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床垫的演变</h3><h3>作者:裴道敏</h3> <h3> 床垫的演变</h3><h3> 夫人前些日子在网上看到促销泰国乳胶床垫,硬要买一件,说真便宜,只要三仟多人民币。三仟多元人民币?我问她那个多是多多少?只多九佰多元。三仟加九佰后面还有个多字,哇!还只多?还真便宜?就是个床垫呀,想想都心疼。可谁都知道我是有名的“气管炎”,在家里从来就没有话语权,一不小心发现八公分厚的乳胶床垫已经铺上床上了。心疼归心疼,享受还是要享受的,躺在上面找找感觉吧,反正买也买了。</h3><h3> 没想为乳胶床垫做广告说好话,但感觉还不错,软硬适中,最主要的是保温性能强,躺在上面暖暖的很是适意,如果硬要找点这床垫的毛病吧,那就是价格让我心绞痛,还有睡梦中醒来时会浮想联翩,想什么呢?想往事。喔哟!这往事一想就想的远了,那得从六十几年前想起。</h3><h3><br></h3> <h3><br></h3><h3> 穷与冷象孪生姐妹,或者是近亲,至少也是邻居,越穷的时候越觉得冷,越冷就越显得出穷。那时候的冬天,气温特别的低(好像现在已“规定不准”有这样的温度了,多少年不见了),破旧的房屋,西北风肆无忌惮地穿进穿出,一点也不照顾我们这些缺衣少食穷孩子的身体与感受,饿啊冷啊!钻被窝是我们的最佳选择。父亲买回来几大捆稻草,厚厚的铺在床上,然后用一张旧的夏天里淘汰下来的旧棉蓆盖在稻草上,蓆子上垫上床单(如果那老粗布也算床单的话),也许是父亲铺稻草的技术不行,也许是床板的质量太差,这稻草床垫高低不平且四处外露,不过我们还是非常享受且“宽宏大量”的,父亲不易,一个人开个小店要养活全家六口人,况在那计划经济的年代,什么都要票证,每人每年一丈六尺布票,床单窄小遮盖不住稻草属正常现象,我到许多类似的家庭都看到过类似的情况。春节过后,天气渐渐转暖,父亲在门口店面做点心生火(常州人叫:介炉只)时每天会从我们的床垫里抽出一把稻草去用作起火,我们的床垫就会慢慢地由厚变薄,稻草全用光,床垫也就没了,零浪费。</h3> <h3> 在我9到10岁时,父亲居然能想办法买回来了一张三横(常州人的叫法,大概是指床的三面都有栏板)150公分宽(那时代最宽的)棕绷大床,以前只是在有钱人家里有过的东西现在我们家也有了,别提多高兴了,沒事的时候我会常常躺在上面玩耍,屁股动动有弹性,用手敲敲有回声,这棕绷床垫成了我的玩具。但是晩上睡觉我还是另选地方了,夏天扛块大铺板(木板)往门口人行道上一放(我们那儿几乎家家都这样),简单又凉快;冬天爬在所谓的搁楼里,暖和又没人管,家里的铺垫棉絮严重缺乏,棕绷是有“档次”与“尊严”的,稻草是绝对不能铺在棕绷上的,所以那大床反倒显得冷多了。当然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论资排辈”还没我的份,平时在上面跳跳还常常被骂,怕那棕绷的棕绳会断或者会松。棕绷床垫的大床,我只有偷玩的份,没有睡觉的命。</h3><h3> 上山下乡时(唉!又要提到这个伤心的事了),二姐去了新洋农场,我去了南通农场,父亲倾全力为我们一人准备了一条被子,那床垫呢?总不能带着一捆稻草走吧,于是我“狠心”地将家中的一条发了黄还有点发硬的小棉絮(常州人叫:棉花毯)带走了。那年,依旧是那么穷,依旧是那么冷,睡在那垫着黄硬小棉絮盖着小旧被的竹床上,半夜依旧要那么地抖,还真不如下乡到农场头几天睡在那棉花杆地铺上来的暖和,好在我年纪轻(虚岁17,算青年还是少年我也搞不清)扛得住,一咬牙一挺,几年便过去了。那时候晒太阳不要票,所以只要天气好,就会把被子与“床垫”拿出去晒晒,这样晚上就会暖许多,晒过的“床上用品”还会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晚上把头闷在被子里多做几个深呼吸,帮助整天吃不饱的肚子(每月32斤定粮)充饥,啊!味道好极了。记得有次刚把棉絮晒出去,看到师机关(那时我已经调到农场师部宣传队了)有部汽车到常州(我的家乡),思家心切,赶紧跟车回家,全然忘了晒“床垫”之事,下午农场就变天下雨了,两天后随车回到农场,才发觉不对,床垫还在雨中“晒”着。因为冷,把被子卷成一个桶型,三面围好,人钻进去,露个头在外面,基本不翻身、不打鼾、不呼吸(哦,这做不到)。多少年过去了,我那时行成的睡觉习惯至今几乎未变。</h3> <h3> 下乡到农场的第四个年头,我们涨工资了,由原来的十五元一下子涨到了二十七元,差不多翻了一番。有了钱,骨头自然也就轻了许多,于是:到师机关旁边的师造纸厂买了从造纸机上定期淘汰下来的羊毛毯(当然也要走后门)染成黑色后做成了羊毛长大衣,白天穿晩上添盖还可到处炫耀;到农场附近的张芝山镇花了五块钱买了一条纱裤。尽管是条五颜六色的回纺纱裤,我还是很兴奋,恨不得穿上后不穿外面的罩裤到处去显摆,要知道这是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穿有粗线(粗线有羊毛线、纱线两种,羊毛的我想都不敢也不会去想)的“奢侈品”。最重要的是我在农场的最后几年添置了两条崭新的高质量的棉花毯。每年我有探亲假、出差、跟顺便车等等四到五次回家乡常州的机会,那必经之路上的西来镇,是我们“定点”的购物换物场所。西来镇热闹繁华,鸡鸭鱼肉、各种生产生活用具、明的暗的合法的非法的各种交易都存在,大家都在用布票、粮食等各种计划票证换取各自所需的东西,地方政府睁一眼闭一眼地默许了这种情况的存在,想必竟这能带动地方的经济繁荣吧。我每年的一丈六尺布票基本是不用的,还常可多余些粮票(家里父母给些,宣传队出去演出得到点䃼贴),西来镇附近的农民是沒有布票、粮票的(那时计划经济的票证农民是排除在外的),但他们有自己种植的粮食、棉花等,于是几经私下里的偷偷摸摸的交涉交易,我便有了这重四斤、六斤的两条棉花毯,在当时,我那绝对算是购置了大件了。尽管还是冷,我却没有舍得用这新的棉花毯当被子盖当床垫铺,这是我孝敬为我们吃了一辈子苦的父母亲大人的礼物与心意,在磨难中我渐渐懂事了,懂得了父母的关爱与不易,懂得了要想方设法回报他们。从农场调回常州时,我穿着那土制的黑色羊毛长大衣,带着这两条棉花毯“耀武扬威”地“还乡”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