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峰先生肖像图》考释

北京画说

舒杰/文

此幅为清代人物画像。画面中两个人物表情恬淡，左侧老者一手执扇，一手持书，舒适地坐在藤椅上。右侧童子背手曲颈，躬身而立。两人在竹帘高卷的轩窗内望向窗外。窗外一侧是“芭蕉叶映纱窗翠”，另一侧，则是“风定池莲自在香”。老者目光平视，面露微笑，未表书目，却从老者目光中读出书意。童子低头望向池面，未画池鱼，却从童子神态中看到池鱼。

　　此《圭峰先生肖像图》横幅纸本，高度35厘米，宽度164厘米，清末裱工，左边月牙杆，右边天杆，传统的和合杆裱法。画作的落款人陆文键，起首朱文印“春旭楼”，落款朱文印“蓉初”，下朱文印“清溪词客”。前后共三人题跋，前面刘枢、林晋堃二人，后王承基一人。因题跋中有“遗照”文句，断定画作与题跋非同一时期，根据装裱款式和绫纸断定，应该为清末第二次揭裱并前后留有题跋处，三人题跋时间跨度较长均为裱后题之。

　　画作落款陆文键，文曰:风月无边，怅吟朝弄晚，两地愁牵，乍见欢生，双颊彩毫圆，看一桁红绸香远，艳波围住神仙，似待绝妙词人，同擘吟笺，闻窗偶寻曩事，记停杯按拍，公瑾当年。（岁甲午在晤言一室斋曾听妙音）雪爪痕留，我鬓也华颠，且莫说，芭蕉身碎，瘁霜无那秋莲，却羡白鹭肩翘，小立凉烟。右调《金盏倒垂莲》奉题，圭峰叔岳大人玉照，即请正误，陆文键倚声。据史料可查，清代《选举志》载：“陆文键，原名钦，字敬韬，号蓉初，咸丰三年恩贡。”《艺文志》又载陆文键撰《徐氏重建祠堂记》《高桥镇劝置义谷说》二文。陆文键虽然功名不高，但是学识渊博，作诗填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也编辑过专集多部，如《咸丰十年庚申科江南恩贡卷》《余园词稿》等。书法学董其昌，结字中规中矩，用笔上看不到太多技巧，书风散淡潇洒，隐隐带有一种复归平淡的禅意。

　　画作前面有刘枢跋文，文曰:窄衫小扇晚凉天，不愧家风说爱莲，一水盈盈经十载，依稀风貌忆当年。湾头消夏兴偏多，瑟瑟红衣漾绿波。一曲新声凭顾误，木兰船唱采莲歌。己未（1859年）六月题奉，圭峰三兄先生雅正，鸿甫弟刘枢，时年七十有三。钤白文连珠印“刘、枢”，朱文印“鸿父”。刘枢，字星旋，号鸿甫，上海人。嘉庆十八年举人，考取咸安宫官学教习，任福建安溪、福安知县，有政声。工诗文，擅行书和隶书。著有《西涧旧庐诗稿》。此题跋文字不多，能看出他书学颜为基，对颜真卿的《三稿》下过功夫，结字以外拓法居多，虽然年事已高，但是用笔沉稳老辣，小字中见大气象。

　　画作后面由王承基跋文:回忆儿时几十年，笙歌逐队侍堂前。爱花心似濂溪水，度曲声流赤壁船。身世浮尘春梦觉，沧桑历劫月华圆。旧时余韵今犹在，留得风神想像边。圭峰姨丈大人爱花工曲，余幼时追随杖履，欣慕不置酒。余解组归，先生已归道山，文孙少屏出遗照嘱题，率成一律，不觉感慨系之。同治癸酉（1873年）荷夏中澣王承基并识。钤阳文印“竹鸥”，阳文印“关中方伯”。王承基，字竹鸥，上海人。道光十七年（1837年）选贡，以部郎出守平凉，屡迁陕西布政使。工诗文，书法隽逸。

　　在刘枢后面晋堃题跋，文曰:绿意红情画栏边，万荷花里住神仙，清歌似厌筝琶俗，爱听前溪唱采莲，曾经当年杖履陪，酒樽诗卷几徘徊，沧桑回首成陈迹，留得遗容酹一杯。甲戌（1874年）暮春赴都散馆，行有日矣，敬题圭峰三叔大人遗照，姪晋堃倚装甫稿。钤阴文印“晋堃”，阳文印“辛未翰林”。晋堃是林诒燕的儿子，任四会教谕,貤封修职郎，辛未翰林。

据广东省吴川市吴阳镇塔脚村的双峰塔重修书院碑记载，碑记是状元林召棠长孙林晋堃所书。画中晋堃的题跋称圭峰是其三叔大人，也就是说圭峰是林召棠的三子林诒焘，上文提到晋堃又是林召棠的长子林诒燕之子，这就与双峰塔碑记相互印证了。林召棠是粤西唯一的状元，为官清正，又颇爱莲花。此画画法非常地简练，荷花既不与主人争颜色，也不潦潦草草轻率而过，使主人虽处室内，却是堂开一池高洁的莲花。要把一个人像完整地表达出来，采取的必然是正面像，高明的画家才可以处理得非常好，如果画出来都像呆板的证件照片，那又有何美感可言，画家作画又何必受此束缚，想来这位画家心思的巧密，布局自是不凡，画中有画，使整幅画有更深一分的诠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