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记

放鹿青崖

我有璞玉，凿于深山，

匠为琼琚，熠熠其华。

我有美玉，采自江川，

宛若君子，濯而不妖。

“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石之精华为玉，自古崇玉爱玉代不乏人。盖因玉质温润喜人，引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倾倒。孔子曰玉有十一德：“仁、义、礼、知、信、天、地、道、德、忠、乐”。位居中国传统思想核心地位的儒家认为，君子应“比德于玉”，足可见古人对玉石评价之高。

儿时看电影《回民支队》，日寇处心积虑软禁其母劝降马本斋。风烛残年的老妇人默然绝食。灯枯油尽之际，枯枝般的手臂无力垂坠，腕上玉镯落地应声碎裂……

四十多年前黑白电影朴实无华的画面，老人家悄然离世，玉镯落地，那“啪”的一声响，似击打人心的碎裂历历在目。长大后每每书中读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脑海便会情不自禁浮现那枚应声而碎的玉镯。白发老妇用柔弱的生命，不卑不亢诠释了玉石品质。

少年时喜欢跑去野外捡石头，家中瓶瓶罐罐属于我的百宝箱装满各种石头：沙堆里奇形怪状的砂浆石，河滩上捡的五颜六色鹅卵石，运气好碰到红色赭红色或者褐红色玛瑙石……捡回家的石头一粒粒被童年的小女孩视若珍宝。

至今依然偏爱捡石头的习惯，看到形状花色好看的石头就会忍不住揣进口袋。然而成年人的喜欢较之孩童，到底掺杂了世俗气。原本石之于我，除去满心喜爱之外再无其它，心底对一块山野顽石的钟爱，与喜爱一朵绽放的野菊一般无二，至于那石头品质如何，价值几何实与喜爱无关。

成年后因了对玉石的喜爱，零零星星买过一些玉镯，玉坠，不算昂贵的饰物搭配旗袍相得益彰。某次聚会，一位朋友瞧见我腕上玉镯，央我取下意欲验视一番。当时心中对朋友所为十分不喜，到底碍于情面满足了对方好奇心。朋友非常内行翻来覆去仔细验看，拿了手机电筒里里外外照来照去，最后略带不屑轻轻摇头：还行吧，水头过得去。价格不超出某某数的话戴着玩还不错，你多少钱买的？我：不好意思，忘记了……

再聚会时，因了旗袍款式与颜色，腕上配了一枚不多见的白玉老款圆镯。这种内外皆圆的款式讲究精圆厚条，庄重正气，因费工废料现时已不多见。我沉迷于它与旗袍浑然天成的韵味，搜寻许久未果，却于无意间偶得，欣喜之情自不必言表。

不出意料，哪怕座位远离那位懂玉的仁兄，静悄悄坐在角落，腕上玉镯依然没能逃脱他一双玉眼金睛。酒过三巡，那仁兄晃晃悠悠挤到身边：美女，镯子不错哦！多少银子入的？正待寻机溜之大吉时，旁边一哥们儿撸起袖子露出衣袖下和田籽料手串，推开玉眼金睛大咧咧坐我旁边，大概以为我是慧眼识珠能给他机会嘚瑟的人：青崖，你给看看我这手串值多少钱？无奈转身瞟一眼跟我百宝箱那些鹅卵石大小差不多的石头，随口忽悠他：二三百块钱吧。那家伙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成功吸引了玉眼金睛，两人十分投入逐颗验证手串籽料成色。旁边女生趁机加入，晧腕轻抬露出晶莹剔透的手镯请玉眼金睛鉴定，一边状似无意告诉大家，这是老公花好几万买来送她的礼物，成功引来周围一片“啧啧”声。女生难掩得意之色，微醺的脸蛋儿红扑扑闪着光。

热闹喧嚣间，腕上白玉镯泛出清冷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