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晨光从朝南的两个窗户泄进来,止水一般,毫无声息地覆在被褥上,及其下面熟睡方醒的我。卧室里陈设渐明。顶灯、衣柜、墙上的镜框、衣架上于夜间褪下的衣物,渐明,大脑和身体也渐渐恢复过来。</h3><h3> 两三个麻雀在随园里叫,声音也从朝南的窗户渐明中进来,落下几声,就没有再响起。寂静的庚子年春节,鸟鸣也这么静。随园本是热闹的,麻雀、喜雀、乌栋……这些客人来来去去。尤其麻雀们,集聚在两棵木樨树上,每个早晨都要开一次讨论会,扯开嗓门,争得不可开交;其他鸟类,零星地散落在地上,以及腊梅、檵木、含笑几棵小灌木上,一副袖手旁观者的样子。非常时间下,无事不出门,不聚餐,不聚会,难不成鸟儿们也在响应?</h3><h3> 在微信朋友圈里黏了一个链接:凤凰新闻客户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实时动态”。每天像股民一样打开链接,看疫情动态和防控信息:快速上跳的数字,渐渐从湖北向全国扩散的红色,急速上扬的曲线图;浙江率先启动重大公共突发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各省相继启动;某大国包机从武汉撤离公民和外交官;世卫组织宣布将新型冠状病毒列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卫生公共事件”;各省派遣医疗队支援武汉;武汉医疗物资供应告急……</h3><h3> 《东街》付梓之后,想写一写龙泉窑青瓷那些老事物。年前与某君约定,过了年,待天气晴朗,就去走访当年陈万里调查的村庄和窑址。陈万里九下龙泉,南乡,西乡,北乡,大多古窑址和村落他都去过,且有的多次。那时车辕之难,是要有多大的热情来支持啊,现今自驾车去,也是要有几天时间才转得过来。时下疫情严重,各地纷纷封城、封村、封道,此事自然是要搁一边的。还有,与几位友君约定的年后一晤,也要撂之一边了。</h3><h3> 一列快速奔跑的列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繁盛、喧嚣、拥挤的城市,空了,静了,冷了,暗了。我居住的这一个城中村,初二封村,几个进出口,都用大卡车堵上,人员限制出入。各处的住宅小区、村庄,也都一样封闭了。外孙女九个月大了,自沪回龙,住在爷爷奶奶家,相距二三里路,亦是去不了的,似十分遥远,每天用视频通话,隔空与之逗乐。小姑娘像一朵小花儿,越来越可爱了,一天一个样,知道了很多东西。早上在看她妈发上来的一个视频:小手一边屁股拍拍,一边自言自语,“哎呀哎呀”,是要说话了,说什么呢?看着忍俊不禁要笑出来:你的话姥爷一句也没听懂哈。</h3><h3> 随园后面有一座后山,人迹罕至,十分幽静。后山上有其所在纬度下的植被、鸟群和昆虫;有一片松林和一条迤逦的小马路,松叶如被,草木芬芳;还有一座小庙,旁边有一户人家,户主是一位盲眼师傅。带上阳阳,上到山上,远远的,那户人家的人朝你客气地招呼一声。口罩遮颜,朴素和温暖犹存。阳阳撒着欢儿在前面跑,又嗅嗅停停,一副探路者的样子,到了拐弯处,停下来等,见我来了,又自个儿奋力向前奔跑,钻进路边的树林子,惊起两只雉鸡,扑凌凌冲向昊空。</h3><h3> 市新冠病毒防控指挥部通告:全市范围内宠物一律圈养,不得遛狗,以防宠物成为病毒新的传染源。且不知猫儿、狗儿会不会传染新冠病毒,据悉世卫组织称,无证据显示宠物会感染。不过,既然有通告,就委曲阳阳了,把它关在园子里。它就一双前脚搭在铁栅门上,脑袋挤出去,眼巴巴地望着外面的世界,哀哀地嘶鸣着,或者就久久地趴在铁栅门旁边,一动不动,瞪着双眼呆呆地往外看,如一个没娘的孩子。</h3><h3> 有人在微信群里调侃:想想做猪也真难,每天圈着不动,吃了睡,睡了吃。自己才做了几天猪,就受不了了,要崩溃了。这是一个冷幽默。人要自由、要锻炼、要劳动,但眼下很无奈,只有把自己关起来,高筑墙,广积粮,坚壁固守。全国人民都这样,不被病毒传染,不把病毒传染给别人,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不给社会添乱,乖乖地待在家里,就是对国家最大的贡献。还好,我有事情做,把几个青瓷旧人先写起来。坐在电脑前,思绪却如一团乱麻,几番努力,无果。又不自觉地拿起手机,种种信息像羊群一样涌来,刷一阵,处在虚拟的世界里,心情不免焦虑。前些日子偶有几声咳嗽,流鼻涕,就忧心忡忡地跟妻说,妻笑我,说我心理存在负面暗示。“你宅得这么深,还会有什么事啊!衣服穿多点,多喝开水,可不要感冒了。”给妻这么一说,喝了两杯开水,还真的不咳了,不流鼻涕了。</h3><h3> 隔壁大舅说过附近有两个情况。一个是我家右隔壁,那栋新楼房的三楼——中间隔了大舅家的前院——住着一位节前从武汉回来的女孩,母女俩,女孩回来后把自己隔离在屋里,深居不出。几句话,大舅站在自家门口远远地说,我在随园远远地听,听得心头不由得发毛。武汉封城前有500万人出城,散落在全国各个角落,病毒有可能在你身边,你却无所知。再一个是村里有一户人家,亲家从温州来,在他家吃饭、喝酒什么的,后来,那亲家出现咳嗽、发热症状,被医学隔离观察,那一户全家老小也都集中隔离。这还是其一,其二是那户人家的男人在隔离前与村里另几个人天天扎一起搓麻将,那一班搓麻将的人也都被通知居家隔离了,门口贴上字条,让村民共同监督。大舅说,其中有一个,就住我家左侧马路旁的房子里。这疫情还真是无处不在,处处小心才是。现在,隔壁女孩十四天隔离时间大概已到,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看市融媒体中心通告,龙泉至今无确诊病例和疑似病例,想必女孩安好,大家安好。还有,龙泉安好!</h3><h3> 病毒传播有一种ABC的说法,大舅说到的这后一个情况中,A和C都清楚,但是A和C是否有接触过互不相识的B呢?如果有,这些B,或者2B、3B又在哪里?不会就潜伏在我们周围?病毒无形、无色、无味,潜伏期也会人传人。有卫生防疫专家称,这病毒传播途径除了直接传播、接触传播外,还有一种气溶胶传播,这后一种有点迷惑,反正加强自身防范总是没错,据说至目前为止,这病毒感染的肺炎没有特效药,主要靠自身免疫力。</h3><h3> 昨天阴,细雨霏霏。李文亮死了,那个年轻的医生,疫情吹哨人,于前一天深夜,或次日凌晨,离开了这个他还十分留恋的世界。他死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带着一份摁了手印的训诫书离去了。举国悲伤,万众哀悼。我也写一首小诗,《2020年,2月,2日》,悼念他: </h3><h3> </h3><h3><i> 这一天,作为时间</i></h3><h3><i> 作为时间长河上的一粒沙</i></h3><h3><i> 不属于别人</i></h3><h3><i> 属于他</i></h3><h3><i> 这一天,停留在空中的雨,属于他</i></h3><h3><i> 这一天,白口罩和举国空城,属于他</i></h3><h3><i> 鲜花,属于他</i></h3><h3><i> 泪,属于他的</i></h3><h3><i> 一个吹哨人</i></h3><h3><i> 李文亮医生!34岁的生命</i></h3><h3><i> 这一天,站立在一粒沙上</i></h3><h3><i> 是一块碑</i></h3><h3><i> 上面深深地刻着两个字</i></h3><h3><i> 不哭 </i></h3><h3> </h3><h3> 今日元宵,按照老习俗,年过完了。除夕开始,初一、初三、初五、立春、元宵,每一天,都这么安静,没有烟花鞭炮,没有粉饰和热闹,没有往年浓浓的年味。夜已深,在书房里写此短文,妻端来一碗热汤圆,且过元宵。武汉,湖北,全国,抗疫防疫维艰,相信有钟南山院士、张文宏主任等大批专家和白衣天使的一线奋战,有广大疫情防控工作者和志愿者的奉献和努力,同舟共济、众志成城,拐点终将会来,终将春暖花开。</h3><h3><br></h3><h5> 庚子年正月十六于随园</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