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p> </p><p>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来,母亲的去世一直是我心底的痛,思念与悲痛常常像井喷一样涌上心头,难以平静。妈妈虽然永远离开了我们,但妈妈一直活在我的心目中,我刻骨铭心,昼夜思念,与妈妈从未有片刻分离,妈妈紧紧地结合在我的生命中…… 每每闲暇的时候,刚一闭上眼睛,妈妈的音容笑貌、举止言谈,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中等偏高的个子,穿着带大襟的蓝色衣衫,黑色的裤子,端庄、文静、漂亮。妈妈常常是精力充沛,不管做什么活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每天起早贪黑都有做不完的活儿,一会儿也闲不下来,从未显示出疲劳的样子。</p><p> 三十多年来,妈妈那种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精神和她心底善良、助人为乐的风格,一直深深地感动着我。我也总想写写妈妈,把她辛勤劳作的一生所表现出的高贵品质记述下来,激励后人。也权作一朵哀悼妈妈的小花,寄托哀思,告慰妈妈,让妈妈感知到后人的殷殷思念,希望能给妈妈一点点儿心灵慰藉。可是,常常未敢动笔,也无法动笔,因为我总觉得自己苍白拙劣的文笔,不能表达出对妈妈的深切怀念和无限崇敬,也不能表达出妈妈高贵品质于万一,还深怕亵渎了母亲那伟大恩情和殷切期望。现在已是深夜三点钟了,这种思念之情仍然使我无法入眠,脑海里总是清晰地浮现出妈妈忙碌劳累的身影和蹒跚步履,心里也涌现出无以报答妈妈恩情的丝丝愧疚,极度的悲痛和感伤也涌满胸腔,压抑得我不能自已,我索性折起身,在手机上写下妈妈平生的点点滴滴。</p> <h3> (一)童养媳</h3><h3> </h3><h3> 妈妈的一生是艰难困苦的一生。一九二七年,妈妈出生在一个边远的小山村,这里是一个乱石嵯峨、土地脊薄的穷山沟。山穷水穷地更穷,一星半点儿的土地里产出的粮食,难以糊口生存。妈妈五岁时,我的外爷不幸染病身亡,妈妈依靠外婆做佣人养活,生活极度困苦。十二岁那年,三寸金莲的外婆实在无法抚养闺女,只好把妈妈交给我的奶奶。从此,妈妈便成了童养媳,开始了操劳家务、孝敬公婆、洗衣做饭、饲养禽畜的生涯。早先时候,我的父亲被国民党抓壮丁到云南当兵,在军队里时常遭受长官打骂。同村一起被抓去的三个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中国人互相打仗?一起被抓壮丁的本家大哥,提议逃回老家。他们三人用自己的军服换得当地穷人破烂不堪的衣服逃出军营,赤脚跑了三个多月才回到家里。一路上,他们不敢走大路,绕着偏僻小路走,没吃没喝,饥饿难忍,只好吃菜叶树叶之类维持生命,白天找路走,夜晚露宿野外,回到家里后,三人都成了残疾人。妈妈来到婆婆家后,发现父亲是一个疾病缠身的残疾人。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都已板上钉钉,悔之晩矣。在随后的岁月里,父亲弟兄四人还是常被抓壮丁的事闹得鸡犬不宁。妈妈十七岁那年,奶奶生怕自己的孩子再被抓去当炮灰,就早早操办了妈妈和父亲的婚事。从此,妈妈就成了家庭里的女主人,开始承担起春种秋收、操劳家务、孝敬公婆、生儿育女的重任。奶奶一直把妈妈当成亲生闺女,妈妈也从奶奶那里学得了制作衣服、做饭做菜、料理家务、田间耕作等许多生活技能和为人处世之道,也一直把奶奶当成亲生母亲。就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我的妈妈,开始在家缝衣做饭、洗洗涮涮、喂猪养鸡、缝缝补补,在外承担起田里的一切农活。父亲由于当兵时落下多种疾病,农活上也只能算得上是母亲的帮手。</h3> <h3> (二)划成份</h3><h3> 刚解放划成份时,我家被错划成了富农成份。我不知道妈妈因划错成份后遭受到怎样的岐视、冷遇和打击,但我亲眼目睹文化大革命开始时,地(地主)、富(富农)、反(反革命分子)、坏(坏分子)、右(右派)低人一等的待遇,看到过文革时"地、富、反、坏、右"遭到无端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沉重打击和各种形式的斗争、批判场面。当时妈妈二十来岁,遭受歧视、冷遇和迫害在所难免。妈妈看到解放前稍有些许土地的人也都是贫农或下中农成份,就连稍有些许土地的大哥、二哥家也都不是地主富农成份,可我家却成了富农成份,这是为什么?妈妈不明白个中原因,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于是,她就冒着遭受训斥的后果,找上一级领导说说这个理儿。找到当时的农会主席,农会主席说,成份划定了,谁也改不动。没办法,妈妈就再往上一级找,一直找到县一级。听说她找到县委副书记李元亮说事时,正巧在场的有一位对我们一家很了解的人,那人随口说:你们家咋着也当不上地主富农,这事我可最清楚。那人是谁?妈妈也不认识,一直到老还常常以感激的心情念起那个人呢。李元亮听后立即派人调查,最后把我家成份改过来。但是,接连好多年,妈妈仍要遭遇不清不白的白眼、冷漠和歧视。不管怎样说,妈妈总算在官方那里得到了解放。此后,妈妈还当过一阵子妇女队长呢。妈妈每每回忆起那段错划成份日子,常常含泪叹息。</h3> <h3> (三)顶梁柱</h3><h3> </h3><h3> 由于父亲身体不好,长年患病,不能在田里干重活,生性刚强的妈妈为弥补自己家缺乏男劳动力出工的问题,主动要做同男劳动力一样的繁重农活,扛扛担担,挑粪锄草,割麦打场,上山喂蚕,拾柴,大食堂做饭等,各种各样的农活一样也不肯落下,常常是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我很小的时候,就亲眼看到带病的妈妈晕倒在割麦的田地里,几个好心的公社社员见妈妈倒在地上,立即大声呼喊妈妈的名字,待妈妈苏醒过来后,他们搀扶着妈妈回到家里。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我已经能清晰地记事了。那时我们家有七口人,父亲身患疾病,我们兄弟姐妹五个,除大哥稍大以外,其他人都很小,最小的弟弟仅有三岁。一家人维持生活,吃喝是头等大亊。妈妈要撑起这个家,承担起七口人吃喝穿戴的全部责任。那时我在读小学一二年级,虽然不知道田地里农活情况,但在家里经常看到妈妈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各种各样的家务活儿,不是挑水就是在院子里劈柴,或在屋子里煤油灯下纺花织布、缝补衣服,待天亮后就又开始做七口人的早饭。日复一日,天天如此。那时,一个家庭的家务要比现在复杂繁琐得多。就吃的食材而言,须把粮食淘净晒干后,拿到石磨或石碾那里磨面脱壳。可是,我们家没有毛驴拉磨拉碾,须妈妈同大哥和姐姐一起推磨推碾,而后才能做成食材。这个过程就必须付出繁重的体力劳动。当时,我们生产队只有一盘石磨,一盘石碾,常常轮不过来。所以,妈妈经常在夜里把哥哥姐姐喊醒,去推磨推碾,办造食材。那时,农村仍然是自然经济占主流地位,人们穿衣戴帽,自产自销。生产队种植棉花,把收获的棉花分配给各家各户,各自纺花织布解决各自的穿衣问题。我们一家七口人的穿衣问题实在是一个大难题。妈妈经常在夜晚纺花织布,缝制衣服,忙得不可开交。实在忙不过来时,妈妈就把外婆请过来帮忙。就穿鞋而言,若平均每人每年穿两双鞋,全家一年就得做十四双鞋。同时,妈妈还必须做军鞋上交给国家,供军队士兵穿用。做这些鞋子全靠妈妈一人完成,纳鞋底,做鞋帮,千针万线,万线千针,个中艰辛,可想而知。更何况,我们每人还要夏穿单衣冬穿棉呢?难怪我们穿衣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至于说老大穿不成的衣服老二穿,老二穿不成的衣服老三穿,老三穿不成的衣服老四穿……,这样小的穿大的衣服,司空见惯,也难怪妈妈每天需劳作十七八个小时。</h3> <p> (四)无米之炊</p><p> </p><p> 一个大家庭的温饱问题始终是妈妈的重担。姐姐出嫁后,虽然少了一个人负担,但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了,妈妈除认真照顾外,还要四处求医、打听医治良方、借钱买药。后来又让十四岁的我拉着人力车,把父亲送到南阳市小叔那里治疗。一九六八年,父亲医治无效,不幸去世。为给父亲治病和料理后事,家里不仅欠下一大笔债务,还拖欠着料理哥哥婚事的债务。那时我正读小学,我们小弟兄三个都不懂事,外债是怎么还的,我们全然不知。只知道家里卖鸡蛋的钱也要积攒下来,还知道妈妈给人家纺花织布挣得一些小钱,也要把这小钱积攒下来。有时织完布后,人家撕下一小块布给妈妈作劳动报酬,妈妈就用这块布给我们做衣服,把省下来的买布钱也积攒下来。还记得家里买了一头小毛驴拉磨拉碾。当时人家磨麦以后,把麸子留下归磨坊主人,拉碾后人家也把米糠留下。这留下的麸子和米糠大部分是用作喂驴、养猪、养鸡鸭的饲料。每年春季青黄不接时,妈妈还要把麸子和米糠再磨一遍,以补充全家无米之炊。就这样,妈妈把卖猪的钱和平时节余的钱积攒起来,还清了外债。当时养这个毛驴,又给妈妈增添了很大劳作负担,除了忙农活和家务外,还得给毛驴割草。记得我每天下午放学回到家里后,也得帮助铡草喂驴。那年月,“吃”是我们家最大的难题。每年分配的粮食远远不够一年的吃喝。生产队里总共有一百一十亩土地,一百三十口人,人多地少不说,而且产量不高,当时一亩地最多只能产八十来斤小麦,旱地也只能种植红薯、玉米、豆子之类的杂粮。粮食收获后,生产队要留足上交国家的公粮和种子,然后才能把剩余粮食按人口和劳动工分分配给各家各户。我们家人多劳动力少,挣的工分少,分的粮食也就很少,夏季每人能分得五十斤小麦就算是好年景了。红薯是我们家的主食,秋季红薯收获后一家大小才能吃几顿饱饭。春节时,家里根本吃不上肉食,妈妈蒸上一锅白馍(小麦面馍),然后再蒸几锅花卷或窝窝头(红薯面馍),大年初一中午我们吃上一顿白馍,第二天又要改吃粗茶淡饭了。妈妈总是舍不得吃白馍,只吃一点儿窝窝头。每年农历三月,就进入青黄不接的难挨日子,这时家里没有一粒细粮,只剩一点点儿红薯干了,妈妈只能给我们做红薯面糊糊煮红薯干吃。为了改善伙食,妈妈常常上山打一点儿野菜回来调剂生活。当仅有的一点点粗粮吃完后,家里就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了,妈妈只好借钱去买红薯干之类的粗粮,或去山上打野菜充饥,让哥哥去舅舅家要点红薯干和玉米回来下锅,也是常有的事。这样的日子每年要有三十天以上,我也常常上山打野菜。在南阳市居住的小叔知道我家的苦日子后,写信嘱咐我妈:你可不能让娃子们出去讨荒要饭啊。小叔也时常买一点儿红薯干捎回来,帮助我们度过难关。这样的荒春,打我记事时起一直持续到改革开放时期。其间妈妈作了多少难,想了多少办法,实在难以说清楚。我至今记得妈妈常说的话:"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就是穷"。还记得在我十四岁那年,妈妈让我带着扁担箩筐,随东院的五叔一起去邻县镇平的街市上买红薯干的事儿。现在想来,我们姊妹几个实在是仰赖母恩而成人。</p> <p> (五)善良好客</p><p> </p><p> 母亲心地善良,孝敬长辈,乐于助人,热情好客。母亲的善良,在于拥有一颗火热的友爱之心。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谁家有了困难,妈妈都会竭尽全力帮助,有时实在拿不出钱,帮工出力也是常有之事。谁家要娶媳妇了,谁家要添小孩了,谁家有病人了,母亲心里都有数。通常是房前屋后,左邻右舍,一旦有红白喜事,第一时间就来找母亲去帮忙料理,包括来往安排、送往迎来、吃喝拉撒等,全是母亲操劳料理,也是母亲视为义务的常事。</p><p> 母亲待人诚恳、和善、热心。不管邻居大人还是小孩到我们家里来玩,都真诚相待,总要把家里自制的花米团等好吃的全拿出来分享给大家,然后围在一起说话、逗小孩高兴快乐,大家总是乐滋滋的。妈妈还时常对我们说,长短是个棍,大小是个人,咱们对人都要一样看待,可不能嫌贫爱富、看人下菜碟。</p><p> 我们家右邻有一个和我年龄一样大的孩子,他父亲多次给大家说,他的孩子是我妈一手养大的。说是他孩子生下来后就一直没奶吃,是我母亲喂我吃奶后再去他家喂小孩吃奶,一直喂到和我一样能吃饭时候止。不仅如此,就是对素不相识的人,母亲也是有难就帮。一次,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路人浑身发冷,头晕疼痛,咳嗽、呕吐不止。路过我们家门口时,实在走不动了,就直接走进我们家,向妈妈说明了他的情况。妈妈听后立即让那路人躺下休息,说:“娃子呀,你肯定是着凉冻着了。我给你做碗面汤吃,出出汗就好了。"妈妈先是抓把盐丢放在锅里,然后弄几个葱白儿、姜、辣椒和盐一起焯炒,接着擀面条。做好面条,让这个路人赶快吃下蒙头睡觉。他出一阵大汗后不冷抖了,头不晕不痛了,也不咳嗽呕吐了,他说他病全好了,走起路来脚下象来了风一样轻松。第二天那人高高兴兴回家了,后来他父亲还专门来我家向妈妈道谢呢。</p><p> 孝敬长辈,是母亲的一大美德。母亲一直遵守着奶奶传下的一个规矩:逢年过节一定要先祭敬祖先及已故的先辈。清明节、十月一儿(农历十月初一)等日子是必须上坟祭祀的,特别是每年春节,各种规矩更多一些。腊月二十三晚饭时,母亲蒸好白馍,做几样好菜,放在盘子里,摆在堂屋的台几上。台几的上方除了悬挂着祖先牌位外,右边还悬挂着老灶爷(灶王爷)老灶奶的画像。母亲点上香和蜡烛,代表全家跪在台几前,面向祖先和老灶爷老灶奶磕头,求告祖先回到家来过节,并求告老灶爷奶:“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然后逮着一个大公鸡扔到房顶上,让老灶爷奶骑大公鸡上天。口里还求告老灶爷奶:“二十三日回,大年初一归。”据老人讲,这是灶王爷上天述职的日子,也是老灶爷陪着老灶奶回娘家哩。每年大年初一早上,母亲煮好饺子后,先盛两碗饺子让哥哥一手端一碗,到院子中间倒出饺子汤敬天地,接着再到大门口倒点汤,提醒老祖先回来过春节,最后又到其他各门口倒汤祭敬各位已故先辈,这一些礼数行完后我们才能开始吃饭。饭后,母亲立即安排我们兄弟拿着祭品,去给老爷老奶等已故先祖、前辈上坟扫墓。</p><p> 爷爷去世早,我从小就没见过。奶奶很早就跟着小叔在距老家一百多公里的南阳市生活,母亲时常去那里看望照顾。每次去看望奶奶,妈妈总要带一些奶奶喜欢吃的土特产,如大米、山蕨菜之类。一九六七年春,八十多岁的奶奶回老家一趟,我们一家人非常高兴。房前屋后的大伯大叔以及婶子大娘们,也都围住奶奶问这问那,大家喜笑颜开,格外高兴。奶奶在我们家的这段日子里,妈妈一天到晩都围着奶奶转。每天早上,妈妈先给奶奶做碗荷包蛋面疙瘩——那时早上能吃到荷包蛋面疙瘩就是吃到最好的饭了,然后才做一大家子的饭。奶奶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母亲不要这样做,母亲说:“你就是我亲妈,难得你回来一次,我也难得好好伺候你。”后来小叔连来三封信,催着把奶奶送回去,奶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老家回市里了。本村庄还住着一个排行老七、我们称七奶的本家老人,那是在本村庄居住的唯一一个母亲的叔婆,母亲对她像对待亲婆婆一样孝敬。我们家每次改善生活,母亲总是盛第一碗饭让哥哥先给七奶端过去。在七奶奶生前患病期间,母亲通宵达旦守候着,熬药端茶,端饭喂食,七奶奶感动得连声夸奖。</p><p> 母亲的热情好客在地方上是出了名的。不管是远道而来的亲戚,或者是天天来串门的邻居,抑或是从家门口经过的路人,只要来到我家,母亲总是热情接待,端茶倒水,即便是三岁小孩也一视同仁。如果家里来了客人,母亲总会热情挽留客人在家吃饭,并倾其所有,为客人准备可口的饭菜,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人家。</p><p> 那时,村庄里没有饭店,离有饭店的街市二三十里远,一旦来了客人,只能在家招待了,就连大队来的上级领导也都安排在村民家吃饭。公社、县里经常有干部来村里检查生产和庄稼的管理情况,他们是大队的客人,大队支部书记都要事先安排好客人的吃喝事宜。凡是安排到我们生产队吃饭的干部,队长都要安排到我家吃饭,妈妈也因大队添的客来我家吃饭感到非常荣幸而热情款待。来的干部大多数是三两人,遇到县宣传队或戏剧团来演出,客人会多达二十几个人。妈妈为招待客人,总是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客人感到格外清爽愉快。然后,妈妈倾其所有,淘米洗菜,蒸米烙馍,忙不过来时就把我从学校喊回来帮灶烧火(当时学校就在本村庄)。有时,家里没有招待客人的细米白面了,妈妈就背着客人出外借。通常干部来老百姓家吃饭,饭后总要给二毛钱和四两粮票,可是妈妈说啥也不肯收。时间久了,来我们村的干部对我们家也都熟悉了,很多干部们来到我们大队后首先交待支部书记:我还去东头吃饭(我家住在村庄的最东头)。也有不少干部先来我家报上饭后才去找大队干部商量工作的事。到后来,每次大队来了干部,大队支书干脆都直接找人给妈妈捎信,安排客人伙食。</p> <p> (六)供儿读书</p><p> </p><p> 母亲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有着没读过书的苦衷,更期盼我们兄弟姊妹五个都成为读书人,长大了能做更多的事情。因此,母亲大力支持我们读书。她常说,艺多不压身,你们只要好好读书,再苦再累我也不怕,哪怕我纺花织布卖钱,也要供你们上学。不管是男娃女娃,只要你能读书,我都喜欢。那时候,尽管家里生活艰难,负担重,但母亲从不拖欠我们的学费,生怕因此影响我们学习,挫伤学习积极性。但那个年代,供孩子上学确实存在许多难以克服的困难,特别是我家居住深山区,忽儿没老师,忽儿没学校,抑或父母被派往很远的地方做水库工程,这又使上学难上加难,哥哥和姐姐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待我到了入学年龄,国家从外地派来了老师,也有了正规的学校,我才得以正常上学读书。学校老师也经常给母亲说我学习不错,母亲非常高兴,鼓励我好好学,无论如何也要供我把学上成。母亲最在乎孩子们上学读书,在我上学问题上毫不含糊,排除一切干扰,从来不耽误我上学时间。小时候,看妈妈说话、办事,虽然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我认为都是正确的。记得我最早上学时,妈妈拉着我的手交给老师说:“娃呀,听老师话,好好学,长大了既能帮人家写信,也会做会计的事情。”现在想来,那时我们的村庄里就没有识字人,写信这类事就得到外村找人帮忙,当时我们生产队(现在的村民小组)的会计,就是从外地请来的。我每天放学回到家里后,妈妈总要问我,今天老师教你哩啥呀,说给我听听?接着母亲还要说,你拿个小棍在地上写写,让我看看。待我学到小学六年级时,真的有人要我帮忙写信了。那天,一个姓冯的叔叔让我给他帮忙写信,可是,怎样写信,我是一窍不通。母亲先领着我去请教老师,然后给我说,你冯叔咋说你就咋写。这是我第一次运用学得的知识给人家帮忙写信。文化大革命时,生产队长从大队开会回来,拿着报纸让我读给大家听,此后很长一个时期,生产队里开会,都是由我先给社员们读报学习,然后由生产队长安排生产任务。妈妈因我能帮助人家写信、能给大家读报学习而倍加高兴。</p><p> 一九六九年的冬天,我五岁的小弟弟同邻居的一个同龄小伙伴互殴闹气。本来,小孩子们闹气,实属小事一桩,各自家人劝哄了事。可是那邻家小孩的哥哥(当年他十六岁,比我年长两岁),当晩就约小伙伴到大队革委会主任那里告状,说我是反革命。第二天大队革委会就宣布开除我学籍。在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奇葩年代,政治上的空穴来风也已时而有之,但万万没有想到,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竟然降临在刚刚十四岁的我的头上。我被这突如奇来的惊涛骇浪打得头晕目眩,妈妈连连唉声叹气,说不出话来。好大一阵子,妈妈问我有没有这样的事情,我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呀,你去问问老师去。那时,农村学校都由贫管会管理,贫管会派一个贫农代表任贫管会主任,常驻学校。记得那贫管会主任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贫农成份的单身汉老农民,他白天到各班教室转悠,监督老师讲课。大队一宣布开除我学籍,贫管会主任就到我们的教室看我去上学没有,见到我来学校,就要把我撵出教室。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一件大祸临头的大事,我也觉得丢人极了,没脸见人。妈妈看我整天木呆呆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生怕我出现意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平静地对我说:“你也别生气了,该吃饭就吃饭,凡事都要有忍耐心,要先稳住自己。明天你去街上找找你老师,实话实说,让老师帮忙想想办法,我也找他们(革委会)问问原因,说说情况。”我去公社找到时任教办室主任、教过我的李玉甫老师,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师听后也很生气,说:“我找公社管教育的吴主任说说,能上学还得上学。”这样,在老师帮助和妈妈祈求下,大队革委会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觉得其中有误、有冤,很快就恢复了我的学籍,允许我再去上学读书了。初中毕业时,面临升高中,大队老支书想让我去一个名为纸坊的生产小队当会计。母亲给我说,你现在正是学知识长本领时期,上学比干什么都重要,不能因当会计耽误了上学。母亲找着大队支书,说说她要我继续读书的想法,老支书同意了母亲的意见,并推荐我上了高中(恢复高考前,上高中不考试,凭生产大队推荐即可)。我上高中后,母亲非常高兴。我知道妈妈常常为我的伙食费发愁,可是她在我面前从不说没钱的事。每个星期天午饭后,母亲总把我的粮食袋子装得足足的,然后再给我块儿八角钱,高高兴兴地打发我上学走。有时妈妈实在拿不出钱,就让我担上一小担柴禾,去街上卖,换得一块多钱交伙食费。那时,母亲为了能让我安心读书,总是起早贪黑,从早到晚忙个不停。清早一起床,母亲就像一台永不停息的机器,做饭、洗衣、侍弄猪食、喂养鸡鸭……吃过早饭就去田里出工干活,中午农田收工后又要抓紧时间给毛驴割草,然后又要回到家中做午饭,晚上回来就铡草、喂驴、操劳家务。晚饭后又把纺花车搬到院里借着月光纺花制线,挣得我的伙食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就是这样,为我上学、为全家的苦日子,辛勤地劳作着。恢复高考后,母亲听说我考上学了,她像小孩子一样高兴,连声说:“好哇好哇,我娃子也成国家人了,以后也能吃皇粮了。”妈妈乐得不知所措,连忙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做了一顿香喷喷的大米饭和两个菜,以示庆贺。吃饭时,没有读过一天书的母亲,虽然没多说什么喜庆的祝贺言辞,但我分明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满足洋溢在她的脸上,也许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刻。十几年的关心、教育和培养,今天终于有了可喜的成果。她的儿子考上学了,可以转为“非农业”吃皇粮了,儿子将成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她将成为一个有文化人的妈妈,母亲怎能不感到由衷的欣慰和满足呢?</p> <h3> (七)痛失慈母</h3><h3> </h3><h3> 一九八三年妈妈重病去世,这是我们家的重大灾难。这年春节,我们全家团圆在一起,共享妈妈做的丰盛午餐。大家都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又说又笑,可是我们分明看到妈妈忽儿紧锁双眉,忽儿唉声叹气,显露出焦灼、愁虑的异样表情。我们忙问妈妈有什么事情,妈妈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没啥呀”,转而喜笑颜开,大家也都依然热闹快乐。</h3><h3> 这年,我正在河南大学历史系读书。五月初,接到爱人来信,说是妈妈病情非常严重,我立即请假回家。当时妈妈住在爱人家里,吃饭难以下咽,呕吐不止。岳母和爱人对母亲照顾得非常好,她们给我叙述了母亲的病情,催促我尽快去医院给妈妈治病。第二天,我领着妈妈去南阳市大医院检查治疗。经过检查,医生告知,妈妈患的是食道癌,已经大面积扩散。我听说后头上“轰”的一声,打了一个炸雷,双腿瘫软、发抖,不能迈步走路,瘫坐在台阶上。我心里很乱,想起历历往事,不禁潸然泪下。春节时妈妈唉声叹气,紧锁双眉,面带愁容,原来事出有因啊。妈妈陪伴过村庄上许多病人,她知道各种病情症状,当然也知道自己所患疾病的严重性,但她怕影响儿女们春节团聚的快乐心情,怕给儿女们增加精神负担和经济负担,却把自己的病情隐藏心底。妈妈呀,你肯定早在春节前就觉察到自己严重的病情了,怎不给我们早点说说,尽早去医院检查治疗哩?你怎么就只知道养育儿女,不知道顾惜自己哩?你怎么心里全装着别人,唯独没有自己哩?你真糊涂啊,好歹我和爱人现在已拿上工资了(我是参加工作后第二次考入河南大学历史系,带薪上学),即使借钱治病,也是我们铁定的义务和责任呀!更何况你是家里的主心骨、擎天大柱,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呀!没有妈,哪还有家呀?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回到堂哥家里。见到母亲,我强颜欢笑,对妈妈撒谎,求得妈妈一时快乐。第二天,我提议和妈妈一起去瞻仰医圣祠,妈妈很高兴。医圣祠是纪念张氏先贤医圣张仲景的地方。到医圣祠大门前时,妈妈首先跪下叩拜,口中念念有词,旁边的摄影人员动员我们留影拍照,我让妈妈坐在一个藤椅上,拍下了她一生唯一的一张像片。</h3><h3> 六月下旬,各大学陆续放暑假。上午考试一结束,我立马回宿舍收拾一下,坐车回家。一路上,心里像火烧着一样扑扑腾腾的,难以平静下来,挂念着妈妈的身体状况,我多么希望老天能睁开双眼降奇迹于母亲身上,让一个为社会、为家庭、为养育五个儿女,历尽千辛万苦的妈妈,能健健康康。当时,妈妈住在我工作过的县一中分配给我的宿舍里,我爱人王萍在距县城三十公里的乡镇教书。当我心神不宁地走到宿舍门口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妈妈,她站在屋子门口,面向门前的路张望着。母亲看见我,像小孩子一样高兴,可我却愣住了:一个面容憔悴,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的妈妈就在眼前。一股难过的泪水立即涌满眼眶。妈,仅仅个把月,你怎么就被病魔折磨成这个样子了呢?这哪像是我那个满身力气、干不完手头活儿的妈妈呀?看着妈妈,我心酸,我心痛,深感负疚,我强忍住泪水,怕妈妈看出我心里悲痛,淡淡地询问她近来情况。妈妈说:“我这阵子很好,王萍一到星期天就领着孙女来了,给买药、做饭,临走时还给我留了钱。孙女也很好,会自己走路了。”我知道妈妈怕我心里难过,故意说她很好。第二天,我和母亲商量住医院治疗的事,可是妈妈坚决拒绝住院,说:“上次在南阳医院检查,你没对我说实话,可是我知道我得的是噎食病(食道癌)。这病是紧七慢八的病,咋着也治不好了。从我觉得吃饭噎到现在已有八九个月了,要不是我整天想着你们几个,早走了。现在说啥我也不住医院,瞎扔钱。”我一而再、再而三请求妈妈住院治疗,母亲都坚决拒绝,甚至发起脾气来,责怪我说,你就不想让我多活几天吗?这样一来二去,二十多天过去了,母亲的病越来越重了。她抱病在床时,老家也经常有人来我这里看望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妈妈往家捎信,让老家来人用担架抬她回去(那时我们家不通汽车)。家里来人后,我责怪母亲,为什么事先不给我说回去的事,她说她的病已是不行了,最后不能死在你们学校而应该死在老家。</h3><h3> 回到老家后,房前屋后的亲邻们都来看望、陪伴母亲,说话聊天,一天到晚来来去去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有几个人说:去年秋天,你妈就说吃东西时喉管里像是有树叶子贴着一样,不得劲。也给我们说了许多单方,我们千方百计把单方药材找来,让妈妈服用。可是,妈妈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一口饭也咽不下,呕吐得更厉害,浑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我们只好输葡萄糖液给母亲增加营养。看着可怜的母亲,我们兄弟姐妹极度心疼,常常背着母亲落泪,甚至失声痛哭。那时,哥哥一天到晚都要出外寻找单方药材,姐姐每天都要做全家及客人膳食,我来往于诊所之间请医、取药,或打听、收集治病单方。我们处于病急乱求医状态。一九八三年农历七月二十五日晚上,哥哥、姐姐、我爱人、女儿和我围坐在妈妈床前。妈妈很高兴,倾尽全力挣扎着坐起来,依靠在哥哥胸前,逗着喊孙女:“丹丹,来,来,叫奶抱抱。”刚会走路又不懂事的孙女慢慢地往她妈身旁走,妈妈笑着说:“唉,咋了?你看奶不行了就不来了?”这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陪母亲说话聊天,以求得母亲放宽心快乐一时,都把悲痛放到心底。约晚上九点钟,妈妈头部猛地一沉,依靠到哥哥的怀里,哥哥连喊数声:“妈,妈,妈——”妈妈没有回声;大家连连喊妈,妈妈再也没应声。顿时,屋子里一片嚎淘大哭。辛勤慈爱的母亲就这样离我们而去,时年五十八岁。</h3> <p> (八)无尽思念</p><p> </p><p> 母亲的去世,使我们的天塌了。失去母亲,我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没有了根、没有了着落和依靠。我没有妈了,没有家了,没有归属了,没有妈的关注了,我感觉是那样的孤独无助、茫然失措。很小时候,妈就是家,家就是妈。说是要回家,其实是要找妈,妈是我成长的仰赖和依靠。长大后,仍然觉得妈就是家,家就是妈。闲时要回家,其实是想妈,进了家门见到妈,才算回到了家,妈妈是我心灵的仰赖和依靠。人,到了最难处,总是想回家;遇有纠结时,总是想起妈;到了震惊时,总要先喊妈;人生一辈子,只有妈妈在,才会有最温暖幸福的家,人生最大的损失莫过于失去妈!老母一百岁,常念八十儿。不论年龄几何,只要有妈在,家永远在,妈妈是儿女一辈子的仰赖和依靠!</p><p> 我的妈妈虽然是一个平凡质朴的农村妇女,但她在我的感情世界里却是独尊无上的女神。平凡的妈妈虽没有英雄般的大智大勇,但她面对错综复杂的事务,总能梳理出大小主次、轻重缓急,无论什么事,按照什么秩序、步骤做,她总是胸有成竹,最终做得很成功。现在没有妈了,以后该怎么办?那时,我虽然已经是而立之年,但我仍然离不开妈。有妈在,我想问题、做事情就有参考书。过去想问题、做事情,在我考虑不成熟、判断不确定时,总想听听妈妈的想法和意见,再作出最后判定。可是,现在没有妈妈了,我仰赖谁?</p><p> 妈妈的善良和无私令我肃然起敬;妈妈的坚强和执着令我敬仰;妈妈的超前意识和远见眼光令我仰慕;妈妈的勤恳和节俭令我感动;妈妈的慈祥和尊老爱幼令我终身难忘;妈妈乐于助人的高尚品格,令我赞叹不已;妈妈生不逢时,极端贫困的环境严重制约聪明才智的发挥,没有把聪明才智充分发挥出来令我惋惜;妈妈饱经风霜,历尽艰辛,令我悲凉叹息。妈妈的一生说不上伟大,但妈妈的奉献任凭儿女们肆意索取,从不要求任何回报,妈妈的爱是伟大的爱!小时候,妈妈常常天没亮就起床,夜已经很深了才睡下,手头总有做不完的活儿,不理解,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长大后才明白,催促妈妈起床的不是闹钟,也不是鸡叫,而是妈妈对儿女的爱,促使妈妈做不完手中活儿的仍然是妈妈的爱。妈妈的话常常被实践证明是正确的,特别是我遇到困难和挫折时,妈妈常常把困难和挫折说得很小很小,给我以智慧和信心,给我以勇气和力量。妈妈生育了我,培养了我,指引了我,感染了我,她是我心目中的一座熠熠生辉的丰碑!</p><p> 改革开放,否极泰来,苦命的妈妈该是时来运转、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了,可是病魔却夺走了妈妈鲜活的生命,这,天理何在?!我没有来得及报答妈妈养育之恩,我亏欠妈妈的太多太多,我无限愧疚,抱憾终生!我时常后悔,没有在妈妈健在的时候,为她做更多的事情,更好地孝敬她;没有在她还能吃得了各种食物时,给她侍弄更多好吃的食品;没有在她健康、行动自如的时候,带她游历祖国大好河山、名胜古迹;没有陪她坐坐火车,坐坐飞机,坐坐轮船,看看外面的精彩大世界,看看波涛汹涌的大江大海;没有在她晩年孤独寂寞时,多抽时间陪伴她,多和她聊聊,听听她的唠叨。这一切的一切,都使我终身后悔和遗憾,也是我想起母亲时就痛彻肺腑的原因。"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我最大的悲哀,是我一生无尽的愧疚,是我一生无法弥补的缺憾!我恨不得砸烂死亡的铁门,找遍整个地下世界,拉着妈妈的手重返人间!</p><p> 妈妈——您回来吧!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社会已经发展得十分进步、十分发达、十分文明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洋犁子洋耙早已成为现实,播种机、收割机等一系列农用机械大大解放了生产力,还有很多您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现代化用品,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电空调等,这样的现代文明成果您可尽情享用了。您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苦苦劳作了;您再也不用做割麦割稻、扛扛担担的农活了;您再也不用锄草松土积肥了;您再也不用割草饲养牲畜了;您再也不用在寒冬腊月打开冰凌洗衣淘菜了。你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了,你可以找婶子大娘们任意拉家长、打牌、看电视了;您可以到村里文化广场上挑选感兴趣的体育器材任意活动、任意转悠了;您再也不用起早贪黑挑水劈柴、纺花织布、缝补衣服做鞋子了;您再也不用起五打黄昏办造食材了,现在细米白面成品粮、灶具厨具餐具,应有尽有,简单的操作就可吃到清香可口的美食,您可以随时就餐各类美味佳肴。您可以到商店里任意挑选喜欢的衣服鞋子,可以到商城任意挑选食品、瓜果蔬菜,现代社会清福您可尽情享受个够。</p><p> 妈妈——您回来吧!尚未报答是我抱憾终生的心结,解开这心结仍然非您莫属,我还想吃你做的饭菜,——我最亲爱的妈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