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收获：与傅莹对话

超然居

　　今天看到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傅莹在慕尼黑安全会议的首日活动中当场站起来反驳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的视频。美媒称，傅莹的挑战式提问引来了观众席中的掌声。这一场景让我想起来一件往事。

2012年10月，有幸赴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参加有由中组部和国务院国资委主办的首期中央企业新闻发言人培训班，这是我在央企工作24年里享受到的唯一一次党的教育机会，另有两次分别是中央党校和中央党校国资委分校，都因故放弃。我是新闻专业毕业生，没有干过新闻，但长期“对付”媒体，做了12年央企新闻发言人。由中国最高级干部学院之一的浦干院组织的这个培训课程，比较高端，理论性和实践性都很强，授课者包括新闻传播领域专家学者、资深媒体人、资深发言人和心理学家，花巨资邀请的英籍埃及人沙氏兄妹开了一天的课程，包括半天的讲座和半天的媒体应对仿真模拟。教室、寝室、食堂三点式的学习生活持续了整整八天，只有一次去礼堂报告厅，全校师生集体听取时任外交部副部长傅莹关于外交形势的专题报告。

　　报告会9点开始，我没有迟到，但错过了主持人的开场白。听众十分踊跃，报告会现场座无虚席，足以说明傅莹在外交界的地位和影响。讲完以后，主持人宣布进入提问互动环节。我是全场唯一站起来举手要提问的的人。主持人问我会前是否有提交纸条，我答复没有。原来在报告会开始之前主持人就通知过之后有提问交流环节，并要求想提问的人需事先把问题写在纸条上由组织者归集。我解释了一下，因为到的比较晚，不知道有这个要求，并向主持人致歉。但是，傅莹部长把话接过去了，问我来自哪个单位，并告诉主持人提问就从我开始吧。这就是一个由迟到引发的意外收获！

　　严格讲，我事先并不知道有提问交流环节，临时想到了两个问题。问题一：我去年去过位于云南边陲阿佤山区的沧源县，就是阿佤人民唱新歌的地方，与缅甸比邻，而且在边境上被允许跨过国境线到了缅甸佤邦的土地上走走。我的概念中，佤邦自古以来是咱们中国的领土，解放前夕也是被国民党控制，为什么新中国建立十多年以后把这块领土给了缅甸？问题二：购买钓鱼岛是当前的舆论焦点，舆论已把国民反日情绪推向高潮。事实上，我国改革开放以来，日本为中国经济提供了大量支持，我熟悉的电站领域，就有许多工程是日本海外协力基金提供的贷款，为中国的开放事业和经济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因为长达十多年的侵华战争，日本人支持中国经济发展可否理解为一种赎罪的行为？

　　傅莹部长的一贯风格，针对我的问题，优雅的娓娓道来，大致意思如下：国与国之间的边界确定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战争，历史上绝大多数的领土问题都是以战争的方式武力解决。另一种方式是协商解决。缅甸佤邦，是我国政府与缅甸政府以协商的方式友好解决。为什么要割让给外国？在这样的报告厅场合是不宜追问的。假如我是一个职业的新闻人，不论什么场合都会追问的，追问是记者的强项，也是最基本的功夫，而且每一个追问，对被问者而言通常都会是陷阱。掉入陷阱的可能性有多大，完全取决于被采访者的机智和艺术，还不能有失风范。

　　关于第二个问题，傅莹部长没有正面回答，讲述了两个她的亲身经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开馆以后，她去过一次，游客络绎不绝，但她看到的参观者大多数是日本人。另一件事情让她记忆犹新。在东北有一个地方曾经是日本侵华时期搞生化武器的试验基地，当年有太多无辜的中国人死于细菌试验。拆除这些设施需要很长的过程。她去看过，看到的却是是一批一批年轻的日本人身着防护衣帽在现场尽心的工作。她反问，当年的侵华战争，这批年轻的日本人有罪吗？

　　这场报告会的确非常精彩，结束以后礼堂两边的卫生间立刻排起了长队。我是个很大的受益者，因为迟到，获得了机会；给人留下了印象；还在不经意当中为东方电气的品牌做了回面向高端受众的推广。交流环节中还有没有其他人提问，我已经忘了，反正耽误了那些写过条子的人现场提问。但傅莹对我的问题的回答，占掉了问答环节的大部分时间。在沙氏兄妹的课堂和仿真模拟上还打过两个广告，一个是他们以埃塞俄比亚吉布水电站和我国的三峡工程刻意给我挖坑，我就东方电气的世界一流水电打了广告，另一个是以口述的方式为李健的那首《传奇》打了个广告。由于首期班的成功，2013年又举办了二期班，非常荣幸的是，我和另外两位首期班学员被学院邀请回去跟学弟学妹们分享经验和体会。

　　傅莹是我见过的一位优雅、果断优秀外交家，一位精致的女人。她在这场报告会上，除了谈到作为一名女性如何处理国事和家事的关系的个人感悟，还专门谈了一段满清时期的国家外交，也许当时正值举国抗日情绪的巅峰时期。她认为，在中国历史上留下千古骂名的李鸿章，是中国近代以来最优秀的外交家，每当她有重要外事活动之前，心中都会默念甲午战争结束前李鸿章与伊藤博文在谈判桌上的那段刻骨铭心的对话。在合肥的李鸿章故居纪念馆里，记载有李鸿章的一句话，大意是说，他只是腐朽朝廷的强裱糊而已，弱国无外交！

张林超

2020年2月15日

于中海城南一号

　　傅莹，女，1953年1月生，内蒙古自治区人，大学毕业。曾任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澳大利亚联邦特命全权大使、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特命全权大使和外交部副部长。现任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社科院全球战略智库首席专家、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特邀副理事长，清华大学人工智能国际治理研究院名誉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