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说鼠

氧光水谷

鼠年说鼠

2020-02-14（农历庚子年正月廿一）

公历2020年1月25日是中国农历庚子年正月初一。按照传统观念，从这一天开始的新的农历年生肖为鼠年。恰逢近期新冠病毒肆虐，为确保不被感染，各级政府颁布命令，禁止春节期间走亲访友，最好的办法就是宅在家里“与世隔绝”。闲着没事，又是鼠年的开始，咱就聊聊“鼠”吧。

可恨的鼠（图片来自网络）

1

说起“鼠”这种动物，大家都很熟悉，是有名的四害（苍蝇、蚊子、老鼠、蟑螂）之一。由于老鼠这种动物不仅偷吃粮食，毁坏家具、衣物、书籍等，更可怕的是还能传播多种病菌，引发多种传染病（如鼠疫）。

以前，农民穷，盖房子买不起砖瓦、水泥，几乎家家户户都是用泥土墙、泥土地板。这为老鼠打洞提供了便利条件，因此，家家户户都有老鼠。我记得我农村老家老房子的炕旮旯里、正屋的墙角处都有老鼠洞。老鼠这家伙大都夜里出来活动，凡是搁有粮食、饭菜、书籍的地方，它都会去光顾。它的牙齿锋利，甚至会啃碎衣柜箱。真是让它恨得牙根疼！因此，人们总是千方百计地设法消灭它。譬如，我就亲自做过，在它的洞口处安放铁夹子或放置灭鼠药等。每当用夹子逮住一只，如果看它还没有死，就从洞口处拿出来，用脚踩上去，用力地捻揉着，并咬牙切齿地说着“我再叫你偷！我再叫你偷！”

可恨的老鼠！夹死你！

不仅人们居住的屋里有老鼠，厕所里也有老鼠。记得有一年春节，我领着十几岁的女儿从济南回农村老家。一次，女儿去茅坑，刚蹲下，一只老鼠“刺溜”窜了出来，吓了她一跳。从那之后，她再回农村老家，每去茅坑前，总得由别人先去“侦探”一下。

改革开放后，农民逐渐富了起来，各村统一规划建了新房子，墙都是用石头+砖+水泥，地板都是用水泥做成的，这下子老鼠没辙了，打不成洞了。因此，居住的屋里没有老鼠了。厕所也升级了，都是水泥地面，砖+水泥墙壁，大部分家庭还改造成了和城里一样的坐便器，也见不到老鼠了。

以上说的是家里的老鼠，庄稼地里也有老鼠。我是1964年上初中的，上个世纪的60～70年代，来到秋收季节，学生须放假回乡参加秋收。秋收结束后，我们还经常到地瓜地、花生地里去，用铁锹再翻地，试图找出落在土里的地瓜、花生（我们那里称“倒地瓜”“倒花生”）。如果是在花生地里，运气好的话，常常会翻到老鼠洞，洞比较深，曲里拐弯的，里面藏有很多花生，肯定是老鼠偷着储藏起来准备过冬的。那时候的我们，年幼无知，只看到了很多的花生，认为是自己走运气有了收获，却不知道这些花生上可能携带着老鼠身上的若干种病菌！

老鼠的眼睛、耳朵相对较大（图片来自网络）

老鼠这种动物繁殖能力、适应能力极强，因此几乎遍布全球！美国那么发达，也是治不了个老鼠。1999年我在美国纽约时，天天坐地铁上班，看到地铁轨道处就经常有老鼠出没。人们拿它没招，也就任它跑来跑去。当时我想，纽约这里科技这么先进，怎么也有老鼠？

到处乱窜的家鼠，它的胡须是灵敏的触觉感受器（图片来自网络）

2

老鼠身上携带着一种鼠疫杆菌，可引起人类的鼠疫。鼠疫是一种烈性传染病，一般先流行于鼠类及其他野生啮齿动物之间，借助鼠身上的跳蚤叮咬了人而传给人，造成人间鼠疫，死亡率很高。如果患者未能及时治疗，大多因心力衰竭而于2～3天内死亡。至临终阶段，呼吸困难加剧，全身作紫绀色，故又名“黑死病”。

据文献记载，人类历史上曾有过数次毁灭性的鼠疫大流行。最严重的一次发生于6世纪东罗马帝国，流行几乎遍及世界各国，持续50年之久，死亡约1亿人口；14世纪时也发生过一次大的流行，波及欧、亚两洲，死亡人数达2 500万，约为当时欧洲总人口的1/4；1894年香港发生过一次，波及到云南、广州、福州、厦门等地，死亡人数达10万多。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世界范围的鼠疫总的处于平稳状态，但世界范围内的鼠疫自然疫源并未缩减多少，除澳洲外各大洲均有分布，故不能排除局部地区暴发鼠疫的可能性。法国声名卓著的作家阿尔贝·加缪为了提醒后人，于1947年发表了一篇以《鼠疫》为书名的长篇小说（加缪于195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该书通过描写北非一个叫奥兰的城市在突发鼠疫后以主人公里厄医生为代表的一大批人面对瘟疫奋力抗争的故事。

由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鼠疫联想到2003年的萨斯病毒疫情、2005年的H5N1型禽流感病毒疫情、2009年的甲型H1N1猪流感病毒疫情、2012年的中东呼吸综合征病毒疫情（MERS-CoV）、2014年非洲几内亚爆发的埃博拉病毒疫情、2014年南美的寨卡病毒疫情和这次的新冠病毒疫情，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些事件实际上在警醒人类：威胁着人类幸福和欢乐的东西始终存在，我们没有理由盲目乐观自负，更没有理由肆意破坏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我们应该敬畏自然，敬畏他物，尤其要敬畏那些野生动物。人类与瘟疫的较量尚未结束，没有硝烟的战争仍会发生。祸害始终以各种形式存在着，为了不让它们蔓延开来，我们必须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大陆内的鼠疫基本上得到了控制。至少我这个年龄的（我是1951年出生）没记得发生过全国性的流行。

如此说来，老鼠这种动物简直一无是处，真该千刀当剐！正因如此，才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这句俗语。而且我们往往形容某个人心眼坏、长相或行为不讨人喜欢时用一些带有“鼠”字的成语，如：贼眉鼠眼、鼠目寸光、胆小如鼠、鼠窃狗盗、抱头鼠窜等。

我们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人类千方百计地研究各种药物、设计各种方法消灭老鼠，消灭了吗？没有！它们还是照样传宗接代、兴旺发达。从生态平衡这个角度理解这个问题的话，人们可能会认为这是生态平衡的需要。例如，野生鼠生存的意义是供蛇、鹰这类动物吃的；家鼠是供猫吃的。但，假设真的把老鼠给灭绝了的话，生态会不平衡了吗？怎么个不平衡法？地球上已经灭绝了很多生物，其他生物不是照样生活得很好吗？对这个问题，我不得其解。

以上所说，都是家鼠或田野里的野生鼠。相信大家都见过，其身体的毛发大多都是灰色或灰黑色，由于总是钻洞，浑身脏兮兮的，加上它那特殊的贼眉鼠眼，让人见了生厌。

那么，老鼠是否真的就一无是处了呢？

3

由于老鼠和人类同属于哺乳动物，它虽小，但其身体各系统、器官的构造与功能与人类有很多相同或相似之处，加上它繁殖力、适应力极强，易于饲养，因而科学家们将这些令人生厌的野生鼠进行人工饲养、选择、驯化、培育成了供生物学医学进行科学研究的良好实验动物——即现在各种品种的小白鼠或大白鼠。小白鼠和大白鼠则分别是由野生小家鼠（又名鼷鼠）和野生大家鼠（又名褐家鼠）驯化培育出来的。

这是一种大家鼠，也叫褐家鼠。现在实验用大白鼠就是这种大家鼠的变种（图片来自网络）。

小白鼠和大白鼠都属于啮齿目、鼠科，体毛都是白色，外观上最大的区别是体型大小不同。成年小白鼠体重一般25克左右，而成年大白鼠体重一般200克左右。由于它们的解剖、生理、遗传特点，小白鼠主要被用来进行药物研究（如药物毒性和安全评价、各种药物的筛选等），肿瘤研究，病毒、细菌、寄生虫病学的研究，动物发育生物学的研究，遗传学和遗传疾病的研究，内分泌疾病的研究，老年病的研究，营养学的研究等等；而大白鼠除了被用来进行上述领域的研究外，脑科学的研究、帕金森病的研究、学习和记忆机制的研究、应激性胃溃疡的研究、毒品成瘾的研究、心血管疾病的研究、行为学的研究等等，大都选用大白鼠作为实验动物。

小白鼠的繁殖力极强（图片来自网络）

小白鼠有一奇怪的现象，它的心率可达每分钟700余次。我们人类的心率是每分钟70次左右，小白鼠的心脏跳动速度是我们人类的约10倍，也就是说它1秒钟可以跳动10多次。不可思议，1秒钟，钟摆响一下，小白鼠的心脏居然能跳动10多次！

小白鼠的繁殖力极其强盛，其孕期仅20天左右，每胎产仔6～15只，哺乳期21天左右，年产6～9胎。雌性鼠出生后生长约70天，又可生育下一代了。这个世代周期在哺乳动物中是相当短的了。因而是动物胚胎学和动物发育生物学研究的良好材料。

小鼠的基因组测序已经完成，遗传学背景较为清楚，相应的遗传学实验手段如转基因、基因敲除等也比较完善。小鼠是目前唯一可以进行基因敲除实验的脊椎动物。

可以说，现在的生物学医学领域的科学研究，离不开小白鼠、大白鼠。我们在生物学医学领域取得的若干研究成果都是用小白鼠大白鼠研究出来的。实验动物行业的相关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用于教学、科研、药物研发及生物制品的啮齿类实验动物数量约3000万只！1年用掉3000万！0.3个亿啊！从这个意义上说，老鼠（还有其他实验动物）又为我们人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因此，我们应当“尊重”它们。当我们用实验动物做研究时，都要按照“实验动物福利伦理规则”进行实验（一般科研机构、高等院校都专门成立了“实验动物福利伦理委员会”，制定相关的规则。主要有：保障实验动物的福利权利，不虐待动物，减少动物的痛苦，尽量减少实验动物的数量等），而且实验结束后对动物的处理，过去用“处死”一词，英文文献上开始用“sacrificed”（牺牲、献身）一词了，以表达对实验动物的尊重。

将大白鼠麻醉后，在其脑内植入微电极，待其清醒、伤口愈合后，可记录其在清醒状态下脑神经元的电活动信息，进行某些课题的研究。（图片来自网络）

将大白鼠麻醉后，在脑立体定位仪上将微量注射管插入脑内某核团，可向内注射神经受体阻滞剂或激动剂，进行某些课题的研究。（氧光水谷供图）

4

我因为经常用小白鼠大白鼠进行科学研究，曾仔细观察过它们用“手”抓取食物、吃食时的姿态：它蹲在那里，用两“手”抓握着食丸，啃一口，咀嚼一会儿，再啃一口，再咀嚼一会儿，就像小孩拿食物吃一样。它尾巴又粗又长，蹲着的时候，靠2条后腿和尾巴根部形成牢固的三角支架。前肢的手活动灵活，不仅会抓握东西，还会“洗脸”。姿态优美，加上它的毛发洁白油亮，非常好玩。我想，是不是正是因为老鼠各种动作的好玩，当年的迪士尼才创作出了闻名世界的《米老鼠与唐老鸭》的动画，给儿童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小白鼠大白鼠会很灵活地用“手”洗脸（图片来自网络）

小白鼠大白鼠的“手指”“脚趾”分化得仅次于猿猴类，能很灵活地抓取食物、抓握鼠笼笼盖的金属条等。（图片来自网络）

鼠用“手”抓取食物时的姿势，很好玩（图片来自网络）。

鼠抓取食物时的姿势，注意观察其手指脚趾的指（趾）间距（图片来自网络）。

老鼠用手抓食吃、用手洗脸等灵巧技能在猪牛羊狗这些动物是没有的。如是乎，我产生了一种猜测：在哺乳动物的进化阶梯上，除了猿猴类是我们人类的近亲外，是不是再比较近的就是啮齿动物了？为了寻找证据，证实我的想法靠谱，还真是查到了一篇文章，说从进化的角度来看，小鼠与人类的亲缘关系比偶蹄目（如猪、牛、羊）、食肉目（如狗、狼、狮、虎）这些常见哺乳动物与人类的亲缘关系还近一些。在9 500万年前，人类与其他常见哺乳动物有着共同的祖先。9 500万年之后，开始分化为二个进化分支，但人类和小鼠仍属于其中的同一个分支（见下二幅图）。小鼠的基因组序列具有2.70万～3.05万个蛋白编码基因，其中99%的基因在人类基因组中可以找到匹配的序列。另外，在大脑发育方面，小鼠和人类也具有很大的相似性。

图中数字的单位是百万年。老鼠与人类的亲缘关系比猿猴类远，但比狗马猪牛羊等动物近。（该图片来自网络文章“鼠年说鼠-老鼠也会抑郁吗？”）

动物进化树（来自网络唐骋文章“病毒从哪里来？”）由图看，老鼠与人类的亲缘关系比狮、狼、马、牛等哺乳动物与人类的亲缘关系还近。

5

总之，家鼠和野鼠对人类有着巨大的危害，是人类的敌人！但它们的变种小白鼠大白鼠却对人类有着巨大的贡献，其他常用实验动物还有家兔、狗、猫、猴等，它们也都为人类的科学研究事业做出重要贡献，它们都是人类的好朋友！因此，从1979年开始，国际上规定每年的4月24日为“世界实验动物日”，在这一天，有些高校及科研单位会举行一些活动，以表达我们对这些实验动物们的敬意。

我非常赞成这一活动，并倡议所有用实验动物做科学研究的人员都要有这种意识！

说明：本文主要参考了下列文献：

1.吴阶平主编：《中国大百科全书-现代医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3

2.上海第一医学院编写：《实用内科学》（第6版）传染病部分，人民卫生出版社，1973

3.周国平：重读《鼠疫》，网络资料（北大清华讲座），2020-01

4.ReadAbroad：病毒简史-人类对大自然的不知敬畏才是一切灾难的源头，网络资料，2020-01

5.施新猷主编：《现代医学实验动物学》，人民军医出版社，2000

6.杨安峰编著：《脊椎动物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7.张红卫主编：《发育生物学》（第2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8.Candy（电子科技大学神经免疫学博士生）：鼠年说鼠-老鼠也会抑郁吗？网络资料，2020-01

9.唐骋（中国科学院脑科学与智能技术卓越创新中心）：病毒从哪里来？网络资料，2020-01

10.李彦清（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实验动物中心）：请善待实验动物！网络资料，2020-01

11.山东中医药大学实验中心：我校举行世界实验动物日纪念活动。网络资料，201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