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情

白柳镇中心幼儿园

<h3>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时常午夜梦回、无论多远总想回去的地方,就是故乡。</h3><h3>昨夜我又梦见了故乡,梦里的爷爷弯着腰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奶奶站在门口的桔树下一边在灰色围裙上擦手一边伸着脖子望我,我想奶奶一定又做了一大桌我爱吃的炸油糕、腊肉炒豆酱、醋泡猪肝、油炕蒸面吧。奶奶勤劳,手巧,无论是上坡干活还是厨房做菜都是一把好手,大嗓门,爱说笑,也极疼我。小时候每年我的生日,奶奶都会早早起来煮两个熟鸡蛋,用洋红涂的花花绿绿,悄悄塞给我。因为父亲严厉,被他看到一定会拉下脸训人:“小娃子过啥生儿?惯坏了!”我也做贼似的紧紧捂着这两个宝贝疙瘩,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拿出来欣赏奶奶的大作。只到晚上要睡了才在奶奶的监督下小心翼翼的吃掉我的生日礼物。自从我随父母远走异乡后,再也没有生日的彩蛋了。</h3><h3>从此以后,故乡便只是我内心深处那一抹隐隐的渴望,不渴可望也不可及。</h3> <h3>再后来我师范毕业,分配到故乡的小学教书,我又一次回到了故乡。跟我一同分配去的城里姑娘,看到学校条件艰苦,偷偷哭了,可我欢呼雀跃,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因为这里有我的爷爷奶奶。</h3> <h3>从我教书的学校沿公路走两里多路,再过一条小河就到了爷爷奶奶家。每逢周末我就买上一条他们爱抽的烟,撒欢子往回跑,转眼就到了小河边。冬天河上有桥还方便,春夏秋三季全靠脱了鞋袜趟水过去,中间深水处几乎没腰,一不小心还会被湍急的水流冲个跟头,浑身湿透。每当这时我就在河边站一会儿,有过河的大叔大爷,不用我说就顺带背我过河了。那时候村子里人口多,过河的人络绎不绝,所以我也不用等太久。过了河走一段光滑的鹅卵石小路,就能看见竹园深处我家的房檐。每当我走到竹园边,奶奶就从屋里出来站在桔树下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望我,爷爷也一定从院子的椅子上站起来上拄着拐杖颤巍巍向我走来,奶奶一边招呼我一边大声笑着说爷爷:“聋子,你小心滚坡了!”爷爷不聋,没有得半身不遂时也是身强力壮,但从我记事起,奶奶就叫爷爷聋子,我曾经不明白也没问过奶奶,现在想来那是奶奶对爷爷的爱称吧。</h3><h3>爷爷奶奶感情很好,从来没有红过脸,奶奶大嗓门,成天喊爷爷聋子,爷爷话不多,从不喊奶奶名字,一声唉奶奶就知道爷爷在喊她。自从爷爷半身不遂后,奶奶把爷爷照顾的细致入微,冬天把火炉生旺再服侍爷爷起床,给他的椅子上铺上亲手缝的棉垫子,有太阳的时候让爷爷坐在暖阳的院子里,夏天让爷爷坐到阴凉的廈屋。旁边的茶缸子里总有热茶,烟和火也放在方手的地方。</h3><h3>自从父母带我和弟弟离开家乡,爷爷和奶奶就过着这种相依为命形影不离的日子。所以周末他们是特别盼望我回去的。</h3> <h3>扶着爷爷上台阶,进屋坐下,奶奶就把饭菜热气腾腾的端上来,自然有我最爱的美食,看着我吃的狼吞虎咽,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边吃边跟我说谁家的猫下了猫儿子,墙角里的哪个母鸡最凶,爱啄公鸡等,我听的津津有味。晚上要睡了,奶奶早就把我床上的草褥子晒的软软和和,铺上干净的床单,看我钻进被窝,还要问我第二天早上想吃啥。</h3><h3>一夜好眠,睁开眼睛天大亮了,起来洗漱完毕,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饭。吃完早饭我就去给奶奶挑水,那时候没有自来水,吃水全靠人力挑。我问奶奶,你挑不起水桶了,平时你跟爷吃水咋办?奶奶说她用茶壶提水,小河边挺远,我脑海浮现出奶奶拎着一茶壶水蹒跚吃力的往回走的样子,心酸酸的,于是就一担一担不停的挑,直到把水缸装满,还怨恨水缸不够大,要是我能挑够他们一星期的水多好呀。</h3><h3>周末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星期天下午,我要回学校了,奶奶从早上起就开始忙着到园子拔青菜、蒜苗、葱,摘好洗净用塑料袋装好,还要给我做油炕蒸面,边做边念叨:“中午放学时间短,你就烧点开水把蒸面一泡就能吃,不要饿肚子,当老师了饿肚子让人笑话。”</h3><h3>走的时候收拾一大包时菜干粮把我一直送到小河边,看到有人把我背过河了,还要在河边给我挥手,看我上公路了再慢慢转回去。</h3> <h3>有时候周末我回县城了,下个周末再去看奶奶时,她就说:“上星期我算着时间你该到了,我在门口望了好几起子,到天都麻麻黑了,我想你怕不来了。”那时候人心粗,也想不起来让念书的学生路过给她捎个信,现在想起来奶奶那个下午等我是多么的焦急,等不到又是多么的失望。可奶奶一点也不生气,依旧高高兴兴给我做各种复杂的好吃的,依旧啰哩啰嗦的跟我说这说那。</h3><h3>有时候奶奶偶尔也到我学校跟前的集市赶集,卖点蔬菜,买点油盐酱醋,我下课碰上了拉她去我宿舍做饭吃,她死活不肯,说害怕给我丢人,我又气又笑,说:“谁不知道你是我奶奶,丢啥人?”她说你们老师都是城里来的,看不惯我这老太太,说啥也不去。</h3> <h3>再后来我谈恋爱了,对象在城里,周末我回县城的次数多了,也就好久没去看奶奶了。再见到奶奶是在学校旁边的小诊所里,我下课去买点药猛然看见奶奶坐在诊所的长条凳上,手上扎着针,半边脸肿着,我急忙问奶奶咋了,她说:“我颈椎疼了一大向了,今天实在熬不过了让你大爷送我过河,上来看一哈。”我忙问爷爷咋办了,她说:“让你扣娃娘给送一顿饭,照看着,我打完针就回。”我留奶奶住我那里,多打几天针,可她放心不下爷爷,正说着上课铃响了,奶奶催我赶紧去给学生娃上课,等我再下课去诊所看,奶奶早就走了。</h3> <h3>那时的我很粗心,也不知道放学后抽空去看看他们。直到我工作调走,也不曾亲口给奶奶说一声。现在想到奶奶从别人口中知道我调走了这个消息,心里会有多失落。</h3><h3>再后来父亲患上重病,家里天塌了,我又结婚,怀孕,生宝宝,生活一地鸡毛,几乎忘记了爷爷奶奶的存在。可是奶奶没有忘记我,不停打听我的消息,知道我生宝宝后,在我坐月子的时候辗转托人给我捎来两个大公鸡。可恨我那个时候带着孩子,被生活所拖,也被猪油蒙了心,没有回去看他们一眼。</h3> <h3>再次听到奶奶的消息,是妈妈打电话来说的,说奶奶病倒了,卧床不起,她要照顾我爸,抽不开身回去照顾奶奶,已经委托我舅照顾他们了。我想到舅舅住的离奶奶的院子那么远,还隔一道河,照顾的上吗?这个消息折磨的我坐立不安,我终于下定决心扔下吃奶的宝宝,和老公一起回老家去看看。</h3><h3>走到熟悉的院子,静悄悄的怕人,我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台阶,推开奶奶的卧室门,奶奶躺在床上,嘴张着,已经说不出话了。我流着泪喊奶奶,她连眼睛都不睁了。一摸她身下的褥子全都尿湿了,我跟老公费了好大的力气给她把裤子褥子换了,铺上干净的。我走到另一间屋,看见爷爷也躺在床上只是哭。我拉着爷爷一起哭,脑袋一团乱麻六神无主。我出去跟老公商量:我想把奶奶接到城里治病。老公说:爷爷咋办?现在院子里没有人,我跟你两个没办法把奶奶搬过河。那时候是夏天,涨水,我跟老公从坝口的吊桥过来,又走了很远的羊肠小道才到的。本来院子里有好几户人家,后来都嫌河这边不方便,都把新房盖到河那边的公路边了,院子里就剩下了年迈的爷爷奶奶。现在河水大,也没个竹筏之类的,更没有人帮忙。我一阵难过,老公也愁眉不展。正在这时,舅舅送饭来,我连忙帮着喂饭,稀饭喂进去都从嘴角流出来,我难过的哭了。舅舅说:“没有几天了。”眼看着天快黑了,家里打电话来说是娃在哭,我的心又焦急的不行。舅舅说,放心回去吧,有我呢。就这样,我一步三回头,跟老公回县城了。</h3><h3>几天后又回老家,是给奶奶奔丧,这一次妈妈也回来了,给奶奶料理后事。这回爷爷也不吃饭了,躺在床上直喘气,帮忙的邻居说:“这个也快了。”几天后的夜里,爷爷也离开了。</h3><h3>再后来就剩下逢年过节去坟头给他们烧几张纸。这时故乡于我,便是那坟头上的一碰黄土。</h3> <h3>前天晚上得到消息,老家亲戚家里大人去世了,按理说我跟老公都要回去的,想到现在疫情严重,老公说他一个人回去,我在家照顾娃。就在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奶奶和爷爷,他们就那样站在院子里望我,梦里的奶奶依旧大声笑着,梦里的我对奶奶说:“奶呀,我现在有条件了,可以接你去城里享福了。”……醒来后我心里揪的难受,虽然他们去世已经十几年了,可我心里对他们的思念和愧疚一分也没有减少。每每梦见他们,我都难受好几天。我对老公说:“我要跟你一起回老家,你去上市,我去爷爷奶奶坟头烧几张纸。”</h3> <h3>第二天,天气晴好,我们一家三口开车回了老家。遇到我在老家教书时的学生,都有两个小孩了,他用竹筏把我跟娃送过河那边去给奶奶上坟。爷爷奶奶坟头荒草萋萋,石砌的坟茔没有墓碑,我给儿子说:“你记住,你的太爷叫周德行,太奶叫孙庆玉。以后我老了,你有空也要来。”在爷爷奶奶的坟茔旁边,是我太爷太奶的坟,我顿时想起小时候年三十爷爷奶奶带我来给他们送亮的情景,现在都躺在一起了。</h3> <h3>烧完纸钱,带儿子沿着我儿时的道路边走边给他讲我小时候的事,不知不觉又来到爷爷奶奶的院子。自从他们去世后,这个院子就荒了,院坝里不知被谁种了一畦一畦的菜,房顶上瓦片塌陷,窗户挂满蜘蛛网,门上的锁长满了锈。只有门前那两颗桔树还在顽强的活着,树上挂着几个没有人摘的熟透了的桔子……我站在桔树下,站在奶奶曾站过的地方望着门前已经杂草丛生的竹园,仿佛看见一个姑娘兴冲冲的走来,嘴里喊着:“奶,爷,我回来了!”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耳边似乎又响起那爽朗的笑声:“我们丹娃回来了”……</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