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觉得我的岳父是个有故事的人,也一直想着为我的岳父写点东西。无奈公务在身,家务繁忙,诸事繁杂,总也动不了笔。终于,我退二线了,有了些空闲,岳父却不大愿意陈说。好不容易,两年多前新春团圆的快乐氛围中,大家一起动员岳父说说,岳父借着阖家欢聚的高兴劲开了口。我赶紧动笔记录。可惜仅开了一个头,似乎就不太愿意继续讲了。当时我理解:一是年代久远,有些事确实记不得了,回忆起来很耗费精神;二是体力不支,身体跟不上了,难以长时间讲述;三是听力不行,我们问的,他听不清。</h3> <h5>岳父摘记的1954年6月16日的个人简历。其时,已经入读杭州浙江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任班长,班党支部书记。据说,学员见到他,都是要立正敬礼的。</h5><h3></h3> <h5>这是孙女的誊写稿。</h5><h3></h3> <h5>这是书写在历片正面的个人自传,劫后余生,回乡娶妻生女,万念俱灰之后,已经趋于平静。这时候,为什么会写下这么一段格外凝重的文字呢?显然是匆匆写就,这么重要的文字写在了一份印了图案的旧的年历片的正面,而不是找一张干净的纸?他知道他写下的东西很重要,预想到他走后我们能看到这个文字?这些都是谜。</h5><h3></h3> <h5>孙女誊淸的自传。</h5><h3></h3> <h3> </h3><h3> 我把那一次记录的内容整理成《王老爸的革命经历——一、求学》,并拟好了第二部分的小标题——《参军》,准备有机会接着写。</h3><h3> 谁想,竟然永无机会再与岳父聊天对话。</h3><h3> 2020年2月8日,农历庚子鼠年正月十五,他老人家因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享年90岁。</h3><h3> 岳父去世后,我问岳母爸爸可曾有文字留下。妈妈将一份整理出来的颜色发黄,满是折痕水渍的纸头交给了我。说:这个有些年头,你爸爸一直精心保存着,你看看上面有什么。</h3><h3> 猛一看,啥也看不清。</h3><h3> 端详良久,发现这是岳父的一份自传性质的自书文字。这份写在一张年历片上内容大致分两部分,分别写在纸片的两面。年历片的反面——即空白的那一面是岳父摘记的个人简历,按年份详细记录了自出生到22岁期间的个人经历。这大概是岳父为了撰写材料需要做的备忘,以免以后填写表格等出现偏差。摘记的是1954.6.16在浙江期间整理的个人简历。年历片的正面是陈述性的文字。是对前述简历的文字陈述。除了记述个人经历外,还记录了自己主要的社会关系和家史。</h3><h3> 从笔迹和记录的内容看,两面的记录不是同一时间。空白页面的简历,字迹清秀工整,纵横对齐,看得出这个记录是在从容的状态下书写的。写在57年的年历片上,我们推测可能的书写时间是在1957年年底或1958年上半年。正面的内容非常重要,但写在年历片的画面上,字迹也显得匆忙一些,看得出心绪不是很宁静。时间大致在在1964年——1965年期间,更准确的说可能在1965年春节前后。因为其中记录的内容有女儿王娟,没记录年龄,应该是刚出生不久,还不足一岁。</h3><h3> 这份写在年历片上的个人简历和自传,是我几十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份珍藏了60多年的文字把我们不知道的那一块补齐了。让我对他老人家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认识和理解。也懂得了爸爸为什么不愿意与我深谈他的过去,即便是我表达了为他写点东西的时候,也采取了回避的态度。他其实始终把自己1957年遭受的那场劫难归咎于自己的思想认识不高,是自己犯了错误,所以虽然已经过去60多年了,组织上也早就给他平反昭雪,但被这场打击击溃的他依然觉得那是自己难以启齿的一个错误。可见,打成右派是他一生都无法也未能解脱的噩梦。</h3><h3> 年历片已经很旧了,反复多次的折痕,各种认不出来的污渍。我难以想象岳父曾经多少次翻看阅读摩挲,有对过去的深情回忆,有对先辈兄长的深切缅怀,有对自己莽撞行为的痛惜,有对亲人战友的思念,也有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在这里我仿佛看到他在学员的军礼下豪情满怀,踌躇满志,又仿佛看到他一个人在静夜里独立垂泪,仰天悲叹。</h3><h3> 岳父您走了,我才知道您是一本厚重的书,我花了35年没有读懂。您的儿女们花了半个世纪也没有读懂您,甚至岳母与您相濡以沫50多年也不能说已经读懂您。不仅是火烧过、泪浸过、手撕过的那些页码读不懂,就是字迹清晰的那几页也没真正读懂。</h3><h3> 今天这本书已经扔进火里焚化,是不是读懂似乎已经不太重要。但作为您的儿女,我们仍然希望再读一读您。这张旧的年历片给了我们一些注解,或者说索引。</h3><h3> 为了重现历史的本来面目,您的孙女王誉婧将您当年写在年历片上的文字抄录了下来。字迹模糊,有些已经难以辨识,也无法向您讨教,如有讹误,请您原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