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兰花两相易——试论李纨与妙玉的命运和瓜葛】

东篱涂鸦

　　曹公行笔，人物大多相辅，有黛玉的清纯，就有宝钗的世故；有探春的果断，就有迎春的懦弱；惜春善绘画而探春善书法。同样无父无母，颦儿就多愁善感，而云儿却乐观豁达。

　　同样都是青春女子，李纨和妙玉都是独守空闺，没有依恃，缺少世俗的男女之爱。在两人的判词和命运伏曲中，也都出现了兰的名词：

妙玉：
画着一块美玉，落在泥垢之中．其断语云：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世难容]
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李纨：
后面又画着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也有判云：
　　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晚韶华]
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锈帐鸳衾．只这带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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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是拥有一盆兰，一个是气质美如兰。
兰花自古在汉文化中被誉为花中君子，诵其高洁的诗词自是繁若灿星，仅举几例：

九歌 礼魂 屈原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
姱女倡兮容与；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曹植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曹邺 唐
幽兰生虽晚，幽香亦难歇。

春风时一来，兰麝闻数里。

查慎行 清
湘兰沅芷年年绿，想见吟魂自往来。

李贺 唐
兰风桂露洒幽翠，红弦袅云咽深思

　　我们知道，李纨和妙玉的品格也自是可以与兰花相提并论的。李纨青春守寡，心如止水，上奉公婆，下教幼子。是封建社会妇德的一面旗帜。而妙玉更是高洁的令人目眩，棋琴诗茶无所不精，一举一言都透着与凡人不同的仙气和幽雅。

　　可就这么两个人，却互相视同冰火，在《红楼梦》第五十回　 芦雪庵争联即景诗　暖香坞雅制春灯谜 中，曹公写道：（李纨对宝玉说）“我才看见栊翠庵的红梅有趣，我要折一枝来插瓶．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他．如今罚你去取一枝来。”。而通观全书，只这一处写了李纨与妙玉的隔阂。全书也再没有两人相遇之处。

　　奇在李纨的花喻就是一只老梅， 第六十三回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便该李氏掣．李氏摇了一摇，掣出一根来一看，笑道：‘好极．你们瞧瞧，这劳什子竟有些意思。’众人瞧那签上，画着一枝老梅，是写着"霜晓寒姿"四字，那一面旧诗是：竹篱茅舍自甘心．注云：‘自饮一杯，下家掷骰。’李纨笑道：“真有趣，你们掷去罢．我只自吃一杯， 不问你们的废与兴。”说着，便吃酒。”

　　而大观园中，只有“栊翠庵”种植红梅！如宝玉：“于是走至山坡之下，顺着山脚刚转过去，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回头一看，恰是妙玉门前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宝玉便立住，细细的赏玩一回方走．（49回）”

　　梅花开在冬季，一枝独立寒雪中，在书里也正是李纨与妙玉的人生写照。李纨虽然贵为国公府的少奶奶，因为青春寡居，被世俗视为不祥之人。年节祭祀家庙和有婚庆喜典，她都不能上前。而妙玉也是不合俗流才遁入空门，青春年华伴随古佛青灯喑然流逝。

　　兰贵梅洁，《红楼梦》中正册中的两位金钗，与兰与梅均有芳泽，却无往来，嗟叹！！！

2006-10-23 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