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往事,拾煤渣

海子了(吴钧)

昨天惴惴不安地写了那篇脱煤基的文字,唯恐别人嘲笑我们那时清贫的生活,那种窘迫有点说不出口,可在文字出来后,很多发小都有触动,说我原来也干了这些活计,大家都从那个年代走来,都真实地生活其间,心里也安稳,不再踌躇唐突不安,尤其肖哥调侃我,捡过煤渣吗?一想这事,好像湖水的一汪涟漪荡漾,我还真的干过捡煤核的事情,而且还是十分投入地去做。<br><br>文革前大院小孩有人捡过煤核,仅限很少的人家,文革的缀学,孩子们成无主的“羊群”四处游荡,上房揭瓦,偷东摸西还是小事,最可怕是流窜盗窃,打架成瘾,我们大院里就有数个厉害的主,像24栋的于尚湖,于尚江,于尚海兄弟一族,人见人怕,见了就躲,于是很多家长给我们精力过剩无处发泄的“淘气包”们指明了一条光辉的道路,去大院的锅炉房倒渣场,去周边的工厂垃圾堆,去七里河犄角旮旯,那时我们全都挺豪气的,绝不是那种畏畏缩缩踟躇徘徊的样子,这也得益于造反精神的熏陶,还有更重要的支撑是风靡一时的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李玉和高亢唱腔“提篮小买拾煤渣,担水劈柴全靠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给了我们这些准备拾煤渣的小孩奠定了革命理论基础,一霎间(1967年,1968年冬天)大院里很多小孩包括我在内,都理直气壮地端着拾煤核的脸盆和篮子,游走几个拾煤核的好地方。<br><br>锅炉房的煤渣是倾倒在29栋和22栋那块空旷地,局机关食堂的煤渣是倒在5栋外面,有时是15栋和16栋的中间空地,红大楼的主要是沿大楼北面临街的空地散乱倾倒,而局院东北角一块没人顾及的死角,先是五公司食堂建了一个猪圈,后又盖了一个食堂,我们也在那里扒拉过食堂就地倾倒的煤渣。后来局院里的煤渣被蜂拥而至的拾煤渣孩子所侵吞,我们就不得不端着煤盆辗转异地,去过公交公司,去过陆军总院,去过供电局,去过机车厂,最远去过兰西机务段,想从蒸汽机车车头处捡煤渣,几乎妄想,因为车头的优质燃煤燃烧很充分,供车头的燃煤都烧成煤粉,没有煤渣。况且那里邻近穿梭不停的铁路线,不安全,也被铁路上工人严厉呵斥,不敢靠近。<br><br>那时捡煤核除了盛煤核的盆子外,就是要一个用铁丝握成的铁丝扒子,铁丝粗些最好,不易变形,再在盆子里放一个小点的小碗,以便大盆放在它处,用小碗去捡,碗满后再搁置大盆里。捡煤最好的时机是一手推车刚从炉膛出来冒着热气甚至火苗的碳渣,浇了冷却的凉水,升腾着呛人的水蒸气,被倒在空地或垃圾堆上,捡煤核的孩子们勇猛地冲上去,占据有利的位置,一顿拼命的死刨,手疾眼快地一手刨煤渣,一手拾煤块(没有烧透的煤块,还有由大变小的煤核由锅炉房炉膛篦子漏下),然后再放到盆里端回家去,我印象中的脸盆从来没有装满过煤核,说明那时小学三年级四年级的身体还不强健,难于与大于我的哥们争抢“食物”,二是拾煤的技巧不熟练,尤其缺乏战术素养,不会把握捡煤核的时机,一味地端个破盆四处游击去寻找煤核,真是“艰苦卓绝”啊。<br><br>我断断续续捡了一时半载的煤核,也锻炼了胆量,培养了吃苦耐劳的精神,更重要的是脸皮的厚度,因为端煤盆局促不安和不端煤盆的落落大方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记忆犹新的一件事,至今不忘,1968年冬天是一个阳光灿烂温煦的日子,那天下午我衣衫不整,有点蓬头垢面(脸上肯定涂满煤沫子加上油污)从局院大门朝回家的地方走去,在局大楼前处,遇见同学武兰萍和她哥武毅,在她母亲施老师的携领下,衣着整洁笑脸灿烂喜迎出差回来父亲,那种幸福的邂逅好氛围刺激我的眼眸,就是和她们相视的一瞬,我赶紧低头溜走了唯恐她们再多看一眼,有那种鄙夷的目光掠过,其实人家根本没有看见我,而我完全是心里卑微的作用。由此看来,捡煤渣的活计不好干,对自尊心的摧残太虐了,那种时髦最好能不干就不能干了。<br><br>好在我在啥也不懂的时候,干过拾煤渣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