见了全世界最老的用玉米粉做的夹肉饼,牛肉和土豆的味道实在太适合在旅行的路上吃了。这种记忆以至于我后来要是碰到从英国来的人,就要立即告诉对方这样的一件事。于是两方面就可以聊起来,彼此亲切。亳州产一种轻奢的花茶,用了网状的三角袋装着,其中叫做“酸梅茶”的尤其讨我的喜欢。乌梅、山楂、桂花、橘皮、甘草、玫瑰茄、薄荷、冰糖这些原材料配合在一起,光是从包装袋里取出来一小袋,就已经很有些文艺的味道。喜欢微酸回甜的口感,而轻盈惬意,有如初夏凉风徐徐而来。酸梅茶的汤色让我想起来了新西兰的奥克兰往北的一个小山村:蒲河村。那里有一条河,当地人叫做“流水缓慢的河流”,像一条蛰伏的懒蛇,弯曲着,就是不愿意动,哪怕八公里以外的河口连着大海,涨潮的时候,水流回溯,也依然安静到可以听见水草突然触及流水的声音,等水鸟飞出去好久,河流上的影子才会慢慢沉没下去。村子里有一个茶舍,1907年建立的。我去的时候,就站在外面想,是什么力量才足以保持这种经历100多年的建筑物和它里面的茶文化的。如果不是安静而是动荡不安,这种记录历史印痕的事物会存留吗?到书上去阅读相关的故事和在实地面对面看见,并且可以走进去坐下来是完全两回事的。我们不能把一朵野花放在电子书里,同样,我们也走不进书页里面描述的四合院或者胡同小巷。</h3><h3><br></h3><h3> 我很庆幸自己有这样的机遇在蒲河村的茶舍里喝茶,玻璃的太阳房,允许阳光温暖异常地洒进来,一种叫做奥踏歌的野莓茶,喝起来清甜舒服,这种茶和亳州的酸梅茶实在太过于相似了,除开草莓蓝莓,也有山楂,也有橘皮,也有甘草。如此南与北遥远的距离,人类喜欢喝着同样精致的茶,如果不归属于对于生活的热爱,我还能找到其他理由吗?</h3><h3><br></h3><h3> 从亳州出发,可以去河南。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不忙着去开封去洛阳去信阳,而是一抬脚就走进鹤壁。这里有中国历史上第一座军校 ,就在云梦山里,校长是鬼谷子,他培养的学生里面几乎都是名垂青史的青年才俊,比如孙膑,比如庞涓。正如我刚才所说的,在中国这样幅员辽阔的大地上旅行,一不小心就会遇见世界之最。鹤壁是全球最大的金属镁的基地,我们今天坐的磁悬浮列车就有这种材料,而全世界最大的射电望远镜的核心部件就在鹤壁制造。不过,如果你像我一样,是第一次到鹤壁,我会建议你尝一尝这里的石子馍,在加热的石头上烙出来的饼,真是任何一个旅行者的福音。你要这样来咀嚼你口里的石子馍:从神农时代流传到今天的石子馍,是食品中的活化石,你和你的祖先一样,正在朝文明的大路上进步,石烹将是人类生命中重要的一页。如今重庆人用滚烫的石头放在木桶里,然后倒入带汤的鱼片 ,就在那种裹挟着汉源花椒和朝天椒的浓烈味道里,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感受到最为古老的烹饪方式带来的喜悦之感:白色的汽雾使日常的生活有了一种奇妙的朦胧美。</h3><h3><br></h3><h3><br></h3><h3>(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