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必走之路——独库公路

张予祺

　　独库公路，20世纪80年代通车的国道217公路，全长561公里，从北独山子起到南库车结束。宛如一条巨龙盘卧天山，超过一半以上的地段都在崇山峻岭、深川峡谷中通过，前一秒还穿梭在雪岭云杉间，下一秒就翻越雪山，有着一天过四季的体验。在独库公路开凿之前，从独山子到库车，需要绕道乌鲁木齐走1000多公里，而独库公路省去近一半的路程，是中国公路建设史上的里程碑。

　　“若干年后，若与你再来这同样如梦幻的风景中，将是怎样的情景？”这是2015年7月我与先生第一次走独库公路时，我发出的感慨。

那一年走独库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从独山子出发，一天穿越四季，过乔尔玛，到那拉提大草原，翻巩乃斯达坂，进入巴音布鲁克草原，走南疆和静，返回乌鲁木齐。时隔四年，2019年7月，再走独库公路。不同的是，成员增加，我和先生，女儿、大妹、两个外甥、小妹、小妹夫，共8个人，两辆车。此行我和先生牵头，要走一次不一样的行程，反穿独库公路。计划四天时间，从库车进入，反穿一次完整版的独库公路。

　　 7月，最炎热的季节，所有的人时间凑到一起，两辆车，8个人，出发！

人多事多，原本计划上午12点出发，大家到齐已经中午，到库尔勒已经晚上9点多。原计划一路杀到库车住宿，天色已晚，就此打住。库尔勒每年的暑期是旅游旺季，找了两家酒店才入住。2019年的库尔勒，大搞靓化工程，大街小巷跟炸过一样，全城的路面正在翻修，坑坑洼洼，尘土飞扬。这已经不是我工作过七年美丽的库尔勒了。

第二天早餐后，两个妹妹和孩子们嚷嚷着要看看库尔勒出名的孔雀河。一个小时结束，往库车出发，二百公里。

库车王府，我和先生都去过，两个妹妹和外甥要去参观。兵分两路，一车人去参观王府，我和先生去拜访我的南疆客户。集中到一起又是下午四点了。抓紧时间，按计划正式拉开独库公路的反穿。

　　烈日炎炎，南疆的夏季，戈壁荒滩能烤死人。坐在车里，冷空调吹着，感觉不到车外的炎热，但见两边怪石山岭，仿佛一束束燃烧的火焰，把山体烧成了灰白色。

　　前方就是独库公路的终点:库车大峡谷国家地质公园。下车拍照，热浪袭来，才两三分钟，地面要把鞋底烧穿了。

　　库车大峡谷地质公园，也叫克孜利亚大峡谷，是一位维吾尔族的年轻牧羊人在1999年盛夏放牧时发现的，距谷口1.4公里处，高约35米的崖壁上有一处唐代石窟（阿艾石窟）。距峡谷700米处另有一峡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先后两次对大峡谷进行考察。

　　十几年前就和同事一起去过，当时被大峡谷的壮美惊呆了。当地人称“天山神秘大峡谷”，她是集人间峡谷之妙，兼天山奇景之长，蕴万古之灵气，融神、奇、险、雄、古、幽为一体。景异物奇，令人神往。

　　昔日安静的大峡谷，只有我和同事走在幽静的峡谷深处，奇景怪异的山体让两个女人心有余悸。今日再进大峡谷，熙攘的停车场，三五成群的人，回音四起，已经没有了峡谷的幽静和悬疑。

　　在大峡谷看日落，也是一道风景。

　　今晚不能住在大峡谷，否则打乱计划，会耽误我们工作。能走多远是多远，走过炎热，走过奇异的峡谷，走过灰白色的群山，走过黑色的山中煤矿，渐渐地有了绿色。

　　天将要黑，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松林。呼唤停车，就此扎营露宿。此处是牲畜检疫站，门口是一个停车场，三顶帐篷扎在两车之间，和检疫站的工作人员要了干净的水，埋锅造饭，妹夫神秘地拿出了一食品袋烤全羊，原来他们中午参观完王爷府，就去偷偷买了两斤烤全羊肉。十里不同天，周围松林环抱，凉风习习，再加件外套。吃着唱着，庆祝着，好不惬意。睡觉的时候，越来越冷，温差之大，一天时间体会了两个季节。

　　天不亮，就被冻醒了，阴郁的天空，呼出的热气可见，山里是不是要下雪了？女人们做饭，男人们收拾帐篷。越早出发越好，夏季里车子没有换雪地胎。

上山下山，左拐右拐，继续向着独库公路北面行驶。山里越来越绿，松林越来越多，昨天穿裙子都热，今天穿外套还凉。小龙池碧水秀丽，大龙池狭长蜿蜒，一条大龙静卧池中。

　　渐渐地，松林少了，渐渐地道路平坦了。金莲花在舒缓的山坡遍布，成群的羊儿撒落在草原。

　　前面就是巴音布鲁克大草原了，那里是天鹅的故乡。美丽的大草原沿着缓缓的山坡，向天边舒展过去，一条蜿蜒的河流，扭动着伸向远方。

　　2015年，和先生走独库公路的时候，在巴音布鲁克大草原，看九曲十八弯。草原上的蚊子之大之猛，堪称蚊子中的战斗机，它不是一只两只进攻，而是一群一群嗡嗡作响发起攻击。等着看夕阳下，落在九曲十八弯的九个太阳的人们，不停地在脸前扇来扇去。我和先生被叮的，裸露之处，大包小包，先生的脸都肿了。人群聚集处，弥漫着风油精的味道。夏季是新疆旅游的旺季，那个夜晚，我对先生说，一定要住一晚上宾馆了。已经在外扎帐两天了，生理期的我就想睡在温暖的大床上。我们把巴音布鲁克镇上所有的宾馆酒店跑遍，没有一间空房。无奈的我们就在一家宾馆的背风处又扎了一夜帐篷。早上醒来，发现周边有好几顶帐篷。

　　把这些经历告诉妹妹们，告诉他们我们走过的巴音布鲁克草原和景区里面的景色大同小异。大家一致决定，在巴音布鲁克镇吃过午餐继续向前，今晚要去看伊犁大草原的百里画廊。

　　美丽的巴音布鲁克，风景在路上，一片片紫色的花海，一片片白色的花海，车子从花海中穿过。蜿蜒曲折的河水消失在远处的草原。

　　下午，开始攀升。翻越巩乃斯达坂，路险景美，松林环抱，沟壑深处，巩乃斯河奔腾咆哮。巩乃斯国家森林公园，位于巴州的和静县。过了巩乃斯林场，就进入伊犁州了。

　　乔尔玛烈士陵园，每次来这里，我都会去祭拜那些为了修独库公路而牺牲的战士们，去和守墓人陈俊贵的妻子说会儿话。59岁的陈俊贵和他的妻子，已经在乔尔玛烈士陵园守护这些牺牲的战友34年。因为他们的付出，才有了今天的独库公路，这是一条天路，是英雄之路。

　　从乔尔玛烈士陵园向东，傍晚时分，来到了唐布拉，来到了风景如画的百里画廊。夕阳下的百里画廊如同一幅巨大的油画，随便一个角度拍摄都是风景明信片。唐布拉的蜂蜜是新疆出了名的纯天然好蜂蜜，一定要带回家的。

　　就睡在这幅画里吧！在哈萨克族牧民的毡房，我们一大家人，枕着唐布拉草原，听着河水哗哗入眠。

　　第四天，就要进入天山山脉的最险峻的路段。一路盘山攀升，一面傍山，一面临河，公路地势甚为险要。海拔最高之处，积雪四季不化，并有防雪通道。高高的山峰，朵朵白云萦绕在山腰。记忆最深的那段路口最为凶险，“老虎口”，侧面看去，像极了一个张牙舞爪的老虎头。

　　站在高海拔的雪山，着裙装，怀抱大西瓜，来吧来吧来吧！阿瓦古丽的西瓜，早穿棉，午穿裙，雪山顶上吃西瓜！

　　一道瀑布从天而降，天瀑，一节一节落在山谷，车子在天瀑之间盘旋而下。下山，下山，一路飞奔，向着独库公路的起点驶去。

　　独库公路，天堑之路，英雄之路。很多人也许会问：一条公路，为何会成为一个“最美的地方”？答案是只有走过这条路的人才会真正明白，这不是一条平凡的路。如果从库车出发走独库公路，你将经历怎样一个“从火焰到海水”的心理历程。

　　独库公路，也是此生必走的一条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