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记忆

江山(占荣)

<h3>——献给高镇中学暨横山中学中教班校友</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一九七零年,文革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我初中学习生涯在一片文攻武卫的氛围中不知不觉中结束了,幸运的是国家主张复课闹革命,故横山恢复了高中招生制度。遗憾的是当年招生数量太少,横山中学与高镇中学各招一个班。而当时各个公社甚至大队都在办初中,初中教育基本普及,加之因文革高中几年又停止招生,积压了几届初中毕业生,高中入学难度可想而知。我当年的学习成绩还算可以,但听说我的三爷爷在红军时期说过一句不利于红军的话,被红军就地镇压了。三爷被镇压之时,我的父母还没结婚,我更不可能见过三爷,但三爷这顶黑帽子我们得戴着。那时政审很严格,就为这点历史问题,我的高中梦就此破灭。落选后心情十分低沉,沮丧地回乡劳动。可没过几天,幸运之神突然降临,高镇公社的领导们做出了一项决策,要举办社办高中班,扩大高中招生。大家欢呼雀跃,颂扬领导的英明之举。这样高镇中学当年就招收两个高中班,一个是国家举办的,称之为甲班;另一个就是我们这个班为公社举办,称之为乙班。甲班的同学经过层层政审、推荐、选拔而来,故学员不仅根红苗正,且学习成绩亦整齐划一;而乙班的学员则来自五湖四海,应收则收,不仅家庭成分复杂,学习成绩差别比较大。所以甲班的同学有自身的优越感,也常被人高看一眼。而乙班的同学则自认为“出身”不好而有自卑感。幸庆的是学校一视同仁,并没有嫡庶之分,除班主任老师外,其他任课教师配备完全一样,都是当时最好的教师,语文王淼龄;数学杨战旗;物理王永茂;化学魏世俞,英语汪兴乐。除此之外,学校还不断地给我们鼓劲打气,多少让我们这些自卑人找到一点尊严,从而没有“破罐破摔”。鲁平作为我们乙班的班长,既勉励我们也勉励他自己,不要自卑,要自强、自立。话虽如此讲,但这个“社办”的阴影还是伴随我们度过了两年高中生活</h3> <p>  一九七二年高中毕业,当时高校未恢复招生,我们出路何在,前途渺茫,大家情绪又跌入低谷,甲班的优越感与乙班的自卑感好像霎那间都不复存在,甲乙两班同学面临同样的问题,一夜间同处一个战壕,不分彼此贵贱,竟成患难兄弟。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幸运之神再次从天而降,因师范院校停止招生多年,学校师资严重短缺,故横山县决定举办文理两个中教师训班,毕业后全县统一分配,而学员则全部从应届高中毕业生里选拔。大家兴奋不已,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更让人兴奋的是,这次遴选不分公办与社办,一视同仁。七二年夏季,已是文革中后期,政审虽然重要,但比两年前已松弛了许多,不再纠缠我三爷那点事,因此我也有幸被选中进入横山中学中教文科班学习。这本是让人高兴的事,可学习期间的生活费却要自理。当时家无斗粮,一贫如洗,有时竟日不举火,家里唯一的摇钱树就是母亲养的两只老母鸡,变卖鸡蛋的钱仅够煤油灯与火柴费用,哪里还有供我学习的闲钱。老实巴交的父母喜后则忧,几十元生活费差点压垮了两位善良的老人,他们欲借无门,急得饮食全无,夜不能寐。看到父母如此状况,我心如焚烧,成人意识骤然形成,一种从未过的责任感悠然而生,已十八周岁的我,也是七尺男儿,理应承担家庭责任,不能再让父母低三下四,四处求人借钱,看人冷眼,受人歧视。一番苦思后决定利用假期去县城打工挣生活费。</p> <p>  于是背着行李,步行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县城。货离乡则贵,人离乡则贱。初到县城,华灯初上,一派繁荣景象,我一片茫然,深感自己是何等的渺小,不知何所去。县城虽有几家远亲,但“贫居闹市无近亲,富在深山有远亲”,我虽穷,但向来清高,不愿给别人添麻烦,人穷志不能短。于是独自到处打听用工情况,然几天都一无所获,还到处碰壁。酷似《平凡世界》中孙少平独自离家一人来到黄原城的情景。就在吃住难以为继之际,恰逢堂兄雷霆从榆林来横山办事,知情后主动出手相助,使我有幸来到县防疫站工地上班。工地上基本都是重体力活,百十斤的石块,每天要扛几百块。有几位学生模样的小伙,没干几天就无法忍受苦力而相继离开。我虽出身贫寒,从小家里挑水砍柴,样样都干,但如此高强度的体力活还是第一次,可我十分珍惜这份工作,咬牙坚持,不叫苦与累。前面几天肩上压的全是血泡,腰酸背疼,累得要命,晚上倒头便呼呼大睡。十多天过后,已经完全适应这种高强度劳动,背不再疼痛,腰不再酸,肩上血泡全无,代之而起的是一层厚厚的老茧,体力渐长,不管多大的石头,我都能举得起、扛得动,且能轻松攀登上架,劳动不再是苦难,与工友们打成一片,同吃、同住、同喜、同乐,嬉闹无常,成为一种人生享受,更重要得是劳动还可以创造财富,每日工作十二小时,每小时0.19元工资,每天工资2.28元,基本是当时一般干部两倍的工资。四十多天的劳动结束后,我收获满满,不仅挣够了师训班生活费用,还强健了我的体魄,磨练了我的意志,更让我从此步入社会,明白了我的责任。</p> <p>  横山中学是我最向往的学校,也是当时横山县知识分子最集中的地方,所有教师都是文革前大学毕业生,教学水平很高,我被分配在文科班学习,我们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是当时公认的老学究张志修老师,张老师温文尔雅,一派儒家作风,对我的影响很大。学员皆横山精英,高手如林,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真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在他们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原高镇中学甲班班长龙明是我们这个班的新任班长,龙明不仅有伟岸英俊的外表,还有细腻诚挚的内心,记得一次我收了四位同学的伙食粮票共120斤,放在桌兜里却不翼而飞,这是四个同学一月的口粮。我心急如焚,饮食俱废,情绪低落到极点。龙班长陪我到深夜,开导劝解,晓之情、动之理,他的话,如拨云见日,醍醐灌顶,使我茅塞顿开,及时走出思想困境,重整旗鼓。后我银川部队服役的两个堂兄亚明、和斌知之后慷慨解囊,帮我度过难关。师训班虽然只有半年,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让学到了很多东西,极大地提升了我的业余能力。</p> <p>  1973年正月元宵节过后,我正式走上工作岗位,被分配在高镇庙卯沟学校任教,我怀着无比喜悦和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学校,喜悦是因为我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忐忑不安是担心工作做不好,有负学校,有负学生。庙卯沟学校是一所有着优良传统的七年一贯制戴帽中学,相比其他学校,师资力量较强。第一次上讲台格外紧张,好在学生都是农村孩子,认为老师皆神圣,故并没有太大的不良反应,但我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乎虚心向老教师学习,张玉富、张海军、张海廷、王甫国、侯丰仪等都是我学习的榜样,他们有丰富的教学经验,给我了不少启示。好友鲁平,与我同一所学校任教,虽几载同窗共笔墨,然生活经历与见识远远比我丰富,我俩情同手足,睡则同塌,吃则同几,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在工作和生活上给了我不少帮助。一年后,工作逐渐走上正轨,业务能力亦有很大提升,得到学生和老师的好评,这是对我的最大鼓励。学校的办学规模也不断扩大,又有几位教师加盟,如侯志贵、苗桂萍、侯封新、雷潤成等,他们几人皆高镇中学毕业校友,又年龄相仿,故业余生活异常丰富,大家打成一片,虽为同事,但如兄弟姐妹般亲热,打球、唱歌、拉琴,不亦乐乎。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时生活真是幸福,真想再回到过去那种纯真无邪的年代。当地的村民淳朴、善良,对学校教师十分敬重,生产大队重视教育,十分关心教师的工作和生活,竭尽所能想法改善教师福利待遇。大队书记苗得春,农民中的大才子,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教我拉琴、教我吹笛,与我们情同手足,缘如兄弟,也是我入党的介绍人,但不幸的是听说他遭遇车祸,英年早逝。真是老天不公,嫉妒英才,让我们失去了这样以为挚友,几十年过去了,回想起来,还觉得他就在我的眼前。</p> <p>  两年后,因工作需要,我与鲁平先后调往高镇油坊头学校任教,又与同窗好友贺平共事,贺平除承担教学任务之外,还兼管学校的伙食。他懂经营,善管理,精打细算,把油坊头办成全高镇伙食最好的学校,那个时代,伙食好就意味着人们不再受饿,所以油坊头亦成为教师们最向往的学校。再一年后,我被公社召回担任高镇大队党支部书记,1977年恢复高考,我报名应试,勉强入围,故此来到西安学习、工作、娶妻、生子、直至退休至今已四十三年矣。</p> <p>  从七零年到七七年,虽然只有短短的七年,但它是我人生十分重要的几年,也是我从男孩到男人转变的几年。期间经历了无数挫折,吃了不少苦,但更多的是收获,促使我快速成长,苦难的经历也极大地丰富了我的人生阅历,让我懂了许多道理,我的感言是:人生困难时需要社会或他人的帮助,但是一辈子都依靠别人帮助的人是失败的人生;人生的漫长阶段,谁都会遇到机会,但幸运之神不会天天光临,抓不住机会将与幸运失之交臂;工作没有贵贱之分,但却有好赖之别,只要你用心去做,不管什么工作都能做到最好;幸福生活是每个人都渴望的,但幸福生活只有通过奋斗才会得来;财富是幸福生活的物质保障,但财富必须通过劳动才能创造;人生需要梦想,但人不能永远生活在梦寐之中,不通过努力的任何梦想都是不能实现的。</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写于正月庚子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