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我父亲原本应该在今天(2020年2月12日)过96周岁的生日,但在1月21日他却匆匆离去了,在此之前的1月6日,92岁的母亲先于父亲不幸离世。两人都是因甲型流感肺部感染导致呼吸衰竭而离世。半月余,两位至亲相继去世,怎不让人捶胸顿足,痛彻心扉!</h1> <h1> 父亲从小父母双亡,由其伯父抚养。1941年17岁的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参加革命工作。被组织推送去抗大分校学习,而后参军加入新四军第五师,南征北战,为驱逐倭寇,打败国民党反动派和建立新中国做出了卓越贡献。</h1> <h1> 父亲虽耄耋高寿,但他的离去还是让我不愿,不甘,不舍。父亲的音容笑貌不时在我脑海中浮现,让我几度彻夜无眠。在父亲的寿诞之日,写几段对他的追忆,藉以纪念。</h1> <h1>一、儿时的记忆<br> 我们家是随父亲从部队转业到武汉的,父亲到科研系统工作,母亲也随之调武汉卫生系统工作。我是家里的老幺,上面有2个姐姐1个哥哥,父母对我的爱是远远多于哥哥姐姐的。记得哥哥或姐姐偶尔欺负我一旦被父亲发觉,便会被严厉的训斥,久而久之让我在家里享受到了更多的呵护和宠爱。</h1> <h1> 还记得一次我感冒发烧住院,父亲两三天不离我左右,每天翻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现在还有印象的是青菜肉丝面,那个年代的肉那个香啊,如今想起来还流口水。</h1> <h1> 另一次的夏夜,我在家客厅地板上铺着的凉席上睡觉,突然肩膀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痛得我大声喊叫,父亲闻声赶来不由分说,抓起我的肩膀就用嘴不停的啄吸伤口,经过父亲的及时处置,我的疼痛一下减轻了许多。后来发现咬我的是一只硕大的蜈蚣,父亲便用拖鞋将它打死了。遇事冷静,临危不惧,果断处理,这是父亲一贯的作为,这也是一个革命军人的优良作风。</h1> <h1> 儿时,我们家住东湖边父亲单位,母亲在大东门上班,每天都是父亲做好晚饭,而后牵着我的手,带着哥哥、姐姐一起走到水果湖一路电车站(大概三里地),接到母亲后,一家人有说有笑,快快乐乐地走回家。这让我们从小就知道一个家庭要多些关爱,多些融洽,才能多些欢乐。<br> 这就是我的父亲。</h1> <h1>二、文革二、三事<br> 文革初期,我父亲虽然不是单位排前的主要领导,但是却受到了首当其冲的迫害。单位排前的一个见风使舵被称为“某老机”(机会主义者),另一个早早的就向造反派妥协投降了。唯独我父亲,宁折不弯,坚持自己的信念和做人的原则。当时造反派称他为“水老谭”即水生所的谭政林,把他当成了单位最大的、最顽固的、死不悔改的走资派,因而不间断的被造反派批斗,戴高帽游行,每次同台挨斗的有五个人,除父亲“水老谭”外,还有一个黑高参,三个黑干将。(文革后,黑高参当了中国科学院某科研所的所长,一个黑干将历任中国科学院某研究所所长、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国家基金委主任,另两个黑干将也成了科研所的骨干)。在一次批斗中,造反派将父亲的左耳给打聋了,造成了终身残疾。</h1> <h1> 文革中期,批斗走资派的高潮渐渐过去,父亲开始“靠边站”接受“改造”。先是发一个单位公共澡堂的水阀开关转盘,定时去开关澡堂水阀,兼做澡堂的清洁卫生。后来又让父亲去成昆铁路当了大半年的列车乘务员。印象中父亲都是以平常心去做这些事情,没有丝毫怨言。</h1> <h1> 文革后期,抓革命的同时开始促生产,原所长(老专家王院士)让父亲与他搭档任单位生产组副组长,父亲欣然接受,并全身心的投入到推进科研的工作中,尽量减少政治运动对科研工作的影响。为单位在文革后尽快恢复科研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br> 这就是我的父亲。</h1> <h1>三、人到老年<br> 父亲离休后,主要是在家里照顾体弱多病的母亲,尽心竭力,无微不至。母亲主要是冠心病,突发过心绞痛,所以父亲对母亲是格外的关照,什么家务也不让母亲做,自己全包。每天都上街买菜,回家后还要打扫卫生,洗菜做饭。其实,父亲身体状况也不好,有高血压,糖尿病,高尿酸,肺心病(安有心脏起搏器),白内障,耳聋。可是为了照顾好母亲,他对自己的病坦然处之,这样的心态,这样的仁慈反而让他益寿延年。</h1> <h1> 2009年母亲81岁时开始出现脑萎缩后的失智状况,并不慎摔断了股骨头,当一家人为是否做换骨手术犹豫不决时,是父亲毅然决然的拍板:“做”!使得母亲又过了几年有质量的生活,2013年母亲的另一条腿的股骨头又意外摔断了,当时母亲85岁了,还是父亲果断拍板,母亲再次做了手术,并且恢复了自主行走。</h1> <h1> 父亲独自照顾母亲一直到 2013年,那时他已89岁。那年,父亲实在是做不动了,特别是外出买菜,还被别人骑自行车撞倒过,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家里才开始请保姆,当时母亲失智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父亲更加的对母亲无微不至的呵护与关心,保姆和我们子女照顾母亲时,父亲依然在一些力所能及的方面亲力亲为,每天母亲吃多少,吃的好不好,吃完漱没漱口,早晚身上擦洗了没有,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在父亲的督导和保姆及我们子女的努力下,母亲卧床近5年没有出现过褥疮,保持皮肤细嫩,脸上也没有出现明显的老年斑。照顾好母亲已成为了父亲最大的精神寄托,有事没事都要经常坐在母亲的床榻旁拉着母亲的手,也不多言语,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母亲,我相信他们彼此间有很多的神往,而我们没看懂罢了。母亲偶尔会对父亲喊一声 : “哥”!我想这便是他们之间爱的信号,他们之间的情感他们自己最懂!作为晚辈的我们只能是自愧不如。</h1> <h1> 父亲在几年前被中组部批复为“享受副部级医疗待遇人员”。因其年岁高,要经常看病,我就跟父亲说是不是到单位去把批复影印一份,这样以后看病就会方便一些。父亲听后不住的摇头说:“不用了,现在看病蛮方便的,不要麻烦单位,也不要麻烦医院了”,之后父亲到医院看病,从来没有提及待遇问题,住院基本都是住普通病房。<br> 这就是我的父亲。</h1> <h1>四、最后的日子<br><h1> 母亲是1月6日离开我们的,父亲在医院和母亲告别时,只是默默的看着母亲,看不出十分悲痛的表情,三天后去殡仪馆送别,父亲的表情依然如故,不像子女们让悲痛的情绪宣泄出来。但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担心,有些害怕,父亲表面上不流露出悲痛,以他的秉性,他会不会开始做欲绝的打算?母亲去世前和父亲是同住医院的双人间,母亲去世那天当殡仪馆来车把母亲接走后,医生来问父亲要不要换个房间,我们转问父亲,父亲说不用了,就住这里。医生和护士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我们居然没有感觉到这不祥之兆。后来的情况仿佛在佐证着这一切。</h1></h1> <h1> 父亲离开的头两天还下床走路来着,头一天早上还下床坐着要洗口(父亲平常每天要坚持洗三次口),头一天晚上开始持续发烧,呼吸困难,氧饱和度上不去,开始使用无创呼吸机,父亲此时已经逐渐失去意识,但好像听得见我的声音,双手把我的两只手拽得紧紧的,根本就别想抽出来。我不停的喊:“爸爸,我在你身边,我是洁鸣啊,你要挺住啊!”。但手还是被紧紧的拽着,没有丝毫会放松的意思。父亲本决意是要尽快随母亲去的,他不愿意耽搁,他想赶去与母亲会合,但在弥留之际他又放心不下这边的儿孙,一边依念着老伴,一边牵挂着儿孙。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撒手人寰,天人隔绝。把无尽的哀痛留给了我们,把无限的思念留给了我们!<br> 这就是我的父亲。</h1> <h1> 就在武汉市因新冠肺炎封城的第一天我们把父亲送上了山,与母亲合墓一处。<br> 愿父母在天之灵永远安息!</h1> <h1>《青衫湿 · 父亲九十六寿辰祭》<br>近来几度悲伤事,谁与说分明?哀乐绕梁,声声入耳,丝丝扣心。<br>而今寿辰,音容浮现,不免动情。回首往事,天地同悲,人神共听。</h1> <h1><br></h1><h1><br></h1><h1>附:<br> 《父亲头七祭吊》<br> <br> 忽觉西风送凄凉,<br> 细雨萧萧湿前窗。<br> 慈父音容频浮现,<br> 往事历历涌联想。<br> 头七本应祭当前,<br> 怎奈封城锁儿郎。<br> 对天遥叩寄思念,<br> 跪奉长空一炷香。</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