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1947年,我出生在莱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父亲庄稼地里是把好手,耕耕耧耧样样在行;母亲勤俭持家精打细算,以微薄的收入,养活了我们三男五女兄妹八个孩子。</h3> <h3> 1970年,师范毕业在联中教学的我结婚啦,娶了个老伴是公社社员。这"公社社员"特别热爱集体劳动,上山干活叫推就推,叫挑就挑,从不藏奸耍滑,在生产队一向挣妇女最高分。挑麦子,挑柴火论斤,与人比赛挑到180斤;修道,打水库推泥泡秤推过800斤。怀大儿子时,队长照顾她同另一个孕妇赶着毛驴往山上驮粪,一直驮到腊月十七,腊月十八老大临盆;怀小儿子时,在小猪圈整地搬石头,一直搬到腊月廾八春节放假,正月初二老二出生。</h3> <h3> 不幸的是"公社社员"也有软肋:不善家务。<br> 能挣工分,父亲自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而不善家务,母亲则颇有微词:刷碗,嫌动静大了,碗受伤;烧火,嫌草填多了,浪费草...老伴则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不顶撞,不争辩,眼含热泪维护着家庭的和谐与稳定。<br> 时光茌苒。几个妹妹陆续出嫁,二弟三弟也相继成家。随着三弟媳王氏的到来,老伴的噩梦开始了。</h3> <h3> 在县拖拉机手速成班上,王氏与三弟一见钟情,托人做媒定下了终身。父母本来对三弟这个″小老生儿"就疼爱有加,而对王氏这"打门送来"的儿媳妇更是心存敬畏!而这王氏,哪都不坏,就脾气坏;哪都好,就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恶语相向,如不遂意就玩自残:撕钱,撕头发,撕存单;有一次,更是趁人不备喝下了农药"杀虫脒"送到乡卫生院洗胃抢救。急救室内,面对那满满一盆子药水,那王氏喊道:<br> "别灌我!别灌我!我自己喝,我自己喝!"<br> 对于王氏的任性,邻里乡亲能不议论纷纷?可母亲却不以为然。也许,护短是人的一种天性吧!</h3> <h3> 那一年,冬春夏连旱,生产队组织社员往山上挑水救梨树,每担水一毛钱。村里连吃的水都困难,到哪儿找水抗旱?放了暑假我便在院子里挖起了水井;巧的是这水井正好挖在了泉眼上:腰多深开始见水,人头深便水如泉涌,一瓢接一瓢舀水,这水一直舀不干。社员们见状喜出望外,挑着水桶纷至沓来。</h3> <h3> 王氏自然不甘人后。<br> 上午临收工时,她弄来林业队兑药水用的大皮桶,将水打到桶里,回头嘱咐老伴:<br> "嫂子,中午替我看着点,别叫别人挑了去。"<br> 老伴为难啦!吃了饭也要忙着去干活挣分呀!便随口说了句:<br> "我能不出去干活,给你看着水吗?"<br> 王氏闻听此言脸色大变,虽没发作,却哭诉给了母亲。母亲不问青红皂白心急火燎地赶来对老伴大发雷霆:<br> "挑你点水,都不舍得,还没动你筋骨呢!"<br> 正吃饭的妻子依然不争辩不顶撞,眼含泪水,忍气吞声;而此时有人看见那王氏正在墙外偷听。</h3> <h3> 无独有偶,祸不单行。<br> 不久后的一个中午。邻家炕头上,一群老娘们在一起说事拉理,老伴无意中说了几句狠话引起了一个女人的不满;而此女人恰好如王氏相邻且相互间无话不谈。王氏得知后在母亲面前添油加醋诉说一番,母亲晚上饭也没有吃便找上门来问罪:<br> '我来找你!是你诀(骂的意思)人家王x芬啊?"<br> 老伴仍旧不争辩,不顶撞,垂泪无语。母亲自觉没趣遂悻悻而去。<br> 更严重的是在秋天的一个晚上。<br> 九点多钟学校办完了公,回家我见门开着,灯亮着,屋里人声鼎沸,母亲的斥责声,众人的劝解声,妻子的啜泣声不绝于耳;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忙推着自行车进了南平台。原来又是母亲听信了王氏的谗言前来问责,而父亲一看不妙,怕局面失控,找来亲戚邻居从中调解。</h3> <h3> 老伴心地善良。在她心目中,母亲就是母亲,只有不孝的儿和女,没有不孝的爹和娘,母亲任何时候都是对的。对母亲的再三问责,老伴选择了以德报怨:孩子送给母亲照看,带去干粮食品;中秋节送去月饼猪肉;年关送去小麦玉米花生油。我在学校春节分的猪头下货,老伴总是二一添作五,母亲丈母娘一家一半。我当教师工资每月三十多元,老伴每年都孝敬父母五十元。对于母亲带孩子,老伴从不提什么要求,即便是小儿子掉下炕摔断锁骨、掉到地瓜井里右腿股骨骨折,老伴也没有半句怨言;默默地流着眼泪到人民医院求医问药。相反,当母亲与三弟分家,一个屋檐下难以相处时,老伴出钱出力,找大工找小工盖起瓦房四间让父母搬了进去,一住住了十三年直到父亲去世。</h3> <h3> 2002年,母亲身患绝症卧病在床,妯娌三个轮流侍候。每轮到我家,老伴总是端水端饭悉心照料,生怕出现什么瑕疵惹老人家生气,甚至有一次老伴还让大儿媳开着三轮车,把母亲接进家里,与母亲同吃同睡:恰逢周末,二妹来探望母亲,我小儿子也回来了,带了相机,镜头前母亲坐在椅子上,二妹依偎在母亲身边,母亲笑了,那笑容象阳光一样温暖!</h3> <h3> 病中的母亲一直很知足。她积极配合着医生的治疗,对生活充满了憧憬。直到有一天,听到王氏抱怨说:<br> "打吊瓶净打些不让你吃饭的药(指营养药),有什么用?"<br> 母亲此时方知自己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了,遂叹道:<br> "媳妇都是好媳妇呀!都是那么一些事吧,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br> 从此,母亲拒绝了吊瓶,仅靠吃药、打针缓解病痛,终于6月29日7时05分撒手人寰,带着感慨带着遗憾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母亲的生命规迹,永远定格在了75岁。<br> 在母亲灵前,老伴长跪不起,思前想后,百感交织;直哭得死去活来。<br> 安息吧,母亲!愿你的英灵永远保佑着我们!</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