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老家·印象薯乡” 安定区文化馆非遗采风行（一）：“泥胎玉心”——记安定区泥塑艺人常占国

安定区文化馆

序   言

        时光遁去，岁月留痕。
        行走安定大地，寻找时光记忆。在沟壑纵横、峁粱相连、莽莽苍苍的百里旱原，在错落有致、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农家小院，老祖宗留给我们的或深或浅，或模糊或清晰的记忆，如缕缕情丝，在灵魂深入飘拂，拨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叩击着记忆之门。这些记忆或有迹可寻，残痕依稀；或无形可考，世代口耳相传。无论是以物质形态存在，还是以非物质形式相传，只要是美好的事物和传说，总是铭刻人心，唤醒记忆，激发真情。无论是灿若云霞的剪纸，还是传奇诡谲的民间故事、巧夺天工各种民间技艺，无不闪耀着这片黄土地上的子民乐观自信、坚韧不拔的品格和创造诗意生活的智慧。
        这是千百年来祖祖辈辈顽强生存、改变社会和自然的写照，属于泥土、五谷杂粮和大地的记忆，看似平淡无奇，但凝聚着劳动人民的创造力和实践经验，蕴涵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她是属于人类的灿烂文化遗产和历史瑰宝，积淀着一代代安定儿女的文化记忆和情感寄托。

        她像一条永不干涸的河流，在黄土地儿女的血液里流淌，浸透骨髓，直达灵魂。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限的记忆日渐模糊，在岁月的光影中渐行渐远，渐趋式微，走向消失。在衣食无忧、文化繁盛的今天，进行抢救性挖掘、传承和保护的重任责无旁贷的落到我们这一代人的肩上。在我们的周围，一批非物质文化传承者、保护者、阐释者、记录者，他们对故土家园有着深沉的热爱和眷恋，凭着一颗赤子之心和文化人的情怀，用各种形式记录下了这些宝贵的文化传承基因，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为我们留存了一份永不消失的记忆。

        从2019年后半年开始，安定区文化馆举行了“安定老家·印象薯乡——非物质文化遗产采风行”活动，用文字或影像的形式保存下来一些材料。2020年战胜冠肺疫情后，我们将继续开展此项活动。为我们留住乡愁，留住记忆，实现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营造良好的氛围。

现陆续刊发整理较为完善的部分文字和图片，希冀通过此举达到抛砖引玉的目的。您也可以拿起相机和纸笔，为家乡的手艺人“立传”。

        涓涓细流，汇成江河。滴水穿石，终有所成。

（文‖邵继红）

泥 胎 玉 心

——泥塑手艺人常占国素描

文‖邵继红

图‖常行通  邵继红 

燕红德  常占国

       这是一片生长糜谷、小麦和洋芋的黄土地，更是一片富于艺术创造激情的泛金的黄土地。

        这片厚土之上，俯拾皆是的红黏土、黄黏土，泛着大地之母的体香，温润如玉，纯洁细腻。如母亲的乳汁、父亲的肩膀，赋予她的子民绵延不绝的生命张力和无穷无尽的创造力。 

　　以泥土为原料的泥塑，是一种古老而又常见的民间艺术。手工捏制而成的作品，形态各异，包罗万象 。闻名中外的马家窑彩陶在这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历经了5000多年的历史，为定西的泥塑文化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安定区宁远镇闯家岔村的常占国师傅，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民，热爱并坚持着自己的泥塑手艺，用一件件作品表达着对这片土地的深沉的爱，阐释着自己朴素的人生哲学。

        2019年初，我调到区文化馆工作。在全区民俗民艺作品展上，一组朴实无华但却倍感亲切的泥塑作品《农事图》深深的打动了我。作品展现的是农民们碾场的场景。摊开的庄稼铺成一个同心圆，毛驴拉着磟碡，赶磟碡的庄稼把式挥着鞭子，吆喝着毛驴，从厚厚的麦子上隆隆走过。妇女们戴着花花绿绿的头巾，有的在翻动着干透的麦秸，有的在簸筛粮食，还有的用架子车运送装满了羊毛口袋的粮食。不远的村庄里，看家狗、过年猪、下蛋鸡在悠闲的踱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浓浓的麦土味、飘扬着片片的麦衣、谷糠，耳畔有了鸡鸣、犬吠、猪叫声。人物、房舍、动物、农具一共30多件。作品略显粗糙，但那浓浓的人间烟火味和人情味，一下子把人们带到了一个五谷丰登的年成，勾起一段热火朝天的记忆，让人突然有了把酒话桑麻的冲动。一问才知道是宁远镇一位叫常占国的农民的作品。泥塑手艺人在通渭、渭源、岷县还有一部分，在安定区几乎很少。

        我一直想见见这个未曾谋面的人。

常占国作品

常占国作品

常占国作品

常占国作品

       2019年冬天，我决定去采访他。他在外地上学的儿子常行通刚好放假了，他学的是影视编导，他要以父亲的泥塑手艺为素材创作一部纪录片，作为毕业作品。文化馆缺少摄像、影视编导、制作人员，他正合适，于是二人同行。
       这是一个干旱少雪的冬天。这天，却时断时续的飘着雪花，陇中高居然原弥漫一丝暖意，空气多少有些朗润。闯家岔村一如一个眯缝着眼睛晒太阳的老者，在天地之间安详的仰卧着，有着世外桃源般的宁静。偶尔有细细的犬吠声。没了先前看家护院的健硕的大黄狗，只有这些通风报信的土洋结合的小型宠物犬了。       

      

       老常在黄土夯筑的大墙外面裹了一层细泥，光滑平整，四棱见线。屋里屋外拾掇得非常整齐干净，有条不紊。一看就知道家里都是爱干净、手脚勤快的人。他对我们的到来感到意外和惊喜，有些拘谨不安地搓动着双手。他有着安定农民黑红的脸庞，那是一种健康的肤色。他说话时总带着笑容，露出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虽然不健谈，但看得出是一个内心世界非常细腻、情感丰富的人。也许泥塑就是他的另外一种精致的表达方式吧。

      

       屋外有一堆红黏土。

      为了完整记录泥塑制作技艺的全过程，我们决定让他重新再现挖泥的场景。泥土是泥塑艺人的根基，根基扎实了，才能开出鲜艳的花朵。常师傅用的是西北特有的红黏土，颜色黄里透红。一锹一锹的粘土，承载的是泥塑人的希望，也是一门手艺的传承和发扬。

      红黏土不是随处可见，在村子上，只有远处的一个深涧沟里才有，而且只有一小部分才适合做泥塑材料。常师傅对这里的每一条沟、每一条路甚至每一块土地都了如指掌，生于斯长于斯的每一个农人都这样。装满泥土的担子，和生活本身一样沉重。路也艰难，但他的这份坚持却从未改变。他说对于泥塑，就是喜欢而已，打小就爱，爱不释手，也没图个啥。也许正如常师傅这样，所有的爱好原本就是为了填满心灵的空白，让乏味的生活多少有些趣味了。

        

       泥土担回家之后，就开始了泡泥。

       

       把泥土放入盆中，去除杂草。开始浇水。

       泡泥也有很多泥塑人的讲究。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泡泥，开始了拌泥。

        坚硬的泥土经过常师傅的搅拌，已然变的柔软而富有黏性。

       常师傅拿起一块泥土，开始捏了起来。精细的小刀在泥土上不停运动。不一会儿，一个人脸已显露出来。脸部是泥塑人物最重要的部分。经过一番捏造，一位慈祥的老人展现在我们眼前。

      常师傅小心翼翼的拿出自己做过的，最满意的作品向我们展示起来。

常占国作品

常占国作品

常占国作品

常占国作品

常占国作品

       在我和他儿子的撺掇之下，常师傅决定把自己的作品拿到城里去买。一来可以测试一下人们对这门手艺的喜欢程度，二来也是为拍这个纪录片专门设计的一个剧情。因为琐事缠身，我没有参加拍摄。后来，还是在常行通的纪录片中，我看到了那个让人心酸的场景。
       以下摘自纪录片的解说词。是对这个场景的文字再现。
      “一大早，常师傅就提着一个小盒子就出门了。常师傅说的对，人这一辈子，都是在路上。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 常师傅在一个幽静的角落里拿出一把桌子和椅子，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心爱的那几件作品轻轻的摆在桌子上卖起来。没有响亮的吆喝声，也没有大大的喇叭声，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人们。他左瞧瞧又看看，两边都是络绎不绝的人们在买着东西，而他的摊位格外的冷清。终于等到了一个顾客，常师傅显得激动又紧张。”
       “当顾客询问一圈之后，以价格贵的理由扬长而去。常师傅脸上多了几份凝重。转眼间，天黑了，常师傅也开始收摊了。他又是把作品小心翼翼的放到盒子里，像孩子一样珍爱它们。 市场无人问津，价格过高，顾客不懂。使这门手艺看起来一文不值。”

       常师傅开始对自己的泥塑这门手艺有了疑问——这门手艺真的一文不值吗？过了几天，他带着疑问来到了区文化馆。副馆长燕红德对他给了很多鼓励，说了许多鼓励和贴心的话，并且让他填了区级非遗传承人的申报表。当盖上那枚殷红的章子后，他的脸上又一次有了活泛的笑容。

       再后来偶尔进城，老常会来找我，那种拘谨、自卑和扭捏不安慢慢的在消失，他和我探讨他的作品，得意的时候会发出爽朗的笑声。他的心底是澄清明朗的。他说既然还有人喜欢这些泥娃娃，自己喜欢，儿子也喜欢，就捏着玩吧，往更好里做。看得出，他的儿子和我们的鼓励，让他感到了心灵的慰藉和希冀。

       他执意要给我捏一件作品。“只要你不嫌瓤欠”，他很真诚地说。我说，我是老师出身，做了多年的“孺子牛”，你就捏个老黄牛吧。没过几天，他在微信上发来了他的作品，一头迈开四蹄、奋力向前的牛。

       2020年1月，冠状肺炎肆虐，华夏儿女众志成城，奋力抗击疫情。区文化馆举办了“众志成城抗疫情”主题文艺作品网络展，我们在朋友圈内将这个消息四处转发。没过几天，常占国就创作了一组以抗击疫情为主题的作品，飘扬的党旗，逆行而上的医护人员，联防联控的党员、群众……在这个大冷的冬天，和泥、揉泥、捏泥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看得出，他是用心创造的。

       

        当我的这篇文字即将完稿的时候，老常又来了电话。他说，特殊时期宅在家里刚好有了很多闲暇时间，他正在捏一些其他表现安定农耕记忆的作品，也要捏一些表现新农村新生活的作品，让娃娃们了解家园故土的过去，不要忘了老祖宗经过的苦日子，要记住幸福生活都是一把把干出来的。

        我说，老常，我们都坚决支持你的想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