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历的空军对越自卫还击战

大牛

　　一九七六年二月入伍，曾在原空军航空兵第十八师独立大队机务中队雷达分队服役，亲身经历了一九七九年初的那场对越自卫还击战。

　 训练有备 随时出征

一九七八年下半年，部队开始加强了对官兵的政治思想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反复强调要增强工作责任心和战备纪律，做好打仗的思想准备；日常飞行训练的课目和时间明显增加。十月份后，在大托铺机场工作时，常常看到京广铁路有满载军用装备和物资的军列南下；官兵已一律不准请假和休假，回家休假探亲的也要求归队了；空勤人员按实战要求进一步加大了各种飞行技术战术和夜间空靶实弹射击训练的力度 ; 地勤人员大力开展岗位练兵，不断提升业务水平和工作效率，做到故障隐患不过夜，战机保持在随时出征作战的最佳状态。 元旦后，所有参战战机喷上了

草绿伪装色。春节放假期间，官兵不准出远门，只能就地休息。几个月来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战友们都感觉到战争很快就要打响了。

养兵千日 用兵一时

二月上旬，师里接到中央军委和空军命令，命令我师的五十二团、五十四团和夜航独立大队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并要求五十二团和夜航独立大队于十三号，五十四团于十五号分别空转到预定的前线机场。受命之后，师、团(大队)领导迅速作了部署和具体落实的措施。大队在很短的时间就把所需有关装备器材和参战人员名单落实到位了。十二号下午，大队把军委和空军的命令传达到全体官兵。因为要赴前线打仗了，官兵们都在议论着各种有关战争内容的话题，尤其是一些老领导、老前辈说，越南的飞机比我们少，装备和技术比我们落后，他们的飞行员还是我们帮助培训的，在粮食等物资上我们也给予了他们很大的支持和帮助，但他们现在恩将仇报，全然不顾中国的一再反对和警告，大举入侵柬埔寨并且挑衅侵犯我国南疆领土，还残忍杀害我边境无辜老百姓和驱赶华侨华人，真是一帮没良心的白眼狼，跟他们打就是师傳揍徒弟，我们有充份的信心和能力打败他们。一直议论到晚上，很多战友夜里都没睡好。

令出如山 飞赴前线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十三号早上起床用餐后，战友们背上背包就往机场出发了。机械和特设专业的战友先乘车到停机坪把战机牵引到起飞线，

保障空勤战友驾驶战机起飞后再回到民航候机坪和我们一起乘机赴前线。

这次飞赴前线，地勤官兵基本上都是第一次乘坐民航客机，所以特别好奇，除了在高空观望祖国的大好河山和议论各种有关战争的内容外，对飞机座位上的杂志和其他东西也想看看，当我拿到一个纸袋时，鼓鼓沉沉的，打开一看是一袋呕吐物，弄得一些战友即时就吐了，我也吐了。这件小事说明当时民航客机任务之重，空姐还没来得及清理，又要执行新的任务了。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飞机就按要求降落到了南宁吴圩前线机场。

下飞机一看，整个机场笼罩在战前紧张的氛围中 : 全场戒严，一架架战机和一批批满载空军指战员的客机在不断地降落 ，各种保障的后勤人员和车辆在不停地运转 ，起飞线和停机坪旁，堆满了一堆堆的各种航空弹药 ，停机坪集结了大量各式各样的战机，主要有轰炸机、强击机、歼六、歼七

等，所需的装备和仪器也由空军的安

12飞机空运过来了。

接着我们就乘车到附近已安排好的营房放下行襄后，中队和分队的领导立即先后作了简短的战前维护保障动员。雷达分队代理分队长成 武重点强调，雷达是夜航战机的眼睛，是夜间空战中能否发现目标、跟踪目标、击落目标、取得胜利的重中之重，大家务必高度重视，全力以赴，确保雷达零故障上天。然后就带领大家去找我们的战机，并按各自的岗位对每一个部件、环节进行认真细致的外部检查和通电检查，各项技术性能达到了最佳状态，已无故障隐患了，分别向所在机组的机械师和领导报告，进入紧张而有序的一级战备状态。

　　傍晚，放眼远望，机场外围己由陆军部队守卫，地方公安和民兵在积极配合；通往友谊关的公路上，坦克等军车队伍源源不断地继续向边境集结。

忍无可忍 奋起还击

二月十六日晚七时，大队领导传达前线指挥部转发的军委命令，我军将于十七日凌晨对越军发起还击。要开战了，很多战友彻夜难眠，第二天，早早就起来了，六点左右，天刚刚亮，突然看到天空升起了几发信号弹，接着西南方向边境火光冲天和传来隆隆的炮声。再一看，机场跑道白天待命的兄弟部队满载弹药的强击机、轰炸机、歼六、歼七等战机急速升起，多架次，多批次，多层次的强大机群直向中越边境上空扑去，夺取制空权。顿时，前线上空雷鸣电闪，杀气腾腾。各种不同的战机不间断地在来回侦探、巡逻和监视着敌方天空和地面的一举一动，掩护我地面陆军部队的大举进攻。

　 下午三点多，我们夜航独立大队待命的官兵开始进场，接替白天参战部队的任务。五点左右，满载弹药的歼六甲战机开始起飞，一架接一架，

直插边境云天，继续监视越军，确保夜间我陆军地面部队的安全，为陆军部队的顺利推进保驾护航。陆军部队官兵看到我们空军的战机日夜在天上护卫着，心里非常踏实，士气高昂，大大增强了打败越军的信心。

　　同一天，新华社奉命发表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社论。

前指通报 严加防范

战斗刚打响两天，突然接到前线指挥部的通报，说前线一陆军野战医院晚上遭遇越南潜伏特工袭击的不幸消息，要求各参战部队提高警惕，严加防范。

机场是战争袭击的重要目标，部队首长高度重视。机场外围迅速增加警力，加强戒严；晚上实行灯火管控，进出人员需持特别通行证和对口令(天天更新) ; 机场内部也增加警卫和巡逻车队；加班加点工作的官兵，进出停机坪或去拉器材设备等，都要对口令 ; 我夜航中队也抽调十名战士，全副武装，在宿营地通宵轮班站岗 ; 所有官兵晚上休息持五四式手枪和冲锋枪，子弹上膛，枕戈待旦 ; 中队领导天天夜里查岗查哨，确保官兵的安全。一些战友由于常常加班加点排除故障，工作压力大，思想紧张，体息不好，患上了失眠症。王保磊雷达师经常晚上睡不着，一天夜里，机场内突然响起爆炸声，他首先听到并大声喊道，空袭了，官兵们一跃而起，提着武器就往外跑，易其兴指导员迅速指挥大家说，赶快隐蔽。后查明是兄弟参战飞行团的火箭弹走火了，官兵们才安静下来。

一闪即逝 留下遗憾



三月八日晚，我们正在起飞线待命，突然在指挥塔台上值班的大队朱玉明参谋长急速跑下来对我们说，接前线指挥部指令，发现越南一架敌机在中越边境附近起飞，命令我所在机组的30290号战

机立即一等战斗起飞追踪，并对待命的飞行员王益禹说，要听从指挥，跟踪上敌机后没有上级指令不许开火。已在机舱里就位的飞行员王益禹在杜宪生机械师的协助下迅速发动战机，战鹰闪电般腾空而起，直杀目标。我们几个机械、军械、特设、无线电、雷达专业的战友都在紧张地凝视目送着战机……。十来分钟后，飞行员王益禹传回了发现敌机一架，……跟踪上了，……锁定了，……请求开炮的消息，但就是听不到开炮的指令，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在这个"慢长"的焦急的等待过程中，搞得无线电专业的战友还紧张了一下，生怕是无线电出了故障听不到指令。正当我们乘牵引车从起飞线向着陆线行驶经过加油线时，张泗方副参谋长见到我们说，杜宪生机械师，同意开炮了，我给你们准备好副油箱了。太约又过了几分钟，飞机返航了，当飞机停在着陆线的时侯，我们几个同一机组的战友迅速跑过去迊接战机和飞行员，杜宪生机械师利索地把梯子稳稳地放在了飞机旁，并爬上机窗帮助飞行员打开座窗盖，迊接他下飞机。当飞行员王益禹走下飞机后，还没解开飞行帽就说 ，他妈的，跟踪上了，瞄准了三次，请求了三次打，就是没听到允许打的回答，当敌机逃脱了才接到"狠狠地打"的指令，等我急转回来再追过去时，我们地面部队的火力已向敌机逃脱的方向射击了，弹道在我机与敌机中间划过去，指挥所就令我返航了。还说了今晚天气很好，飞机一切正常，雷达发现了敌机，但肉眼也能看到敌机，是一架敌运输机之类的话。大家听后都感到很遗憾，心里久久、久久不能平静。空战的时间是以秒、微秒来计算的，一闪即逝。事后，上级解释说，刚开始以为是越南民用机，后来才确认是给越军投食的军用运输机，就这样错失了一次极好的战机。

实力凶猛 震慑越军

我人民空军从开战到结束，始终以"牛刀杀鸡"的强大气势，英勇善战的作战作风和敢打敢拼的战斗精神，震慑越南空军，吓得越南空军在开战的前三天，无一架飞机起飞，更不敢迊战了。整个参战过程我空军几乎都是白天以轰炸机、强击机负责低空，歼六战机负责中空，歼七战机负责高空，晚上由夜航独立大队全负责的战略战术，时时刻刻盯着越军的一举一动，致使越南空军不敢轻举妄动。为了进一步震慑越军，再给点颜色他们看看，在我陆军地面部队攻克了越南的老街、高平和凉山三个省会城市后，越南首都河内开始出现惊慌失措，蔬散人员的情况下，我空军决定，三月五日由我师五十四团"霹雳大队"大队长方殿荣率领三名精兵飞行员，组成四机敢死队，载弹向河内飞去杀一圈。在整个飞行过程中，越南空军无一架飞机敢起飞迎战，也没有发射地空导弹攻击，再次取得了震慑越军的效果，达到了战略预期目的。

　　我军在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后，奉命于三月十六日全部撤回国内，我们夜航独立大队的官兵才开始休整。

　　这次对越自卫还击战，我军也履行了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当抓到一些越军重要俘虏或危重俘虏时都用直升机将他们送到吴圩前线机场后转医，如打凉山时抓到的越军参谋长等。

结束战斗 中央慰问

胜利完成了对越自卫反击作战任务后，三月二十五日上午，接上级通知，中央慰问团要来慰问我们参战的官兵，大家都很高兴。十一点左右，我和我们夜航大队参战的二十名战友代表，穿着整齐的军装，精神饱满地列队来到民航停机坪与兄弟部队的代表约一千人，迊接中央慰问团的到来。待了一会儿，大家正在猜测是哪位领导要来的时候，突然见到前线总指挥许世友司令员等军政领导也乘车来到了停机坪迎接，许司令员见到我们陆海空三军的参战代表非常高兴，亲切地同大家握手挥手问好。约十二时，一架银灰色大型客机徐徐地降落在机场，待机门打开后，见到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王震率领的中央慰问团缓缓地走下飞机，许世友司令员等领导即迊了上去与王震副总理热烈握手问好，一女战士向王震副总理献上鲜花，我们鼓起了热烈的掌声。随后，王震副总理等党政军领导与参战的三军代表热情握手问好！

　 二十六日下午，中央慰问团在南宁市体育馆召开了几千名参战代表参加的隆重的慰问大会和文艺演出晚会，我们夜航独立大队的三十多名官兵代表出席。

王震副总理在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重要讲话。

会后，中央慰问团给每位参战官兵发了一个搪瓷杯和一条毛巾。

完成使命 回师军营

一个多月的出征参战，我夜航独立大队的官兵以高度的政治责任心，强烈的爱国精神，过硬的军事素质，英勇的战斗作风，精湛的飞行技术，优质的维护水平，履行了军人的神圣使命，胜利完成了军委交给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光荣任务。好些官兵受到上级的立功、嘉奖和表扬等奖励。雷达分队没有因为故障等原因影响过一次战斗起飞和飞行巡逻任务的完成，受到了上级的表扬。代理分队长成 武领导有方、保障有力，荣立个人三等功，光荣出席了前指的表彰大会(成 武后官至正师级政委，大校军衔)。三月底，全体空地勤官兵分别驾驶战机和乘坐军列离开南宁吴圩前线机场回师长沙军营。

　　人生有过当兵的历史，尤其是军旅生涯中有过参战的经历，我们感到无限的光荣和自豪。四十多年过去了，这一经历给我和我的战友们留下永恒的记忆。错失的那次战机，每当战友们忆起，心里总是感到十分的遗憾。衷心祝福我们的人民空军越来越强大，守卫好祖国的神圣领空！也衷心祝福我们曾经一起共同战斗过的夜航独立大队空地勤战友们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参战四十周年后，夜航独立大队的战友军嫂二〇一九年五月于长沙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