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上的露珠

笔顺

<h3>&nbsp;&nbsp;&nbsp;&nbsp;&nbsp;生命的逝去并不是消失,是活着的人在死去之前精神里永远的纪念,那种精神看不见但却最悲伤,想起来的时候讲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我从来没有失去过我爱的人的生命,当失去了以后,那种遗憾是沉痛到无法形容的。</h3><h3>&nbsp;&nbsp;&nbsp;&nbsp; 我站在奶奶的病床前,看到病床前的仪器,看到她被病痛折磨到臃肿变形的脸和紧皱眉头下那双毫无意识的眼睛,看到她鼻子里插着的氧气管和她半张着的嘴,那个场景让我忍不住哭到崩溃,后来,我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拉她的手,那个时候她的手是温热的,我多想让她知道我正在拉着她的手,想象着奇迹就像电视剧里一样,希望奶奶缓缓的睁开眼睛,开口讲话,可我们终究得回到现实,听从医生的指导,当晚我和二爸二妈做看护,每隔一个多小时要帮奶奶翻身、拍背、用吸痰器吸取咽喉部位的痰、按时用湿棉签去蘸蘸嘴唇,如果在帮奶奶翻身的时候仪器波动幅度低于医生所说的数字就会有生命危险,必须立刻按床头的紧急按钮,那一晚按了三次还是四次,到现在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在医生一次又一次的抢救后,我的神经几乎麻木,很难再去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失而复得,永远不知道哪一次是真的失去,可每一次都像要彻底失去,惊魂未定,我却在每一次都无能为力。一夜未眠,天终于亮了,难熬的夜晚过去了,七点多的时候,爸爸妈妈带着早饭来换班照顾奶奶,我喝了点稀饭,拉着行李箱回房间休息,刚躺下没多久,妈妈打电话过来,我接起来“喂”了几声,以为是我接电话速度太快,紧接着听到妈妈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说:“你快来吧!医生说你奶奶快不行了!” </h3><h3>&nbsp;&nbsp;&nbsp; &nbsp;回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转到了重症监护室,用呼吸机维持呼吸,没有别的生命迹象,等我再次站在奶奶的病床前,我从空气中感到她的痛苦,她不想再被折磨了,我想,她的灵魂已经走了,但是呼吸机还在维持她的呼吸,我问医生会不会有奇迹出现,他认真的看着我说:“不会。”紧接着说了一些简单的医学理论和依据,安抚,节哀。那天拉奶奶的手,她的手还是温的。</h3><h3>&nbsp;&nbsp;&nbsp; &nbsp;医院里来来往往看望奶奶的人太多,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亲戚走出重症监护室像个疯老头似的红光满面的说奶奶跟他讲话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奇迹!因为重症监护室是无菌的,每次只允许一个人进去,每天是有具体时间和人数限制的,大家都围着他询问细节,每个人脸上都绽放着希望之光,结果最后说了半天,那个疯老头是走错别的病床了,病床上躺着别的老太太,他以为是我奶奶。接着就听到一堆亲戚对那个疯老头的指责。回头看到爸爸,他整个人憔悴,头发像鸡窝一样,旁边一个亲戚跟爸爸说:“你看你那头发!成啥了!你快去找个地方剪剪头发吧!医院有我们呢!”爸爸用手捋了捋头发说:“是吗?那我去剪剪!”我说:“陪你去。”我们相顾无言但内心是在一起的,我的爸爸失去了他的妈妈,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默默的走在陪他去剪头发的路上。</h3><h3>&nbsp;&nbsp;&nbsp;&nbsp; 后来,把奶奶往棺材里放的时候,我站在旁边,看到她神态安详,不像在病床上那么痛苦,我看到她苍白的手,始终没有去握一握,我不能承受最后一次拉她的手,她的手是没有温度的,我不能,我也不敢。我看着他们认真将奶奶的身体摆放舒适,轻而易举的触碰奶奶的手,我在离她的手最近的位置站了很久,终究没能去触摸她的手,我不能,我也不敢。我希望在我的记忆里,她的手一直都是温热的。</h3><h3>&nbsp;&nbsp;&nbsp;&nbsp; &nbsp;梦里,在奶奶家,客厅里我紧紧的抱着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也同样紧紧拥抱着我,我似乎闻到了她身上潮潮的味道,让我想到了墓穴的味道,我哭着对她说:“你怎么能这么年轻就走了,我好难过。”爷爷坐在沙发上沉默着,爸爸妈妈在奶奶的门口静静站着等我和奶奶告别完同他们一起回家,奶奶流着眼泪却在笑,不说一句话。好像在说,我好着呢,别担心我,我也想你,你快回去吧。</h3><h3> 我从梦中醒来,眼角挂着梦里的泪。我和奶奶终于真正的告别了,在梦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