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曹雪芹》

栀子花开

　　在中国古典文学史上，《红楼梦》达到了古典小说的高峰，被誉为最优秀的古典文学巨著，相关的影视剧作也是层出不穷。原著太高深，造诣修为不够，看不透却又心心念念，便把相关影视剧看了个遍。可是每次看87版《红楼梦》，都有许多未解未明之处。无意中寻得另一部经典剧《曹雪芹》，可以说是解开了许多谜团。虽说剧前点明了＂故事情节纯属虚构＂，但有了被誉为＂当代红学泰斗＂周汝昌先生指导的这部影视作品，和我所了解的脂砚斋批红楼梦里反映的许多情节是八九不离十，所以这也是一部非常值得一看的经典剧了。在看《曹雪芹》电视剧过程中，总是不自觉地在寻找红楼梦的影子，比对每一个人物原型或者相似情节。看完曹雪芹的一生，似乎终于明白了《红楼梦》里哪些是＂假语村言＂，哪些是＂真事隐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红楼梦》里的两个开场人物，一个是甄世隐，一个是贾雨村。

　　曹雪芹这一生，经历了两次抄家，看透了世态炎凉。他反感封建社会的仕途价值观和八股文的科考，更厌恶腐朽黑暗的官场。他反对封建礼教，在礼法大过天的社会，他却认为人与人之间从来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什么主子奴才之分。他不明白世人为何不能尊得一个＂情＂字，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他反对封建包办婚姻，同情封建礼教压迫下女儿家的悲惨命运。在世人都忙着为帝王将相树碑立传之时，他却立誓要为女儿家立传，写尽天下女儿的苦楚，传于世人。虽然他经历了世事沉浮，书中隐藏了许多真实家事，所写之人和事也是从胸中自然流出，沿着自家心路历程有感而发，但他著书却并非为自家喊冤叫屈，而是要舍生忘死，将做人的真谛讲给世人听，要为天下人喊出一个＂情＂字。他认为如若人间尊得一个情字，人们当真懂得了以真情为大，自然能以仁心厚意待人，世间便是朗朗乾坤了。曹雪芹为了心中这一份执念，这一盏明灯，即使多年历尽沧桑，饱受苦难，却仍能坚持用一腔悲愤和血泪奋笔而耕。

　　家族衰落之后的曹雪芹穷困潦倒，但所幸他这个有情有义之人，在家族变故前交到了几个有情有义的朋友。一个是被世俗视为至轻至贱而曹雪芹却敬他为兄弟的梨园名角赛子都，另一个是和他一样经历了家族衰落却仍能在世俗的夹缝中摸爬滚打生存下来的夏章荦，还有两位虽供职朝廷身不由己却一直暗中助他的表兄。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是他们帮助他渡过难关，得以维持生计，才能有机会完成那部旷世奇作。最难得的，是原来的封建家庭配给他的妻子竟也不离不弃，陪他吃苦，为他生子，世俗而不势利。只是这一生，在阴差阳错间，是要永远辜负从小青梅竹马，只愿一心一体的筠妹妹了。自古多情空余恨，虽然他们不愿要那世俗的交代，只愿各自守望，可这也是他永远无法放下的心痛了。

　　曹公这一生，是悲剧的一生。他用敏感的心体察人间的悲欢离合，用满腹才华感化世人。他的《葬花诗》写尽女儿的悲情，广为传唱。他的《石头记》写尽人间的悲欢，广为传抄，流芳百世。有人从《石头记》中只看到荣华富贵，却有人从《石头记》中参悟了＂情＂字，达到了另一种人生境界。有缘人如弘昌二爷。同样经历了大起大落，满心怨怼的弘昌，看了《石头记》之后，竟也大彻大悟，放下了一切恩怨，参悟了＂情不情，才是真情＂的人生境界，对世事有了悲悯的胸襟和情怀，这是何其难得！正如他拿命来赎罪时对筠妹妹说的那句话：＂你要情情，我自看重情不情，此刻弘昌却高你一筹了，我与你的债已经清了……＂他终究是用＂情不情＂的悟救赎了自己。

　　筠妹妹为了与沾哥哥一心一体，立起堂号＂脂砚斋＂，没日没夜为《石头记》批注。虽然红学界对＂脂砚斋所指何人＂的看法不一，但我更认同是剧中林黛玉的原型人物李绮筠。因为她与沾哥哥从小青梅竹马，一起经历了家族盛衰，更因为她有才学和胆识，敢于批露真相。只是有了脂砚斋批注的《石头记》让世人看清了世事的真相，却也惹得龙颜大怒……风月宝鉴的另一面，照出的便是悲剧了……

　　曹公终究是大悲大苦了，幼子夭亡，妻子离世……过度的忧郁悲伤让他倒在了除夕风雪夜……有人说，他是一代文豪，满腹才华，可是书中虽有颜如玉，却又何来黄金屋呢？站在世人的角度看，他的人生堪称失败。他至死不改《石头记》的结局，是他不屈的性格造成了他的苦难。但最终，他的苦难也成就了《红楼梦》。

　　情只一字，却包罗万象，最难参悟。天地人伦，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也许正如他梦中太虚幻境的姐姐所说，他的这场劫难是有来头的。但凡他能放下一点执念，多一点世俗，少一点傻气，也不会让自己和妻儿饱受煎熬，过得那样困苦。可他就是曹雪芹，如果他变了，如果他迎合了时俗，世上便不会有《红楼梦》。他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庸人，他只是一个在迷茫与痛苦中仍在坚守的人。也许只有脱俗出世，才能成为大家，才能写出这部旷世奇作。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曹公，在大彻大悟之后，写尽了天下至情至性，真真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只是走过了风涛不息之苦海，茫茫无涯之大荒，就真的能无欲无念，无痛无伤了吗？红楼一梦，万境归空。如果说只有经历了至悲至苦，才能悟到至情至性，那么，一定不是曹公的错，而是时代的错。都说《石头记》＂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愿曹公给后人留下的这笔精神财富能让世人有所顿悟。曹公也将会永远活在《石头记》中，活在每一个喜爱《红楼梦》的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