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泰山上的骑马之旅

禾木别里家客栈

2019年9月1日，2日。我们一行三人，多年想念的黑湖之行，付诸了行动。

三个人，三匹马，北疆的秋天，刚刚开始，简单准备好两天的衣物和食物，期待已久的禾木村~小黑湖骑马之行，上路。

别里扎提多年吹嘘，他从十五岁开始，常年带着游客走在这条路上，只要去过的游客，都会有一次终生难忘的旅途。怎么个难忘法，他也描述不清楚，我也理解不了。可我总觉得很神秘，总想去看看。我和来自上海的Eric，趁着九月初客栈没有那么繁忙的时间段，再也按耐不住，如果这个秋天他再不带我们去小黑湖，明年夏天开始，就绝交。是朋友，就需要把美好带给对方。别里煎熬了几天，也许真的怕我们跟他绝交吧，这天早上，伺候好三匹马，我和Eric准备的东西，骑在马背上，颠簸颠簸着，跨过禾木老桥，从观景台后背的那座山，一路往海拔三千多的小黑湖出发了。

禾木村去往小黑湖~大黑湖~喀纳斯，是两天行程骑马或徒步的路。禾木村海拔1200米，过了禾木河，上到观景台位置，村子西边，叶买该特山左侧山谷，在叶买该特草原上，沿着马匹走过的路痕，逆行于撒木尔森河，慢慢往上攀登两千海拔左右，就可以到达小黑湖。

来禾木这些年，我还没有走过观景台后面那个叶买该特草原和路。以前总是站在村子里，抬头往上看观景台和上面的游人。上到观景台，也总是站在平台上往村子下面的方向看村子里的风景，从来没有想过往后面看看。

草原口，一个有两人组成的检查口，登记上山行人的信息，他们会交代好每一个过检查口的人，没有当地向导的情况下，不能走出他们视线范围的草原。如果要徒步去小黑湖和喀纳斯，必须到派出所备案。骑马有马夫。

出发时，新疆时间上午10点左右，太阳差一尺到达正中间，我们背对着太阳，晒得浑身发热。太阳虽热，九月的北疆，早已入秋，风吹在脸上，干硬生冷。

叶买该特草原，空旷，看不到一个游客，游客们其实都喜欢热闹，拥挤在平台上那一哇小草原边，真是浪费了美丽的风景。

马和牛羊们最懂，人少的地方，草肥美甘甜。

初秋的草原，草和各种树木的叶子，正由绿色朝褐色慢慢转变。转变的速度，一日一变，不出半个月，将进入北疆金色的世界。我们这会骑行在叶买该特草原上，放眼望去，感受到初秋微微泛起的第一丝金色。

禾木村有两条河，大家耳熟能详的是禾木河，中俄边界的友谊峰是源头。还有一条是撒木尔森河，撒木尔森河不流入村庄，只在村口处汇入禾木河，然后往村外流去，到达布尔津县的布尔津河。这两天的行程，我们会一直沿着左边撒木尔森河的河床，往上攀登，源头是小黑湖山峰上的草原。

三个人，三匹马，踏入偌大的山谷，特别是在山谷空旷的高山草原地带，仍然显得无比清净，偶尔还有几份孤独。不过对于我来讲，却如此金贵。

我喜欢那份山水带来的清净，除了撒木而森河，从山上冲下来，碰撞在石头上，发出来的哗哗水声，我们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当然，还有风偶尔吹过，西伯利亚常青杉挥舞树叶的沙沙声。

置身在高原，周围几百公里，只感受到身后有一个村庄，住着一些人，剩下的就是数不尽的山和树，水，还有就是野生动物。一种抽离人类，回归原始的内心超脱感，蔓延全身。

人类就是那么奇怪，贫穷和幼小时，会坐在山前，脑海里翻滚着如何逃出深山，去到繁华的大都市。而今天，我们又厌烦生活在精致的大都市里，于是开始翻山越岭，寻找那一座座未知的山和那一条条未名的河。

今天的我和Eric，是幸运的，在阿尔泰山山脉，叶买该特草原和撒木尔森河，满足了我们内心对轮回的向往。看着面前的山，我在马背上仰头高兴。

山里的天气，变换多端。刚刚在村子里时，还艳阳高照，随着我们不断深入山谷，海拔不断增加，开始变化不定。时而大雾，时而阴雨，不过总算是幸运的，艳阳天多过阴雨天。

路的类型，也多样化起来。

往上行走了大概十公里左右，跨过第一个山口，进入到一块平原。四周都是山，山上的常青杉落叶松葱葱郁郁。河水在这块地上，形成了不少带沼泽的地势。突然感觉误入江南某湿地，一种湿热感蔓延过来。路上全是湿泥，还有横在湿泥里，长者厚厚绿苔的大石块，错综复杂，没有规律地躺在地上。还不时发现从中间断裂，横压在路中央的老树。想要通过，需要抓住马鞍，牵引马绕过，否则马过了，骑在马背上的你，要被树干横扫下马。

费了半个多小时，马累的直喘粗气，安全通过了那块沼泽地，松手马鞍，让马低头喝水。

随后又越过一个山口，放眼眼前，已来到一片高原草地。

高原上的草原，与平原上的差距有点大。石块山居多，石块时不时冒出草地，远处看以为是狼附在草地上。有时出现一大片斜山坡全被石块覆盖，一直冲到河谷。这会，我们又被前面的路难住了，一大滩石块压过路面，坑坑洼洼，好在这么多年，马在石块上早已走出了一条路。这路，凭我的能力，徒步肯定是走不过去的。骑在马背上自己拿着缰绳，马也不听我的使唤，只好把缰绳丢给别里，让这个二十年的向导拉着过去。

草原马背上的民族，不管是那个民族，他们都一定会跟你讲，马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这趟禾木村~小黑湖之行，虽然只走了一半，我已深深体会到了，马，这个人类最早的动物朋友，在人类发展史上，曾经发挥了多么大的作用。可以这么说，人类从群居部落，慢慢向文明社会过度，是马帮助我们一步步开拓疆土。所以人类行走的路，也会一直叫着马路，那怕是今天路上行走的只是滚滚车流。

泥地，石块，河水，陡坡，一路踏在马蹄下，化险为夷，我们在马背上感受到的是四平八稳。在别里的故事里，还有更多关于马的英雄事件。比如，这一路深山，远离人居，野狼，棕熊，毒蛇，随时可能出现。只要马在身边，这一切都是安全的。第一，马有非常灵敏的嗅觉和听觉，一旦发现附近有其他动物，他会快速带它的主人离开；第二，马在黑夜里可以行走，只要走过一次的路，它就能记住，天黑后若遇到危险，也能带主人找到回家的路并快速离开。

还有很多关于马的事，生活在高山草甸上的民族，不管男女，五岁开始就必须配至少一匹马。等等，关于马的事，未来有机会时再慢慢叙说。

这会，我们是把累了半天的马，卸下货物，让它们好好休息半个小时。

西伯利亚云杉，落叶杉，白桦树，树与树之间围绕出来的高山草甸，一直由撒木尔森河以及河水声，伴随着整个山谷，也伴随着我们一路向上。山回头，路回转，不记得跨过了多少个山头，一路歇歇停停。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牧民的哈萨克包，把我从天堂里的仙境中，一把拉回到了人间。

旅行家们总会告诉我们，眼睛在天堂，身体在地域。不敢想，如果没有马的相伴，这一路崎岖会是什么体验。

回头望去，禾木村，早已消失在眼底下遥远的地平线。

我们在后半段行程中一路小赶，终于在太阳即将落山的美妙时间里，在我们认为是跨过了最后一个山头时，眼前出现了晚上要下榻的旅馆（哈萨克牧民包）。黑湖在哪里，我们心心念念的高山圣湖，它将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呢。好生期待。

回转身，在哈萨克包的右下方，矗立在三千海拔之上，略带精致腼腆的湖，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太阳正往西边快速下降，此时的湖面，已错过阳光洒落的美景。看着像似在眼前，我问接待我们的牧民大哥:我不想骑马了，我想走下去，请问要多久。大哥回答说要半个小时。

草原上的事就是那样，你看上去很近的距离，实际上可能还隔着几个小时的距离。

我静坐帐外院子里，正方向刚好目视小黑湖。它没有我想像中的雄伟，它就像是镶嵌在大地和天空之间的一颗宝石，清澈亮丽。又如一个哈萨克姑娘般，洒脱中，带着几分安静恬淡。

我望着太阳下山的方向，那边还有一个山头。此时更想走上山头，望望太阳落山的那边，是什么样子。

山顶上的草原，是另一番美景。总感觉是来到了外星球，一个有水，有植物，有羊群的外星球，它不像是地球上的模样。草地凹凸不平，一步一个土包，几步一块石头包。这些土包石头包，像似其他外星球的人过来时，小飞船落地时砸出来的坑，奇怪的很。

我一路往上奔走，独自享受这硕大空旷的山顶草原，和这顶即将落山的太阳。山羊绵羊围绕在身边，像是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我。空山鸟飞决，万山人踪灭。唯有伸手可摘的云朵，缠绕在我们的周围。如置身世外，享受着阿尔泰山带给我们的唯美。

我终于理解了，别里所说的，每一个从禾木骑行到小黑湖的游客，都会有一次终身难忘的旅程。

自从离开小检查口后到小黑湖，一路是没有移动信号。今夜我们在外星球上，伴着小黑湖，喝酒吃肉唱歌，听帐外的风声雨声入睡。

牧民大嫂已煮好一锅羊肉，我们三人，骑行十多个小时，早已疲惫不堪，饥肠辘辘。

大哥交待，来年的六月，记得一定要再来，那时，山顶和土包间，洁白的雪还未融化，而漫山遍野金黄色的山花却已盛开。

牧民大哥弹着吉他，唱着山花开的汉语歌，我也在酒过三巡后，遐想着漫山遍野的山花，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