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声甘州】胡笳十八拍 四字译文

花语.孙颖

附：《胡笳十八拍》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烟尘蔽野兮胡虏盛，至意乖兮节义亏。

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污辱兮当告谁。

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逺行兮向天涯。

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

人多猛暴兮如虺蛇，控弦披甲兮为骄奢。

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越汉国兮入胡城，亡生失家兮不如无生。

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羶为味兮枉遏我情。

鞞鼓喧兮从夜达明，朔风浩浩兮暗寒营。

感今伤昔兮三拍成，衔悲蓄恨兮何时平。

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

天灾国乱兮人无主，惟我薄命兮没戎虏。

殊俗心异兮身难处，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

寻思渉歴兮多艰阻，四拍成兮益凄楚。

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音。

雁高飞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

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冷冷兮意转深。

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

夜闻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

追思往日兮行李难，六拍悲来兮欲罢弹。

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兮说向谁是。

原野萧条兮烽戎万里，俗贱老弱兮少壮为美。

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垒，牛羊边野兮聚如蜂蚁。

草尽水竭兮牛羊皆徙，七拍流恨兮恶居於此。

为天有眼兮何为使我独飘流，为地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

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

制兹八拍兮拟排优，何知曲成兮心转愁。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

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

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

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

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

一生辛苦缘离别，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我非贪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

生仍冀得兮归乡里，死当埋骨兮长已矣。

日居月诸兮在戎垒，胡人宠我兮有二子。

鞠之育之兮不羞耻，愍之念之兮生长边鄙。

十有一拍兮因兹起，哀响缠绵兮彻心髓。

东风应律兮暖气多，知是汉家天子兮布阳和。

羗胡舞蹈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

忽逢汉使兮称近诏，遣千金兮赎妾身。

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彼稚子兮会无因。

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难具陈。

不谓残生兮却得旋归，抚抱胡儿兮泪下沾衣。

汉使迎我兮四牡騑騑，悲号失声兮谁得知？

与我生死兮逢此时，愁为子兮日无光辉，焉得羽翼兮将汝归？

一步一远兮足难移，魂销影兮恩爱遗。

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身归国兮儿莫之随，心悬悬兮长如饥。

四时万物兮有盛衰，惟我愁苦兮不暂移。

山高地宽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

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

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自思。

十五拍兮节调促，气填胸兮谁识曲。

处穷庐兮偶殊俗，欲得归来兮天从欲。

再归汉国兮欢心足，心有怀兮愁转深。

日月无私兮不照临，母子分离兮意难忍。

同天隔越兮如商参，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

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

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

对萱草兮忧不忘 ，弹鸣琴兮情何伤！

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重兮新怨长。

泣血仰头兮诉苍苍，胡为生兮独罹此殃？

十七拍兮心鼻酸，关山修阻兮行路难。

去时怀土兮心无绪，来时别儿兮思漫漫。

塞上黄蒿兮枝枯叶乾，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

风霜凛凛兮春夏寒，人马饥豗兮筋力单。

岂知重得兮入长安，叹息欲绝兮泪阑干。

胡笳本自出胡中，缘琴翻出音律同。

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馀兮思无穷。

是知丝竹兮皆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

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

苦我怨气兮浩於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

我用四字词语，给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写的译文！

悲戚决绝、孤身漂零、失节受辱、沦为玩物、屈身侍奉、茹毛饮血、野蛮邋遢、诞下双子、倾情教养、胡汉修好、重金赎回；

重回故里、喜获自由、难舍胡儿、肝肠寸断、思念父老，狠心离去，终还故乡，家破人亡、悲凄决绝、大苦大悲、独自漂零；

蒙王恩典、赐婚豪杰、上天眷顾、夫妻恩爱、比翼双飞、举眉齐眉、幸福度日、忽遭变故、夫命不保、深夜见王、赤足求情 ；

闲情雅志、写诗赋词、著书写传、艺术之巅、国学传承、平谈人生、终获安稳、千古奇女、文学泰斗、潇洒余生、幸福满满！

胡笳：匈奴民族乐器，是吹奏乐器，因其音色浑厚、深沉，在边塞诗中常用来表现凄楚悲凉的意境，如“胡笳一声愁绝”，“君不闻胡笳声最悲”，“胡笳吹彻寒月”，“胡笳吹月落边声”，“悲笳嘹泪垂舞衣”，“何处吹笳薄暮天”。

《胡笳十八拍》，相传为东汉才女蔡文姬所作，是古乐府琴曲，由18首歌曲组合的声乐套曲，由琴伴唱。“拍”在突厥语中即为“首”，此处意为乐章。起“胡笳”之名，是琴曲曲谱翻自胡笳曲，音律相同。文姬在胡地生活了十二年，对胡笳音乐熟悉，以琴声融胡茄哀声，藉以表达思乡、离子的凄楚和浩然悲怨。

【千古绝唱】

　　蔡琰，字文姬，文学家，中国古代四大才女之一（卓文君、蔡文姬、上官婉儿、李清照），是东汉名士蔡邕之女。《后汉书•列女传》称她“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蔡邕是东汉时期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音律家，才华横溢。我们今天能听到《高山流水》、《广陵散》等中国名曲，就是他编撰《琴操》一书并流传后世的，贡献巨大，他的墨宝石刻现保存在博物馆。在父亲的熏陶下，文姬自幼爱好音乐，并有较深的造诣。她擅长文学、音律、书法，可惜她留存于今的作品仅三部：《胡笳十八拍》和《悲愤诗》两篇，所幸《胡笳十八拍》琴谱流传至今，是中国十大古曲之一。

文姬归汉图

文姬16岁时嫁人，不到一年丈夫因病去世，未曾生育，文姬返回娘家守寡。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文姬23岁时在逃难中辗转被匈奴掳走，流落苦寒之地，在塞外飘零了十二个春秋。

曹操向来喜爱文学、书法，常与文姬的父亲蔡邕有文学、书法上的交流，是好友。曹操平定中原之后，与匈奴修好，派使臣用黄金千两、白璧一双从匈奴手里将文姬赎回来。文姬回来后才知道，她苦苦思念的亲人，包括远近亲属，都死于战乱。曹操将文姬重嫁给屯田都尉董祀，文姬时年35岁，就在这年爆发了著名的赤壁之战。抚今追昔，经历了亡家、失身、别子之痛，她“衔悲畜恨”，用血和泪写下了著名长诗《胡笳十八拍》，叙述了自己一生的不幸遭遇。

《胡笳十八拍》开篇即从文姬在战火中被掳写起，被掳之初就受到了匈奴兵的凌辱。而且匈奴兵野蛮粗俗，不讲义礼，文姬遭受了奇耻大辱。“节义亏”、“遭恶辱”，隐含了自己被蹂躏、被侮辱的无数伤心事，不堪细诉……经历千里风尘，越过万重云山，文姬被拉到“天苍苍、野茫茫”的塞北蛮荒之地，沦为性奴，侍奉南匈奴左贤王，是为卑弱下人也。

寒沙莽莽，边荒苦寒，“胡风浩浩”，“冰霜凛凛”，“原野萧条”。文姬孤苦无依，晚上依稀听到陇水之声，流水呜咽凄厉，如泣如诉；早晨努力眺望长城雄姿，长城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看见南征北归的大雁，她涌起了无限的乡愁。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陇水，地处陕甘，在六盘山南段，山势险峻，《陇头歌》：“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绝。” 陇水在一些古诗文里象征悲伤。历史学家谭其骧先生考证出蔡琰所居之地在今内蒙古鄂尔多斯伊克昭盟一带）。

更令她难堪的是“恶俗”。面对紫须绿眼的异类，犹如没入野人国。这里“嗜欲不同”，吃的是牛羊肉奶腥膻之味，难以下咽；穿的是兽皮，到了晚上就把兽皮脱下当被盖，让习惯了丝棉衣被的汉家小女子感觉“骨肉震惊”；住的是临时用草筏、干牛羊粪垒成的窝棚，而且，逐水草而居，经常迁徙，居无定所，有四处流浪的感觉。匈奴部落高兴时就彻夜狂欢，鼓噪声“从夜达明”，难以入睡。文姬在塞北每天过着茹毛饮血、几如禽兽、“流恨”、“恶居”的日子，度日如年，不禁悲叹：“唯我薄命兮没戎虏。” 文姬在生活上与精神上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身心备受煎熬，读来令人肝肠寸断。

文姬与左贤王生两子。母性大爱，文姬苟且偷生、忍辱含垢，把全部的爱倾注于两子身上，“鞠之育之”、“愍之念之”。

东风习习，吹来了汉匈修好的暖风，双方罢兵，两国交欢。汉朝使臣突然驾到，用重金赎回文姬。文姬幸逢圣君，喜出望外。但是，要与两个稚子作生离死别，文姬又陷入去留两难的深深痛苦中，忧虑胡儿日后将失去温暖的阳光，不忍心弃子而去，“抚抱胡儿兮泣下沾衣”。文姬走向汉朝派来迎接的骠壮的四马大车，面对胡儿的嚎啕大哭，她“一步一远”，难以移步，令观者唏嘘不已。马车载着文姬渐渐走远，胡儿“影绝”，文姬“魂消”，留下了遗爱。十三拍音乐“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写出了文姬重返故乡而又不忍骨肉分离的极端矛盾的痛苦心情，极尽缠绵，感人肺腑。

【八声甘州】胡笳十八拍断肠

冠悲歌绝唱数胡笳，十八拍而终。

看朱颜沦野，娇莺沥雨，塞北披风。

草木当春况发，心灭死灰空。

涤尽胭脂泪，女为谁容？

奇耻不堪细诉，满殷殷啼泣，伤楚千重。

只唏嘘薄命，泼怨问苍穹。

幸天助、文姬归汉，渡劫波、离恨伴哀鸿。

生缘错、昏癫乱世，独合枭雄。

（钦定词谱，词林正韵，正体，例词：柳永《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注释】

冠：居于首位。

数：比较起来最突出。～一～二，～得上。

终：终结。至今再无悲歌。

朱颜：红颜。

况：况且。

涤尽胭脂泪，女为谁容：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心已枯死，洗尽泪妆，不再妆容。

满：满纸。

殷殷：真切。

离恨：与两个幼儿生离死别。

生缘：佛教语，受生转世的因缘。

独合：只适合。

南宋著名书、画、诗人赵孟頫书《吴刻松雪胡笳十八拍》拓片

重入长安，还乡的喜悦被骨肉分离之痛所淹没，文姬旧怨平复新怨长，子西母东，天各一方，像日月一般徒然相望。文姬思儿心切，终日“涕泪交垂”，只能“更深夜阑”时在梦中与胡儿见面，思念之情如东流河水日夜奔腾不息。文姬郁积了浩然怨气，“泣血仰头”，冲天发问：“胡为生兮独罹此殃！”（为什么独独生我到这个世界来遭殃！）十八拍曲终，文姬把一腔怨气泼向长空，呼应了开篇的两句：“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老子《道德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不停地向苍天发问：“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地有灵兮何事处我海北天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读罢长诗，气愤填膺，沉哀入骨，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文姬归汉后，又遇到一次大劫。文姬嫁给董祀后第二年，董祀犯了谋反死罪，文姬在严冬的寒夜里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赤足奔到曹操的丞相府求情，这是以死相逼的态势。曹操感念与蔡邕的故旧交情以及文姬的悲惨身世，想到若处死董祀，文姬必经不起命运的再一次打击。赎回文姬却让她赴死，有悖于初衷，遂发快马追回了董祀。从此，文姬和董祀隐归山林，过着惨淡而相对平和的余生，创作出了传世杰作。

《胡笳十八拍》是楚辞、骚体诗、叙事诗，它真实而生动地描绘了诗人在汉末大动乱中的悲惨遭遇，具有史诗般的恢宏和悲剧的色彩。蔡琰生逢乱世，早年家门不幸，再加上自己一生三嫁，其命运甚为坎坷。也许苦难是产生伟大艺术作品的源泉，正是这些旁人不曾有过的经历，使得蔡琰给后人留下了传世杰作。诗人运用长诗的艺术手法，写出了自己一生的不幸遭遇，叙事真切、抒情婉转、心理刻画细腻，读来使人声泪俱下、椎心泣血、荡气回肠，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令人感怀诗人的痛楚、同情诗人的悲怨、哀叹诗人的遭遇，为诗人的命运唏嘘不已。同时，它也是汉末社会动乱、外族入侵和人民生活苦难的真实写照，是受难者对悲剧制造者（枭雄）的血泪控诉。

“文姬归汉”的故事在历朝历代被广为传颂，产生了很多书画作品，并被改编成各种戏曲、影视作品。《胡笳十八拍》开创了叙事诗的先河，在文学上对后世影响深远，涌现了陆游等一批叙事长诗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