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和她的黄金时代

何兮°

萧红,民国四大才女之一,“20世纪30年代的文学洛神”。1911年端午节出生于黑龙江哈尔滨市呼兰和县的一个地主家庭,乳名荣华,后由祖父改名张乃莹,笔名是萧红。 其父张廷举长期为官,悭吝冷漠,这是促使萧红最终背叛家庭的因由。祖父张维祯给予童年的萧红最温暖的呵护与关怀,这些在多年以后以巨大的篇幅出现在传世名作《呼兰河传》中。 爱情之于她,是空气,是养分,是她生发的土壤。创作之于她,是信念,是光亮,是她生存的渴望。 1931年,20岁,为逃家族强行安排予汪恩甲的婚事,她和自幼投契的表兄陆哲舜逃到北平。生活中不绝的麻烦导致俩人日益冷淡,冲突不断,加上陆家断供生活费威胁哲舜,哲舜屈从了,萧红狼狈落魄地回到东北。被软禁了六个月后再次出逃,成了一个浪人,为了生存,最终还是投奔了曾经鄙视且背叛过的有吸食鸦片积习的未婚夫汪恩甲,生活逼她做出的选择,简直讽刺得残酷。 1932年5月,汪不辞而别了临近产期的萧红。万念俱灰的萧红在一间破烂的仓库里消磨着生不如死的时光。正如其诗所写:去年五月,正是我在北平吃青杏的时节,今年的五月,我生活的痛苦,真是有如青杏般的滋味! 山穷水尽的萧红写信求助《国际协报》编辑,1932年7月,萧军受委托前去看望萧红,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历程,就此拉开序幕。他们谈人生,谈乱世,谈生死,谈爱情,两个年轻人陷入了狂风暴雨般的热恋,有作品《春曲》。 1932年秋,萧红22岁,萧军25岁,他们在欧罗巴旅馆的小房间挺过了剥皮剥骨般残酷饥寒且生动的日子,也是在这段日子里,萧军鼓励与引领萧红走进了文学的世界,如小说《王阿嫂的死》、《弃儿》、《看风筝》、《跋涉》等,萧红自此登上东北文坛,大放异彩。 1934年,俩人抵达上海,11月30日下午在内山书店见到了鲁迅,也感受到了一代文学巨匠的温情和寂寞。鲁迅一边帮他们介绍文坛的良师益友,一边帮着推荐萧红的《小六》《三个无聊的人》和萧军的《职业》《货船》《初秋的风》等作品。两颗漂泊的心灵被导师的关爱温暖着,特别是萧红,她曾将鲁迅比喻为自己的祖父,那个童年时代给过她最多温暖的老人。鲁迅去世后,出于对大师的仰视,多数人会从一种自下而上的视角去解读他的伟大之处与人格魅力。但萧红却将鲁迅还原成了一个凡人,如《鲁迅先生记》《回忆鲁迅先生》,里面全是琐碎的细节,细节里的温度与情感格外动人。 1936年7月,萧红与萧军感情产生裂痕,萧红满怀伤感去日本东京疗养身体、专心写作,或许还为了逃避岌岌可危的感情。两个月后,萧军和好友黄源妻也曾是萧红的闺中密友许粤华发生了新的恋情,鲁迅又病逝,这些让萧红感觉世界都空了。 萧红在《苦杯》里倾诉:已经不爱我了吧!尚与我日日争吵,我的心潮破碎了,他分明知道,他又在我浸着毒一般痛苦的心上,时时踢打。往日的爱人,为我遮蔽暴风雨,而今他变成暴风雨了!让我怎来抵抗?敌人的攻击,爱人的伤悼。 1937年1月,萧红回到上海。二萧的关系艰难纠结,加剧恶化,此时的萧军,在萧红心目中,竟类似于她憎恶的父亲。在命运的节点上,是萧军让萧红脱离了险境,真是成也萧军,败也萧军。 1937年8月,淞沪会战爆发唤醒了萧红的创作意愿,他们与胡风等人前往武汉继续创办抗战刊物《七月》,同时结识了25岁作家端木,此时萧红27岁,萧军30岁,三人住在了一起。在文学理想与审美上,端木与萧红比较接近,对萧红的作品及文风毫不吝惜赞美之言。端木与萧军性格差异巨大,萧军却并不承认萧红在文学上的成就比他高。萧红与萧军,彼此渐行渐远,萧红敏感自尊的心,透着说不出的失望与孤寒,这促使萧红与端木在情感上越走越近了。 1938年初夏,正怀着萧军的孩子的萧红与怀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爱情观的萧军彻底分道扬镳而选择了端木,受到了几乎所有朋友的非议,让当时的人们有了无限揣测。 1938年2月,萧红萧军一行来到山西相会了比她年长七岁的丁玲,担任着军阀阎锡山创办的民族革命大学的文艺指导,完成了长篇散文《记鹿地夫妇》。山西时局动荡,由于价值观的殊途,萧军留在民大,萧红随丁玲前往西安,包括端木。 人世如大山大海,风波不定,二萧已成不可逆转的过去,1938年5月,身怀六甲的萧红与端木在武汉成婚,之后辗转来到重庆。萧军日后去了兰州,邂逅并热烈追求18岁的王德芬,受到了丁玲猛烈的批判。萧红有诗:说什么爱情!说什么受难者共同走尽患难的历程!都成了昨夜的梦,昨夜的明灯。 1940年1月19日,萧红与丈夫端木从战火纷飞的重庆飞赴香港,这年萧红30岁,端木28岁。萧红经历了人生逆旅中最后一次重要的抉择,不管怎样,终于能安心写作了,这一次,她的目的地将是她人生的终点站。 1941年,萧红因肺结核被庸医误诊而错动了喉管手术,病情急转直下,这一次,她无力再逃,此时,写作于萧红是逃亡,亦是最后的救赎。她拖着病体,在困苦中拼命写作了几十万字的作品,经年累月的困顿与伤痛,皆化为闪光的文字。1942年1月22日上午10时,战火纷飞中,萧红凄凉离世,年仅31岁。 她一生都在逃亡,一生都在奔跑,一生都在寻找。她闯过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风暴,但她也曾说:“你知道吗,我是女性。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不错,我要飞。但同时觉得……我会掉下来。”她走过万丈红尘,走过寂寞喧腾,最终停留在她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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