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风细语红楼 第一回浅析

山野村夫

南大某女教授说过，读红楼梦难在前五回。此言不虚。
然而真正要读懂红楼梦，还真得从第一回开始，一字一句的细读下去。

第一回的题目是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旧时俄国大文豪说过，写小说最难在下笔第一个字，写出第一字，余下千万字都不难写。
红楼梦的第一个字看似漫不经心，却是漫言中出奇句，平旷中突兀高古。
1，作者自言将真事隐去，故日"甄士隐“。

2，又言忆及所见出色女子，不忍泯灭，以假语村言述之，故曰“贾雨村"。

那么，究竟隐去哪些真事?昭传了哪些闺阁秘闻呢?
此时，读者只能不由自主地跟着“入境“了。

小说首先构架了一个神话世界，简言一块被遗弃补天石的不凡经历。在这个叙述中，一僧一道是个非常重要的“线人"。神话世界由他俩始，也由他俩终。

红楼梦非同其他小说，西游记是完整版神话世界。三国，水浒是现实世界。唯独红楼梦展示了神话和现实两个世界。而且展现了神话与现实的明暗交织，虚实相应，真假难分的自然对接。

在这个美丽的神话世界里，塑造了三生石畔的绛株仙草，赤霞宫里的神瑛侍者，绛与赤，是这个世界的基础色。用施露与还泪，演绎了天上人间的凄美故事。

纠缪确正之一，绛珠幻化林黛玉，神英侍者幻化肉身的贾宝玉，补天石幻化为“通灵宝玉"，是精神的贾宝玉。它见证了宝玉的一生，故原生态书名为《石头记》。
读红楼梦应如一个高超的手术医生，清楚每一条筋骨脉络，一字一句都不可随便放过。

纠谬确正之二，一僧(茫茫大士)，一道(渺渺真人)，空空道人。这是3个人，3个人分工不同，不可混淆。

空空道人记录了这个故事，改《石头记》为《情僧录》，并易道号为"情僧”，寓“僧即道，情即空"之意。

后又称之《风月宝鉴》，到曹雪芹手里易名《金陵十二钗》。
这涉及到红楼梦版本学，到乾隆年代刻印本发行时，程高二人定名为《红楼梦》至今。

满低荒唐言，
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
谁解其中味？

别小看这五言四句，靠这首诗，把读者从神话世界，拉回到现实世界，且对接的天衣无缝。

现实世界中的甄士隐是苏州城中的富庶人家，人年过半百，膝下无子，视三岁的小女英莲，若掌上明珠。

偶然在夏日的小睡中进入梦境，与一僧，一道相逢，交谈中看见了刻有“通灵宝玉"的一块美玉，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从梦幻中回到现实。

这之中出现的太虚幻境很重要，为日后的情节埋下了伏笔，梦幻与现实，真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神话世界和现实世界有时很接近，士隐刚做完梦，来到街上就看到癞头僧和跛道人迎面而来，满嘴疯话，不知所云，唯有梦里的太虚幻境，从两人的对话中不时脱出。士隐疑惑中，望僧道远去，眼前却出现了穷儒贾雨村。

这一节人物变换如魔术一般，随着小说中另一个人物贾雨村缓缓走来，神话世界霎时转换到现实世界。

贾雨村在书中很重要，在他身上集合了红尘中的沉浮变幻，此辈出身诗书仕宦之家，因生于末世，家境堕落，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因进京考取功名，而流落到破庙安身，靠卖字作文为生。因为庙与甄家一壁之隔，故士隐尝与之交谈。

葫芦庙是一个极重要的小说元素，贾雨村以此与甄家以及今后的仕宦还有过节，因一壁之隔，葫芦庙的失火殃及甄家，这是后话。

对贾雨村来说，这里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段和最幸运的地方，一是他得到了甄士隐不菲的资助，进京获取了功名，二是他在这里收获了美满的姻缘。

甄家的丫环娇杏被贾雨村不俗的风度所吸引，又见到主人甄士隐以礼待之，知其虽处落魄之中，终有发达之时，故假借在贾而村的窗前赏花时咳了一声，引出贾雨村开窗凝视。这是无意咳嗽，还是有意咳嗽呢?书中没做明确交代，估计是故意咳嗽，惊动意中人。
听到一声咳嗽便开窗，显然贾雨村也是妾有心郎有意。因为窗开的很大，能让娇杏看到自己。四目相对时，贾雨村对娇杏的颜值十分满意，娇杏连续连续回头两次。回眸一笑百媚生，娇杏走了，贾雨村却放不下了。

贾雨村高中得官，回来娶娇杏为妾，后扶为正室。红楼梦版本很多，有写此事为"只因一回顾，便为人上人"，也有说“只因一着巧，便为人上人"的。还是"只因一回顾"好。

现实中的甄士隐资助贾雨村后，遭遇了爱女丢失，家园火灾的厄运。他在现实生活的严酷打击下，看破红尘，跟癞头僧和跛道人飘然而去了。

这一僧一道唱的《好了歌》很有名，充满了宗教的哲学艺术。摘录如下：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上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不多，积到多时眼闭了。

世上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上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庚子正月十八于东北鞍山偶作，拙见粗浅，恳请大家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