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练趣谈

吉文艺

《拉练趣谈》

1973年入伍第一年的冬季野营拉练，那一幕幕的情景在脑海中显现。不由的拿起笔把那些有趣的故事写出来，带战友们进入那快乐的回忆中。

为响应毛泽东主席的号召，全军从1970年年底迅速掀起冬季长途野营训练的热潮。 根据炮十五师统一按排，我们炮八团也于每年的10月31日至12月30日在预设战区实施野营拉练。1973年10月底，我在八团指挥连测地排任战士，拉练对我这个当兵不到一年的新兵来说，完全是个新课题。

出 发

1973年 10月31日晨8时，全团发出重装紧急集合信号。我们是忙而不乱的按分工一次性将标杆、卷尺、作业夹等器材，背包、脸盆、水桶、小橙子装上车，背上经纬仪、扎上子弹带，抱上冲锋枪坐上解放车在路边排队，等待出发。8：30分我连随团直梯队从营房出发，车辆开的很慢，象蚂蚁爬的一样，大概只有5公里到10公里的速度，且走走停停，不到一百公里路走到下午5点多钟才到永登大通宿营。后来才知道，驾驶员从司训队毕业后基本是只擦车不动车，技术很生疏，不敢开。碰到对面来车，整个车队都停下来，待地方车过后才重新启步。

我们到了老百姓家放下背包，班长叫我们打扫庭院卫生、挑水，要求我们到老乡家临走时做到缸滿院净，这是我军的光荣传统。晚上又带着我们和房东拉家常，了解家庭情况、当地的风俗习惯和庄稼的收成情况，很快我们就和房东熟成一家人一样。第2天凌晨4时接通知起床，又紧张的起床打背包装车、吃饭。我抢了一大碗面条，刚吃一半就出发了，我只好端着半碗面条坐在车上吃。班长说：“吃饭有窍门的，先装半碗，吃完后再装大半碗，满碗太烫吃的慢，又容易吃不饱。”拉练的第一天就使我学会了如何做群众工作和吃饭。

站 哨

1月1日我们行军到张家墩宿营，凌晨1点钟我在炊事班、停车场站哨，当时天空有一点朦朦胧胧的月光，寒风凛冽，砭人肌骨。我穿着皮大衣、毛皮鞋，头戴皮帽在车旁荫蔽处还冷的不行。西北风裹着黄沙呼呼的吼叫着，发出嘶嘶的声音，让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时隐隐约约发现炊事班围墙头上有一个黑影，心想：“一定是特务或坏人来投毒搞破坏的。”顿时紧张地浑身发抖，端着冲锋枪，哗啦啦一声子弹上膛，大喊一声：“谁！”只见墙头上的人卜通一声掉在地上爬不起来，直叫：“别开枪，我是来找吃的。”原来是老百姓偷东西的，他被我吓了个半死，我也被他吓的浑身直冒冷汗。第二天我在班里讲这个事，老兵巨固培说：“你还算可以，去年拉练时有一个老兄站岗也遇到这种情况，他喊一声拉一次枪栓，喊一次拉一次，把老百姓吓的都昏过去了。弹匣里三十发子弹掉了一地，紧张的忘掉开枪了。”

挑 战

在黄羊镇炮兵连要进行实弹射击，我们驻训的时间较长。按团统一计划，参加驻地所在地的劳动，支持老百姓平整土地。到工地上一看，到处是彩旗飘飘红旗招展，“农业学大寨，人定胜天”的大幅标语牌插在山半腰。扩音器里播放着大队书记欢迎解放军的讲话，还不时的播放着马玉涛的“看见你们格外亲、老房东查铺”等歌曲。到工地后，我们连报导组立即写了向女民兵铁姑娘队的挑战书，在喇叭里宣读，女民兵铁姑娘们积极应战，看谁完成任务好。用三轮车、独轮车装土、推土，我们浑身是劲，2人一架子车，推着飞跑，可到了位置后，由于跑的快力气大，手一抬连人带车都翻到坡下去了，女民兵们虽推的慢，但技术好，从不翻车，人家到了位置轻轻一抬一松手，土就倒掉了。我们的报导员还及时写好人好事的表杨稿件在喇叭里读一下；还有的敲着碗筷来上一段自编自演的快板书；我们测地三班河北宝坻战友李克会，干脆来了一段河北帮子、京东大鼓。就这样你追我赶，热火朝天，喇叭里的歌声、大家劳动的号子声，欢声笑语一片，气氛热烈。我们忘掉了天寒地冻，脱掉了棉衣，一个个穿着白衬衣推着小车跑，还是一身汗，一个个灰头土脸，汗水和着泥土在一个个脸上留下了一条条小河沟。一天结束时，整个人只剩下一口大白牙，其他地方都是一个色——黄土色。第一天的比赛我们还是败在铁姑娘手中。军人不言败也不服输，第二天继续猛冲猛追，第三、四、五天追着干比着干，终于完成了土方任务，和女民兵铁姑娘队打了个平手。

民兵表演

我印象最深的当属参观“下四分”的民兵挖的地道，真的和“地道战”电影上的一个样，初具规模。到处都有地道口，进房间掀开炕席就露出地道口，把衣橱推开就是地道入口，羊圈里、马槽里都是地道口，我们端开铁锅进了地道，里面很高，直身可以跑步前进。有单层地道，还有双层地道，走一节有狭窄口，还有急转弯的，有电灯、腊烛、煤油灯照明，还有好多叉道，我走在连队后边东瞧瞧西看看，和大家走丟了，但心里想，一直朝前走一定会有出口的。沒想到走到头确从另一个村庄的马槽里爬出来了。原来附近几个村地道都是相联的，一旦开打，真是不错的阵地。民兵们还为我们表演了刺杀操，动作熟练整齐，杀声震天动地。同时还演练了利用村庄地道工事打击来犯之敌，村内庄外、房内房顶、地上地下都是埋葬敌人的好战场。看得我们一个劲的鼓掌，齐声为他(她)们喝彩，更加激发了我们训练的激情，更加增强了我们练为战的思想。边防民兵真厉害，他们的素质真的不比军人差。

夜行沙漠

根据任务要求，每个人在拉练中要徒步100公里。12月3日，晚饭后从“下四分”向昌林堡转移，弃车徒步行军。我们穿着棉衣，背着背包、挎包，扎着子弹带，挎着冲锋枪，穿着毛皮鞋随团直梯队前进。在最前边带路的是侦察参谋和副参谋长，选择的是最近的路程但全是沙漠地，真不好走啊，一脚下去软绵绵不得劲，深一脚浅一脚很费力气。走了一个多小时叫停止前进，只听前面吵吵嚷嚷的，怎么转了一大圈又走回来了。原来是迷路了，副参谋长把参谋骂了个狗血喷头，在地图上又研究了一阵，又通知出发。我们累的汗水浸湿了棉衣和被包，冲锋枪弹夹插在后背处的，弹夹全是黄锈。我们累的闭着眼晴抓着前一个人的背包，就这样一个抓着一个闭着眼睛朝前走，前面人停后边的也停，停下站着就睡着了，就这样50公里路走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太阳出来了才到目的地——“昌宁堡。”使我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锻炼。

露 营

在昌宁堡驻训期间，晚饭后连长、政指把我们带到沙漠里，在野外进行露营训练。各班排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以排为单位睡、有的以班为单位睡的、还有单人睡的、双人睡的。有搭棚子的、有挖地窝子的，只要能睡觉就行。测地班标杆多，用标杆、雨衣搭成人字形的小房；有线排用汽车棚杆插在地上再搭上棚布就是一间大房子；无线班用器材箱、雨衣搭成小房。我和战友李克会选择了地窝子，在副班长王子祥的指导下，刨开沙子，筑成1.5米寬2米长50公分深的坑，周围用铁锹拍成棱坎。捡些枯草、干骆驼粪、干马粪铺在坑里点火烧，烧的差不多了再铺上10公分厚的沙子，上面铺上2床褥子，放上2条棉被两人通腿睡，上面再盖两件皮大衣，钻进被窝，头戴皮帽，下面热乎乎的，就象睡在老百姓家的火坑上一样，叫“地窝子。”零下十几度露天睡觉都不冷，半夜身上还有汗呢！

野 炊

第二天早饭后，连里按排中午各班野炊，在炊事班领米、面等，我们三个新兵怎么想也不可能做熟饭，班长叫我去领面粉，中午做手擀面条外加烙饼。班长让把图板擦净，老兵在上面和面、揉面，用工兵锹把擀面条，用水果刀切面，一阵忙碌，面条切好了。班长副班长砌灶，用沙子垒了个灶，烟囱改成烟道，先是一直道，后改分叉有2米多长，叫我们检些骆驼刺盖在烟道上，把装菜的铝盆放在灶上，放进水，点着捡回来的干骆驼粪、枯树技、干的骆驼制草，用脸盆当锅盖，水开后下面条，真开眼界，只看到长长的烟道上有些淡淡的烟，离开十几米就看不到烟了，使我学会了在野外挖散烟灶的本领。

更开眼的是付班长让我们把沙子刨开放上干牛粪、骆驼粪等干草，用火点着烧，在上面再铺2——3公分沙子，把炊事班的发面团扯成薄饼放在沙子上，上面再盖上一层沙子，过上20分钟，抱开沙子拿出薄饼，抖一抖拍一拍，薄薄的饼又脆又香。老兵们真厉害，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不仅教我们的专业技术，还教会了我们野外生存的多种方法。

贫 穷

我们从营房出发，经河口、大通、永登、华藏寺、翻过乌稍岭、张掖、金昌进入古浪地区，感到越向西北走自然环境越差。人烟稀少，公路上不见车和人，戈壁滩上连草都不长，真是风吹石头跑，一片荒凉。有时走一天才能发现一个村庄。越向西北走越是贫穷落后，我们途经一个村庄，遍地是羊粪、马粪，老百姓院内院外都是羊粪蛋，炕膛内烧的也是羊粪蛋，村庄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羊膻味。老兵们总结说：“地里铺的是石头蛋，炕膛里烧的是羊粪蛋，锅里煮的是洋芋蛋，炕上坐着红脸蛋。”

我们通过村庄时，老百姓都到路边墙根处看我们行军。在向阳的墙根处往往蹲着不少的裹着小脚穿着黑色斜襟的空心棉袄的“老奶奶”，棉袄前胸处还包着个光屁股的小孩，一个个灰头土脸的。12月17日我们走到叫马营墩的村庄宿营，分配我班住在一个群众家，他家5口人，老俩口、小俩口，还有个小孙子。我们放下背包就扫院子、挑水，至始至终他家只有一人在外面活动，通过交谈了解，原来他们家几口人只有一条裤子，真穷啊。到家里面一看，炕上老爷子和老奶奶盖着一床看到棉花的破棉絮，儿媳妇和小孩盖着一床破被子，炕头炉子上有口锅，里面有些土豆蛋，其他什么都沒有，真让人辛酸。那时我们家也困难，但穷得一家人穿一条裤子的只是听说过，还没有见过。就这么困难的家庭，还把最大的土炕让给我们，且把炕烧的热热的，让我们感动。班长、付班长拿出二条裤子，我又到炊事班偷装了一脸盆煤炭给他们，全家人那个感激啊。

虽说一路看到的贫穷落后，但处处都可看到西北人的吃苦耐劳精神、忠厚的品质，民风的淳朴。我们住一家，再贫穷的都会把最好的最大的炕让给我们，再贫穷的老房东天天早上都会把热水壶放在我们的门口，真是处处可看到军爱民民拥军的魚水情。

徒步大坂

在翻越“大坂山”前一天，连长、指导员点名时讲：“明天徒步翻越大坂山，大坂山海拔近4000米，气候条件十分恶劣。山势陡峭，路线迂回曲折。海拔高缺氧，我们的经验是抽着烟步行感觉就好多了。每个会抽烟的、不会抽烟的都要抽着烟走路，可以买包烟带着。”我们可高兴了，乘此机会买了一条三门峡烟放在挎包里。到连队快一年了，只有偷偷摸摸在厕所里抽二口，被班长看到还要在班务会上做检查。这次是连长、指导员让买的，你说能不高兴吗？徒步翻山时，我们班的人一支连着一支抽，说说笑笑朝前走，还真的感觉不到累。谁知连抽带散的抽了两包，到门源后就被班长没收了。班长说：“等你们成老兵了再抽，新兵第一年就是不让抽烟，这是连队的规定。”翻过大坂山下到山脚下就是门源县了，在门源进行了拉练总结，12月30日拉练结束返回青海省民和县享堂镇营房。

野营拉练就是好，培养了部队指战员在野战条件下的“走、打、吃、住、藏”的能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密切了官兵关系，增強了军政军民的团结。拉练使我学到了营房里学不到的东西，真正的是练了走、打、吃、住、藏的本领，了解了社情民意，学会了做群众工作，学会了吃苦耐劳，熟悉了战区的情况，锻炼了野外生存的能力，磨练了个人的意志，使我终身受益，对后来做人做事及成长起到了决定性的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