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崮战役——抢占黄崖山 （徐超）

卓娅

　　编者按： 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一师苏中分会2019《英雄百年》，纪念新四军老战士百年诞辰之时，徐超的子女徐新野同时出版了《江抗战士，虎团老兵》一书，纪念父亲徐超百年诞辰，最近阅读此书。（孟良崮战役一一抢占黄崖山）生动介绍了孟良崮战役中围歼国民党精锐部队七十四师的战斗，徐超时任华中六纵十六师四十八团副团长兼参谋长。

　　徐 超（1919.2.20-2010.4.1）， 江苏江阴人。1938 年 6 月参加江南 抗日义勇军，1939 年 2 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时期，历任新四军江南抗日义勇军战士、副班长、排长、副政治指导员、副连长、连长，新四军苏北指挥部二纵九团教导队队长，新四军一师二旅六团副营长、营长，新四军六师四十八团三营营长等职。参加了黄桥、曹甸战役，直接参与指挥了反“扫荡”、反顽战斗。解放战争时期，历任华中六纵十六师四十七团参谋长、四十八团副团长兼参谋长、四十六团团长，解放军第二十四军七十师参谋长。参加了莱芜、沙土集、 睢杞、淮海、渡江战役。

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军事学院空军系战役法教研室副主任，空军学院战役法教研室副主任、训练部第一教研室主任，第三机械工业部第四设计院革委会主任，空军军政干部学校训练部部长，空军学院训练部部长、副院长、顾问等职。荣获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1962 年晋升为大校军衔。1988 年荣获独立功勋荣誉章。

孟良崮战役
——抢占黄崖山

  徐超

1947年3月，国民党军改变战略方针，由对解放区全面进攻改为对山东、陕北解放区的重点进攻。进攻我山东根据地的兵力为24个师、60个旅，约455，000千余人，占进攻我解放区总兵力的27%。而且将五大主力中的3个； 整编七十四师、新五军、整编十一师全部放在山东，编成3个兵团，由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坐镇徐州统一指挥，采取密集靠拢，齐头并进、加强纵深、稳扎稳打的战法，于4月上旬成弧形向鲁中山区推进，企图与我华东野战军主力决战于鲁中或迫使我北渡黄河。

敌人这3支主力与一般部队不同，全部美式装备，大部军官都受过美军严格训练，进攻强调步、炮、空密切配合和迂回包围；防御强调纵深配备和工程构筑。基层士兵也大都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和思想灌输，单兵素质很高，许多被俘士兵对我军装备和战术都不服气，并说；你们这是什么打法，太不正规。这3个主力我军曾多次与其交手，均未将其歼灭，尤其是整编七十四师，涟水一役后更加猖狂。

莱芜战役李仙洲兵团被歼，使敌更加谨慎。这次敌3个兵团采取密集靠拢、齐头并进、相互支援、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逐步推进的战术，向我解放区推进。在推进过程中，又采取纵深配备的部署，使我无法对其实施穿插分割，形不成速战速决各个歼灭的条件。

莱芜战役后。我十六师进入淄博地区进行休整，补充了2,500多名新战士，开展了有效的思想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各团的战斗力都得到了恢复和提高。4月，我调师四十八团任副团长兼参谋长。

5月3日，我十六师进入新泰地区。此时，敌整编十一师刚刚占领新泰，立足未稳，华野首长决心以4个纵队围歼该敌。我各纵队立即隐蔽开进，形成包围。我师第二天即与敌前沿部队接触，开始战斗。敌第3兵团司令欧震发现我企图后，迅速收缩阵地、相互靠拢，使我无法将其分割歼灭。

　　华野首长当机立断，改变作战计划，令我六纵向东北方向转移，另寻歼敌良机。4日晚，我师与友邻部队主动撤出战斗。当时我六纵处于新泰、蒙阴之间的洋流店以南地区，三面临敌，已不能同兄弟部队靠拢；向东北转移又不利于单独作战。王必成司令向华野首长提出向鲁南敌后挺进，牵制鲁中之敌，创造歼敌良机的建议，得到华野肯定，同时指示：不要采取积极行动牵制、威胁敌人，要在鲁南敌后隐蔽待机，使徐州敌人不知道我军有一支主力部队在这一地区。为执行华野指示，缩小目标，纵队以师、团为单位进行分散活动。由于敌人没有注意到我军存在，在我四十六团团部与该团二营之间出现一股敌军，他们从田间穿过，我们没有发现敌人，敌人也没有发现我们，后来因为看到军装和帽徽不对，敌人立即飞跑，我二营马上展开追击，俘敌一部。这一场混战足见这个地区部队不但多，而且十分混乱。

5月11日，敌人在推进中完成了向我华野进攻的部署：敌第一兵团之整编七十四师由垛庄经孟良崮、西麓，向坦埠南面的杨家寨前进，向我驻守孤山的九纵发起进攻。期间调动飞机对我华野指挥机关驻地——坦埠进行轰炸。

敌人为攻占坦埠，令七十四师打头阵，二十五师和八十三师作为左右两翼与七十四师齐头并进，二十五师的侧后由六十五师保障，八十三师的侧后由第七军和四十八师保障。为确保第一兵团于5月14日攻占坦埠，徐州总部又令第一兵团的新五军和第三兵团的十一师由莱芜、新泰东进，从右侧向我进攻，支援主战场，一举攻占坦埠，消火我华野指挥部。使我军陷入混乱，趁机歼灭或迫我退过黄河或转入胶东。

提起整编七十四师，华野部队没有不恨的，尤其是我六纵。他装备精良、作战凶狠、战术狡诈，被敌人称为“王牌中的王牌”。每次对我军的进攻都是他打头阵，如；攻占淮阴、两打涟水。除第一次涟水战役被击退外，都达成了目的，所以骄横无比。

华野首长根据当前敌我态势，调整了战役部署：放弃围歼敌第七军和整编四十八师，坚决将七十四师从敌进攻集团中割裂出来歼灭，彻底打碎敌人重点进攻的战略美梦。具体部署为：华野一纵、四纵、六纵、八纵、九纵围歼七十四师；二纵、三纵、七纵、十纵进行阻援；要求各部队无论进攻还是阻击，都要像钢钉一样死死钉在那里，只准前进，不准后退，确保全歼敌整编七十四师。

5月12日，地处鲁南山区的华野六纵正准备配合当地地方部队攻歼白彦、城前两地之敌。16时，接华野陈毅、粟裕十万火急命令：“六纵回师，昼夜兼程，飞兵向东北疾进。限于14日夜间占领垛庄，断敌退路，完成战役合围；坚决狙击整编第二十五师和整编第八十三师的增援，保障主力围歼敌整编七十四师于孟良崮地区”。

孟良崮战役纪念碑

　　

王司令接电后十分兴奋，因为六纵已经两次与这个七十四师交手，而且还都在涟水。第一次涟水战役，六纵击退了七十四师的进攻，守住了涟水城；第二次虽然大量杀伤了敌军，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还是丢了涟水城，受到了上级批评。这回终于有报涟水一箭之仇的机会！但同时感到任务艰巨。因为我总距离垛庄将近120多公里，不仅道路远，而且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途中还要穿过敌人部署的空限，排除土匪、还乡团的干扰，两天的时间非常紧张。

为争取时间，王司令立即发出通知；各师的师长、政委立即到纵队开会，领受任务；各团团长、政委到师部等待任务；政治部门即刻写出歼灭敌七十四师的意义和为涟水牺牲的指战员报仇的宣传提纲下发部队；命令距离垛庄最近的五十三团一个营作为纵队侦察部队立即向垛庄开进。并对饶守坤、张云龙、梁金华三位师长说：“报七十四师之仇，就在今日。你们谁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我十六师接到通知后，即刻通知各团做好开进准备。师长张云龙、政委宋文接受任务后，向各团传达了上级作战意图，我师为纵队左路，负责割裂七十四师与二十五师之间的联络；十八师为右路，负责攻占垛庄，切断七十四师退路；十七师居中，负责阻击八十三师向七十四师增援。部队即刻向孟良固开进。根据纵队部署，师令四十八团为右路抢占黄崖山，四十七团为左路占领狼虎山、城墙山，坚决割裂敌七十四师与二十五师的联系；四十六团为纵队预备队，随后跟进。四十八团以三营为前卫，由我负责指挥，一、二营随后跟进。

因时间紧迫，无法召开各级会议，要求骑兵通讯员将纵队的宣教提纲直接分发到各基层单位，各团形成边开进、边动员、边交代任务，使大家知道这次兼程行军就是要围歼七十四师，他是我们的死敌，能够参加这次战斗是我纵每个指战员的光荣，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按时到达指定地域。在白天开进途中，部队多次遭到敌机轰炸扫射，我们根本不理他，只是将队形疏散一些继续前进。夜晚行军，遭到土匪、还乡团袭击，他打他的枪，我走我的路，一切干扰都不能阻挡我军前进。行军休息时就啃些干粮喝些水，那时鲁南地区闹粮荒，没有粮食，只有地瓜干和花生当干粮，没水时就到沙河里舀些清水。行军路上，体力好的同志帮助体力差同志，干部为战士背枪背背包比比皆是，营、团领导将马匹让给伤病员骑，这种团结互助精神随处可见。所有指战员都懂得：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1947年孟良崮战役后48团部分干部合影，前排左起：徐超、廖坚持 后排右2：汪佑志

行军道路不熟，白天还好办，夜间就困难得多。尤其是山地行军，因受地形地貌的限制，看着方向对，其实不对，特别是在岔路口，稍不注意就走错方向。走在前面的还好，找个向导还方便，走在后面的、掉队的单位只好请前面的向导再带一次路。有些老乡多次为部队带路实在吃不消，就绕道躲避了。实在没办法，一些有文化的干部用指北针按地图走，文化低的不会用，又找不到向导，就背上一个老太婆，请她指点一段道路。

我师日夜兼程，到5 月14日夜晚实在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一些人的脚已不听使唤，当传令原地休息时，一坐下就睡着了。由于瞌睡，行军时经常撞到前面人的背包和枪上，为了防止行军瞌睡，很多人就嚼干辣椒，但时间长了也不管事。为此指挥员不时用“跟上”、“不要掉队”、“保持距离”等口令提醒大家，营、团干部干脆站在岔路口高声督促部队飞速前进。

当纵队向我师通报友邻十八师五十三团一、三营已经穿过敌二十五师间隙袭占垛庄，同时命令我师不惜一切代价即刻抢占黄崖山、狼虎山、城墙山一线，坚决阻击敌二十五师向七十四师靠拢，确保我十八师侧后安全。师即令四十八团抢占黄崖山，四十七团抢占狼虎山、城墙山，限于5月15日拂晓前必须拿下，并坚决控制。

四十八团接受任务后，飞兵前进，于15日拂晓赶到黄崖山下，团长廖坚持要我率前卫第三营轻装跑步前进。战士们一听轻装，只带枪和手榴弹，知道马上要打仗了，精神为之一振，忘记了饥饿、疲劳，浑身又迸发出使不完的力量。我赶到走在三营最前面的九连，命令九连立即抢占黄崖山。

黄崖山位于临(沂)蒙(阴)公路上，山高约500多米，横亘在敌二十五师与七十四师之间，距孟良崮10华里，与孟良崮之间是一片平坝。山为石质，少有泥土，无法构筑工事。敌一旦抢占了黄崖山，就与七十四师联成一片，歼敌计划就会落空。九连在连长瞿祖生和指导员的动员下，跑步登山。与此同时，敌二十五师1个团也已到达黄崖山脚下。我军由东坡向上冲击，敌人由西坡向上攀登，双方的较量完全集中在抢时间、争速度上。九连前卫排在排长李明友的率领下很快接近主峰，发现敌1个排已经占领了制高点，他立即指挥全排向敌发起进政，双方展开短兵相接，敌顿时队形大乱，开始后撤，前卫排乘势占领了制高点。敌人的后撤为九连展开赢得了时间。九连刚一展开，敌人就集中1个营的兵力向我发起冲击。我方人数虽少但士气高昂，双方在黄崖山上展开了一场拼手榴弹、拼刺刀、拼勇气的战斗，终于将敌人击退。

1948年1月在中原地区参加土改三查整军，四十八团营团干部在烈士祭堂前合影，后排右6：徐超

此时垛庄已被我十八师占领，狼虎山、城墙山也被我四十七团抢占，敌七十四师已无退路。为挽救七十四师，敌一兵团司令汤恩伯命令二十五师不惜一切代价攻占黄崖山。15日上午10时，敌人1个营再次冲击黄崖山，另以2个营进攻550以南无名高地，企图以优势兵力从无名高地打开一条通路，继续向东与七十四师汇合。此时，四十八团三营已全部上山展开，七连固守无名高地。敌人首先用炮火和飞机对我阵地进行打击，一时间黄崖山、无名高地上硝烟四起、乱石横飞，一片火海。我三营则加强隐蔽、加强观察，时刻准备迎接敌人步兵的冲锋，但敌猛烈的炮火仍然给坚守阵地的战士造成了一定伤亡。当敌炮火转移、敌步兵冲锋到飞机无法支援时，战士们则冲上山顶，将一排排手榴弹投入敌群，用机、步枪密集的火力杀伤敌人，很快将敌击退。但敌人在督战队的逼迫下，不顾伤亡，连续向我发起攻击。

在战斗最紧张激烈的时候，四十七团一营也已控制了狼虎山、城墙山一线，他们立即用火力支援黄崖山的战斗。敌二十五师正面攻不动，又受到侧后火力袭击，攻势顿减。而四十七团又以一部兵力向敌二十五师侧翼出击，使敌不能全力攻击黄崖山。四十八团又适时组织三营发起了短促突击，再次打退敌人的进攻。至此，我军已牢牢地控制了黄崖山阵地。

敌二十五师两次进攻受挫，南京蒋介石要黄伯韬不顾一切代价挽救七十四师。11时，敌二十五师以2个团兵力同时向黄崖山，无名高地、狼虎山等一线阵地进攻。此时四十八团一、二营已全部展开，战士们凭着刺刀、手榴弹与敌人展开白刃战，硬是将敌人赶下山。曾有小股敌人冲上黄崖山，被我九连战士用爆破筒炸的粉身碎骨；也曾有1个团的敌人，分三路猛攻，突破了四十七团的防御阵地，情况万分危急。在前沿指挥的四十七团黄祖煌团长迅速组织一营和特务连进行反击将敌人打下山，恢复了阵地。从拂晓到中午，四十八团在四十七团的协助下，越战越勇，充分展现了“老虎团”的英雄本色。

下午，纵队以四十六团换下四十八团坚守黄崖山，四十八团作为纵队总预备队休整。

晚上，敌人利用夜幕掩护，派出一支小部队，从睡虎山绕道东去，被我友邻击退。16日上午，敌人更加疯狂，在“有进无退”的逼令下，以2个旅的兵力再次强攻黄崖山、狼虎山，这次强攻是火力集中、兵力集中，加上空军支援，我四十六团、四十七团阵地硝烟滚滚、地动山摇。即便如此，敌亦未能前进一步。难怪战后敌二十五师师长黄百韬受到蒋介石的处罚，说他增援不力，其实是碰到了“王老虎”的六纵，鸡蛋碰到了石头上!

5月16日下午14时，孟良崮战役总攻命令下达，我军各种炮火向孟良崮发起炮击，一时间天摇地动，山崩地裂，敌人阵地上人嘶马叫，一片混乱，一片硝烟，一片火海。炮袭后，我军冲锋号响彻山谷，各路勇士高喊；“冲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冲向主峰。王必成司令适时命令休整多时的特务团冲上去!

数日来，六纵唯特务团未参战，团长屡次请战，王必成司令不用！全团官兵早已磨拳擦掌。此时一声令下，如纵饿虎，直扑孟良崮顶峰。特务团三连的冲击速度最快，他们首先封锁了敌人指挥所所在的山洞洞口。指导员邵至汉向洞内的敌人喊话；“出来!缴枪不杀!”不幸被躲在洞里的敌人用冷枪打中，当场牺牲。这一下激起了在场战士的满腔义愤，一阵手榴弹、冲锋枪打向洞内，战士们趁着硝烟尚未散尽时冲入洞内，对着洞内敌人一阵横扫，消灭了敌人。 最后也不知道张灵甫是被炸死的还是打死的。

下午17点，战斗胜利结束，经清点，六纵共歼敌5，700余人，其中俘敌2，000余人。国军所谓不可一世的美式装备王牌军——七十四师，就此飞灰湮灭。王司令高兴地笑了，终于报了一箭之仇! 1988年1月，在回忆孟良崮大捷时，王司令口占一绝；“蒋军重点攻齐鲁，敌我交战孟良崮。陈粟大军遇骄敌，杀得天翻大地震。鲁南山区出奇兵，背后杀进敌师部。美械王牌遭全歼，击毙敌酋张灵甫。”

孟良崮战役结束后，华野首长在总结时曾说；“孟良崮战役，歼灭七十四师，第六纵队是立了大功的”。陈毅司令员也即兴赋诗一首：“孟良崮上鬼神嚎，七十四师无地逃。信号飞飞星乱眼，照明处处火如潮。刀丛扑去争山顶，血雨飘来湿战袍。喜见贼师精锐尽，我军个个是英豪。”

 

1952年徐超（左1）南京军事学院空军系学习

1956年3月南京军事学院空军系第一期第一班毕业照，后排右5：徐超。

江抗老战友，左2：项林荣，左3：徐超，右1：叶藻

战友合影，左起：恽前程，徐超，张维良

十六旅老战友聚会，左起：骆炳荣，徐超，左5：黄祖煌，左6：林伟，右2：叶藻。右3：陈海峰

1980年在中央党校学习，右2：徐超

老战友聚会，坐者左起：徐超，叶藻，马苏政，张致秀，彭冲，万海峰，乐时鸣，胡子邦，恽前程。

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一师分会

2019《英雄百年》系列

美篇制作：章卓娅

图片提供：徐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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