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川人

<p>  每年的正月十六是父亲的生日(这一天也是妈妈参军的日子)。</p><p> 2020年的正月十六是父亲诞辰一百周年。外表冷峻严厉,内心温软慈善的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三年了……</p><p><br></p><p> 我们老家在四川北部山区的蒼溪县,父亲在家中五个弟兄中排行老么,十三岁那年(一九三三年一月),在尚处读书的年龄就投身到革命队伍,跟随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红三十军开拔,最初分配到团部当司号员,勤务兵。后随大部队进行了艰苦卓绝,闻名世界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先后强渡嘉陵江,攻克剑门关,三过雪山草地,与红一,二,四方面军会师,顺利到达陕北。</p><p> 长征 胜利到达延安后,父亲被编入三八五旅七七O团警卫连任排长,一九三八年选调到毛主席身边的中央机关军委机要局工作,至此父亲的所经历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时期以及建国后的五十年代,一直在中央一级机要岗位上工作,成为军队上一名老资格的机要战线工作的老兵。</p><p> 在枪淋弹雨的战争年代,父亲四次与死神擦肩而过…</p><p> 长征途中第三次过草地时,极其疲惫的红军队伍在漫无边际的沼泽地行进着,部队大量因伤病倒毙减员已不鲜见,当时父亲患上了伤寒,体力不支的倒在了草地上闭上了眼睛,望着远去的队伍,父亲感觉自己就在这里与天地合一了,不料昏迷中被后续的收容队发现父亲尚有气息,被幸运的救治了过来。</p><p> 在胡宗南进攻延安期间,一天父亲值夜班回窑洞休息,忽然延安城防空警报响起,象蝗虫一般的飞机遮天蔽日的嗡嗡来袭,多批次轮番在杨家岭上空狂轰滥炸,父亲在窑洞里的床都震塌掉了,桌上的译电码振落一地,直到黄昏解除警报,父亲与母亲相见时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活着?活着!”</p><p> 赴朝作战期间,一次父亲乘坐吉普车去指挥部开会,途中被美军的飞机盯上了,飞机忽前忽后的跟踪射击,妄图击毁军车,司机左躲右闪绕行,在一小土包山头下躲避追击,接着一发炮弹把小山头削了半拉,把大半个汽车掩埋,敌军以为吉普车被击毁就飞走了,父亲这才好不容易从半活埋状态的小车里爬了出来。</p><p> 又一天还是在朝鲜战场,斜躺在坑道里看文件的父亲,突然一发炮弹在院子里爆炸,来不及反应的父亲只见一块血红的弹片贴着额头半尺的角度飞了进来,弹片落在铺草上燃起了大火,父亲一件好端端的军呢子大衣被烧为灰烬,又是一次有惊无险!</p><p><br></p><p> 在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高潮的五十年代未父母亲脱去戎装,告别军旅,先后转业到地方。父亲被省委组织部一纸调令选配组建的班子,在南京东北郊靠长江边的栖霞山一片荒地上,和一大批从全国各地调来的工人,技术人员一道,同吃同住同劳动,投身到中国石油化工基地的建设,这批人号称“老五八”的石油工人从搭竹棚建简易宿舍开始,到引进先进设施,满腔热情地实现第二个五年计划纲要的目标,建设起具有相当规模的國有大型企业--南京炼油厂,为彻底甩掉贫油國的落后面貌而拼搏奋斗着,终于在短时间内炼出了为国争气的达标汽柴油!:</p><p><br></p><p> 父亲始终保持军人的倔强性格,以坚韧不拔的毅力对待个人的坎坷人生,文革中父亲遭到不公正的待遇,下到车间“劳动改造”。学校假期里我来到父亲所栖身的芦蓆棚搭建的五金仓库,他仍然象没事人一样乐呵呵的工作着,货架上整理的井井有条,晚上我睡在仓库的大口径钢管里,偷窥着父亲在台灯下分门别类的登记着领过领出的物资台帐,还有桌上吃剩下饭菜,父亲一生中巨大的角色落差,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心理负荷才能扛得住啊,不禁一丝心酸。军代表私下里称父亲为老首长,怕父亲被造反派揪斗,嘱其到军管会去住,被父亲婉拒。依旧呆在简陋的仓库里认真的工作着,我被父亲这段经历深深的感动过!</p><p> 父亲平反甄别后,恢复了职级待遇,担任厂级顾问,但他仍然积极干着力所能及的工作,经常去机关学校,企事业单位做传统报告,发扬和传承红军精神。父亲不居功没架子,有广泛的人缘关系,在群众中享有盛誉。</p><p> </p><p> 父亲少小离家,南征北战几十年,可谓忠孝不能两全,直到全国解放后一共回过二次老家。一次是在解放初期,全家乘坐两架滑杆,仅靠父亲一把手枪(当时还有土匪出没),回乡探亲,听妈妈讲,你那哭瞎了眼天天盼儿归来的奶奶还抱过你吶(我太小没有印象)。第二次回四川老家是改革开放时代,条件有较大的改善,是由四川省委派车一直送到龙角村的老家。</p><p> 父亲对家乡父老乡亲怀有深情,村里来人到南京看望他都一视同仁,热情招待吃住(有点像电视剧“父母爱情”江司令家的情节),每次尽可能让他们带些衣物回家,有时甚至把自己衣上的外套脱下来,送给侄儿侄女,并报销他们来回的车票。对当年村里一道参军后失散回家的红军,亲自出具个人证明,使他们得到农村应有的“三红”待遇。</p><p><br></p><p> 父亲生养我们兄弟姐妹六人,两个哥哥在战争中夭折。在我们眼中的父亲是严厉的,对我们要求很严,尤其对我这个假老大真老三(我小时候较调皮,常挨打)。但他也有儿女情长慈爰可人的一面,小时候在重庆,记得晚饭后父亲经常常抱我跃身骑马,到外边溜达一圈;在北京香山,每逢休息日常带我们几个去池塘看父亲用手枪打鱼;在东北时,父亲享受小灶伙食,警卫员常把我提前藏在桌底下,待父亲坐定后顺势坐在他身上,一块享受首长待遇;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父亲每月都有高级干部的食品特供,但他从来不忍自已独自受用,经常让我们全家一块分享。</p><p> 父亲对我说,我们世代家中没出过有出息的读书人,一直要培养我读大学(并希望最好能学医),不同意我过早的去参军,为此还和父亲闹过别扭,常说“现在条件好了,读书长知识也是为了祖国的发展!”但终因文革历史性中断了学业,志大才疏的我还是没能实现父亲的愿望,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p><p><br></p><p> 父亲的晚年生活受到组织上的无微不至的照顾,政府专门划拨一块永久使用的地块,为他们建造了安享晚年的别墅住宅,全方位的医疗保障,时时有专车的配用,任何困难组织上随时上门解决……党和国家没有忘记这批老红军!父亲最后的年月里,基本上是在病房里度过的,经常有新闻媒体,党史研究部门的记者,文员去采访他的过往,脱模下他那双走过长征路的脚印,为历史上那段不能忘却历程留下文字和形象的记载……</p><p> 父亲去世后,安葬于功德园的红星园的向阳半坡之上。年年清明时节子孙后代都集体去祀奠拜望,寄托哀思之念。四川巴中南龛山将帅林为父亲立了碑位,将全国各地逝去的红四方面军的将士们汇聚于当年他们的出征地,安息在魂归故里的“中华魂”碑廊里。</p><p><br></p><p> 父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望着他远逝的背影,感受着父爱如山的温暖!</p><p> 在父亲百年诞辰的日子里,以文祀之!</p> <h3>市里划拨的一块永久用地,为老父亲建造的二层小楼别墅,在此安渡晚年。</h3> <h3>父亲在医院接受采访</h3> <h3>采访人员与父亲的合影</h3> <h3>父亲安息在功德园陵的红星园墓地。</h3> <h3>每年清明节,子孙后代都前往父母亲的墓前祭拜祀扫。</h3> <h3>四川巴中红四方面军的将帅碑林,父亲的碑位立于“中华魂”碑廊内。</h3> <h3>当年父亲一身戎装,从战火硝烟的战场走来(鸭绿江边)</h3> <h3>和大妹在断桥前合影(重温六十八年前妈妈带着我和大妹在此迎接父亲回國)。</h3> <h3>父亲和母亲曾经在此战斗和生活过的革命圣地--延安宝塔山。</h3> <h3>毛主席在延安和中央机要局的工作人员合影。</h3> <h3>追寻父辈的足迹,当年父亲工作过的窑洞前。</h3> <h3>父亲和他的孩子们在一起(北京香山)。</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