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亨鸡与狐狸大战

瘦马

狐狸图片，取自网络。

　　小时候看见过很多野生动物为了生存，攫取食物的有趣场面，现在说给孩子们听，他们觉得新奇，好奇地问，该不是天方夜谭吧？我说不是，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那是一场有趣的战斗，来亨鸡和狐狸大战。

那时，我家在石河子的花园农场。花园农场，据说是当年朱德总司令来新疆视察的时候起的名字。农场的编号是23团，那是一片新开垦的土地。和苏联老大哥好的时候，在这里准备修一条贯穿亚欧大陆的铁路，我记事的时候，铁路的路基已经打好了。后来大人们说苏联变成修正主义了，我们就不和他们好了，因此，路基上就没有铺石子，也没铺铁轨。路基两旁是修路基时候挖的大坑小坑，长满了野草。这些坑就成了狐狸、黄鼠狼和各种小鸟的家园，如果不是这里的人口急剧地增加，兴许这里就成了这些生灵的乐园。在这些小动物中，我觉得狐狸是最可爱的。人们说狐狸狡猾，其实那是一种灵性。人们都在讲智商，耍权谋，囤积了好多财产，狐狸凭借它的一点小智慧，偷了几只鸡，捉了几只鼠，逮了几个鸟，有何不可？

　　现在的孩子上小学四五年级了，还得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送去上学，我们那会儿上小学一年级，就要跑几公里的路去上学，这一路上景色可好了。记得一次雪下得特别大，我从学校回家，走在铁路边上，看见一群小鸟（有些像喜鹊），急躁地叫着，忽上忽下急促地飞。我赶快爬上路基，想看看这些小鸟为什么这样叫。雪好深，往上爬，灌了我一棉裤筒的雪。那时候穿得太简单，没有毛裤、衬裤，一个光筒筒棉裤，解开裤带低头一看，两个裤筒就像望远镜，直直看过去一览无余，看见地球。我爬上路基，看见一个大大的金黄色的谷穗，在雪地里摇呀摇。我纳闷了，这雪地里哪来的谷穗？突然想起一句歌词，“黄澄澄的谷穗就像那狼尾巴”。可是，这里没狼呀——狼都被打净了。我突然明白了，这不是谷穗，也不是狼尾巴，是狐狸的尾巴。狐狸钻在雪里，把尾巴从雪里伸出来，当做“谷穗”，引得小鸟来啄食。狐狸的头和身体都埋在雪里。小鸟起起伏伏地飞着叫着，叫着飞着，猛然间就飞扑下来，啄那在空中摇晃的“谷穗”。突然，“谷穗”落到雪地上，狐狸跳了起来，咬住了一只小鸟。其余的小鸟都飞起来了，唧唧咋咋的惊恐地叫着飞走了。狐狸愉快的摇着那个“大谷穗”，叼着小鸟跑了。

跑题了，还是说狐狸和来亨鸡大战。

　　说狐狸和来亨鸡还得先说当时我们上学的环境。为了不让我们这些小孩跑很远的路去上学，团里就在离铁路有一公里多远的二营营部，盖了一所学校，我们就在这所学校上学。课桌是几块土坯砌成的泥墩子，上面放上板子，上学自己带凳子。我们就高高矮矮的趴在泥桌上。老师是北京来的，让我们背着手听课。背着手，我们的脑袋可以四处旋转，看那些可笑好玩的东西。

　　在我们学校西边不远处，有一个养鸡场，我们从教室的窗户就能看见养鸡场的全貌。那时的鸡比现在的鸡可是气派多了。现在的鸡都是关在笼子里的，没见过大自然，吃的混合饲料，长得一身泡泡肉。那时候的鸡都是大自然陶冶出来的。我记得大人们说，鸡场的鸡是从国外引来的优良品种，叫来亨鸡。大公鸡雪白的羽毛，金黄的脚爪，火红的鸡冠，来亨鸡母鸡下蛋特多。养鸡场有十几个还是二十几个大公鸡，那公鸡太威风了，走起路来迈着骄傲的步子，每个大公鸡身后跟着几十只母鸡。公鸡对母鸡的呵护，绝对超过现在男人对妻子的呵护。正是开春时节，鸡场里到处是用土坯砌起的或用柳条筐做成的鸡窝，里面放一些麦草，让母鸡在里面下蛋。母鸡下了蛋从鸡窝里跳下来，骄傲地唱着“哥哥，哥哥——下蛋啦！哥哥，哥哥——下蛋啦！”大公鸡就欢快地迎上去，用一只翅膀拍打着身体，一颠一颠地跳着，“哥哥、哥哥，关心你！哥哥、哥哥，关心你！”——地叫着，很绅士地围着母鸡转着圈，有时还可以看见，公鸡啄来几个玉米粒，放在母鸡跟前，表示对母鸡的亲切慰问。如果有人去鸡窝拿鸡蛋，公鸡就飞起来啄他，两个大爪子抓他。除了饲养员，没人敢去鸡窝拿鸡蛋。我们这群孩子，不怕狗咬，敢抓狐狸，就怕这公鸡的进攻。我们个头矮，它飞起来啄脸，两只粗大的爪子抓脸，太可怕了。饲养员每天把玉米或者是碎麦粒往鸡场一撒，就走了，鸡场实际就靠几十只大公鸡看护着。

　　不知何时，鸡场旁边的一个大坑里，出现了一堆潮湿的新挖出来的土，没过几天，鸡场旁边的田埂上，出现了一对漂亮的狐狸，一个毛色金黄，一个金黄毛色里泛着火红。金黄的狐狸坐在田埂上，泛着火红的狐狸站在田埂上。

　　那时我才上小学二年级，学的一篇课文，里面有那么几句话：狗哥哥下地干活了，把大公鸡关在家里，狐狸跑来站在窗外，对大公鸡说：大公鸡，真漂亮，你有嘹亮的歌声，美丽的舞姿。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屋里？出来吧，出来吧！大公鸡听着狐狸的夸奖，跑出了家门。狐狸一口咬住了公鸡，背着就跑。快跑过小山坡时，公鸡大声喊：狗哥哥，快救我，狐狸抓住我，就要跑过小山坡。老师让我们分成狐狸、大公鸡和旁白三个部分来朗读课文。我们读的可带劲了：大公鸡，真漂亮，……出来吧，出来吧。……狗哥哥，快救我，狐狸抓住我，就要跑过小山坡……

我们在读课文的时候，就看见那两只狐狸，站在鸡场旁边涝坝的高坡上。

　　突然一只大公鸡发现了狐狸，“恶——！恶——！”地伸直脖子长叫两声后，就“哥哥打，哥哥打”的连叫，发出警报。听到这叫声，母鸡用最快的速度，向鸡场的圈舍里飞跑，而所有的公鸡，迅速向这只发警报的公鸡集中过来。公鸡们炸起了身上的羽毛，排成了一堵墙，不停地用嘴啄地面，“哥哥打，哥哥打”的叫着，向前走走，向后退退，用金黄坚硬的爪子，在地上划着什么。而那两只狐狸，坐在高坡上，用不屑一顾的神态，注视着这一群鸡。

　　这时我们教室里可热闹了。老师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带头趴在窗子上看，大家一下涌上窗台。一帮同学大声地朗读：大公鸡真漂亮，……出来吧，出来吧。我们另一帮同学：狗哥哥，快救我，狐狸抓住我，就要跑过小山坡。一会儿，那只金黄色的狐狸不见了，毛色泛红的狐狸开始向公鸡们发起进攻，有的公鸡跳起来啄狐狸，有的围着狐狸“哥哥打，哥哥打”地叫，但是不上前冲，也有逃跑的。狐狸向前扑咬，公鸡们就飞起来，跳起来啄它，狐狸赶忙往后退，防御着公鸡们的进攻。突然，一声母鸡凄惨地呼叫，打破了这种进攻和防御的格局。金黄色的狐狸拖着一只母鸡向那个坑里跑去，公鸡们叫着飞着向鸡舍奔去，毛色泛红的狐狸跳起来开始撵这些公鸡。我们这些同学惊呼起来，大声地朗读：狗哥哥，快救我，狐狸抓住我，就要跑过小山坡……

放学了，我们一群小孩就跑到大坑那里，看狐狸。毛色泛红的那只狐狸，远远地蹲在一个土包上，看着我们。

　　第二天早晨，我一到学校，就看见鸡场的墙上挂着两只狐狸，狐狸在墙上一奔一奔，好想要逃走。我和好几个同学都跑过去了，想看看这两只狐狸。墙上挂的已经不是狐狸，仅仅是狐狸皮。狐狸皮里面装上了麦鱼子和麦草，像个真狐狸一样悬在墙上，风一吹，它们就一奔一奔的想要逃走的样子。听说狐狸肉已给受惊的鸡们吃了。

一个柳条筐里，有6只唧唧叫的小狗，肉呼呼的，眼睛还没睁开，咖啡色的绒毛，像个活玩具狗，太可爱了。我对养鸡的那个叔叔说：“把你的小狗给我一只吧？”“你要就拿一只去吧。这不是狗，是狐狸，恐怕你喂不活。”我们几个孩子，每人拿一只小狐狸，把狐狸装在书包里，去上学了。几天以后的早晨，我拿回家的小狐狸死了，我悄悄地去垃圾堆上想把它埋了。就在垃圾堆上，我看见了那几个小狐狸，它们也死了，没人掩埋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