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回忆：停课闹革命

姜中华

一九六六年五月，正当我们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场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了，随后学校停课了，说是要停课闹革命。

我们离开了学校，开始了特殊时期的生活。有心的孩子在家里学习些一技之长。大部分人还是在社会上跑着，抢传单和参加一些活动。起初文革是以四大自甶开始的，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街上建筑等粘满了看不完的大字报。接着开始批判三家村、四家店，邓拓、吴晗、廖嚜沙。后来开始了破四旧，将四旧的东西统统毁掉，建筑物上面的各种装饰也都砸了。再往后就是成立战斗队。随着革命的深入，沈阳也成立了三大派组织，分别是辽联、八三一和辽革站。八三一派是毛主席六六年八月三十一日第二次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时成立的。辽革站的全称是，辽宁无产阶级革命派联络站，简称为无联站，大家叫他无赖站，后改为辽革站。也有人常常叫八三一是霸山妖。

三派实力相等，各霸一方。辽联以沈阳南片为主，总部设在东北工学院，简称东工（现在为东北大学）。八三一派以沈阳北片为主，总部设在辽宁大学，简称辽大。辽革站则占据着沈阳西部的铁西区（工人村）。

他们都在扩大实力范围，争夺着地盘。并且打着文攻武卫的旗帜到处武斗争抢着，战事每天都有发生。

中街商业中心是各派争夺的地区。八三一派在中街西头的饮食业公司大楼，设立了广播站，二十个高音喇叭每天都在广播着。夜深人静时广播的声音能传播到几里之外。中街东面车辆电讯大楼是辽联派的广播站，每天他们都不停的广播进行着攻击诋毁。沈阳三大派的斗争一度陷入到焦灼状态。

进入八月份，很多工厂停工了，环卫也停止了道路清理和垃圾清运。街道上到处是垃圾堆，时间一长，垃圾堆便连成了一片，行成了小山，堆积在主要道路两旁。它衬托着破四旧时期砸烂不堪的城市建筑，远望去还有一番独特的景象。它好像是战后的废墟，又好像是画家手中的一幅浪漫色彩的抽象画，我看呀，有点像梦幻中妙无人烟的仙山穷（琼）阁。它还不时地发出让人作呕的腥臭味，真让人受不了。

我多么想上学呀，但是现在不能，革命还得继续。傍晚我站在垃圾山上，听着广播站的广播。“……春风以过山海关，辽联战士好心酸。三点意见好个屁，辽联战士受蒙蔽……。”八三一的广播话音未落，辽联的广播站开使广播了。“……八三一的后院着火了，火势越烧越旺，一直烧到前院……。”我连忙跑到家里告诉哥哥说：“八三一着火了”。“谁说的”，哥哥追问道。“广播站呀”，我拉着他向外跑去。哥哥听后笑了，说那是在形容内部有矛盾，没有着火。我望着哥哥回屋去的背影，不解地自言自语道：“明明是着火了吗，都快烧到前院了，形容什么呀…”。

这时远处传来了枪声，从小西门方向使来了三辆解放牌大货车。有两个人手里拿着大刀，头上戴着柳条帽，嘴上刁着匕首站在两侧车门边。车上挤满了手里拿着枪和消防用的钩镰枪，全部武装的人。

三派一场争夺战开使了，枪声一直响到后半夜。天亮时，我跑出去看到还没有来得急拉走的三具尸体，地上没有多少血，人躺在地上就像睡着了。他们是左胸中弹的，不知道谁扒开了他们胸前的衣服，露出了伤处，弹口小有灼伤，明显是5.6毫米小口径子弹近距离射杀。我想起来，有人说过前几天教练场小口径枪被抢的事。

三派武斗的规模应在扩大，有人去过辽联的墓地，回来说很惨，死亡人的墓一眼望不到边。

形势发展失控，一些造反派闯入居民家里拿东西要钱，留下欠条说，革命胜利后拿欠条还钱。在这种情况下，居民自发地组织起来了，开始了自我保护。家家安上了铁栅栏。居民组安排了夜里值班，白天有巡逻的居民联防。

我也被安排上了夜里值班。居民主任说有情况就敲那个破盆，盆一响别的院也会敲起来，整个街道都会响应。那天我和楼上的菊姐一班，菊姐是工厂里面的钳工。她给我拿回来了一把大平板锉，让我做把匕首防身用，我非常感谢她。突然间从五三工厂方向传来了枪声。不好，又打起来了，我焦急地向菊姐说。她告诉我，这枪声有规律，不是打仗，是用枪声来警告那些坏人，不准抢军工厂。五三工厂是生产枪支弹药的国家军工厂，造反派一直在打它的主意。

菊姐还给我讲了她们工厂里面的事。一天造反派要批斗厂长，厂长说要上厕所，没想到厂长一去不回，借着尿道跑了，一跑呀就再也没有回来，谁也找不着了，听说是回老家猫起来了。我听完哈哈大笑说：“厂长真有办法”。

初春的后半夜还是有些凉。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说：“菊姐我冷”，菊姐看我缩成一团的样子笑了。“我有大衣，来睡一会吧”，她解开身上的军大衣说。我趴在她的怀里。她用军大衣裹着我。我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暖意，闭上了眼睛。五三工厂的机枪点射声回响在耳边，“…嗒嗒…嗒嗒嗒…”，好像是在说，“…平安无事哟……，平安无事哟……”。

一九六七年四月中央以革命委员会的形式解散了各派，结束了打砸抢抓的乱像。工厂开始复工，环卫开始清理街道上的垃圾堆，春天来了。

我们也该上学了，老师正在忙着我们上中学的事。竟然小学四年还没有读完的我们，不用考试要直接升到中学了。这也太夸张，太越进了吧，说是叫作九年一贯制……。

可爱的中国面对着天灾与人祸，再一次经受着洗礼，承受着重创。多灾多难的人们祈求着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期盼着安定和谐的社会，期盼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期盼着祖国昌盛富强。

再见

注：（图片来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