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日常”拍成“风景”

吴吕明

把“日常”拍成“风景”
文图：吴吕明

作为一个中国人，对画，长期以来都是带着一种仰望的态度去观赏的，因此，在我们的汉语成语中出现了“眉目如画”“江山如画”“历历如画”“天开图画”的成语，还常常会用“风景如画”“生活如画”等词语来描绘和赞美生活景象的美好，而文人墨客更是常常会把“诗中有画”“诗情画意”挂在口边。因为传统文人都基本上会写写画画，而中国绘画十分讲究意境，画家描绘的景物，是把自己的人生观、审美观以及学养、情感等等心意，通过笔墨注入到所描绘的物象之中，将自然之美升华为艺术之美，形成“画中有诗”“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象中有意，意中有象”。画意、艺境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高点。

风景，本来只是地理地形地貌的自然形态，但受到中国传统文化浸润传承的绝大部分中国人，都会以传统文人的山水美学去观看自然的风景，将自然的风景抽象成为“山水”的观念，自然的风景成为意象的风光，并转化成为人们心灵寄托的“理想国”——世外高人的山水家园。风景，因此在中国成为了山水、风光，成为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归园田居》）“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王维《汉江临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滕王阁序》）“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每一句诗，都是让人读着就能想象出充满美妙意境的“山水”画面。“五岳寻山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登山则情满于山，涉水则意溢于水。”（刘勰《文心雕龙•神思》）浸淫于“天人合一”山水文化意境中的中国文人，寄情山水、借景抒情，不断把这种追求内心自由的超现实理想变成一种山水文化观念扩散到民间，因此，“游山玩水”、过“风光”的日子，也成为了普罗大众心里的美好生活愿望。

摄影术发明之初，首先将镜头瞄准的就是风景，并由此诞生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张照片——《窗外的风景》。但摄影术传入中国，虽然种种摄影理论和评价体系都依然研习西方标准，但中国摄影人对风景的摄影观点，就与西方摄影人主要专注于自然地理的实用主义摄影有了很大的区别。在中国摄影人看来，“风景”只是山水情怀表达的载体，风景摄影的着眼点在诗意；他们的风景摄影，是舍弃自然的照相而作风光意象的山水表达，是以文学的叙事性、摹拟性、情节性、寓意性去做借景抒情的呈现，是将个人所见的外在风景，内化为自己心中的风景，在风景的客体上注入主观的情感寄予，营造一种诗情画意的文学性美术摄影。

虽然当代摄影，更多脱离了对地理发现需要的作为见证实据的自然记录摄影，将镜头直面那些包含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意义的景观——“人为改变的风景”，使风景摄影呈现出类型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但“美丽自然”和“社会景观”，只是更使风景摄影成为当今摄影人最喜闻乐见的题材，或者说是一种形式。这，只能说是“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我走进摄影的行列，是始于旅游留影。为了把“游山玩水”的记录照拍得更好看，一步一步踏上了摄影的探索之路。因此，风景摄影，就是我拍摄最多的题材。一般记录留影的风景摄影，自然不可能成为作品。能够成为作品的照片，必然要有明确的摄影理念，有自己的个性语言和独特视觉。

“行逐摄影的悟感，尝试不同的表达……”我一直以此作为自己的摄影理念，不断探索摄影的各种可能；并扎根中国文化，吸收中西方艺术的营养，进行“西学为用，中学为体”的当代摄影实践。

摄影，是通过照相机把某个时间和空间点上客观存在的世界定格下来，把三维立体的客观景物转换成二维的平面影像。总体而言，摄影一直沿袭西方绘画的艺术视觉准则，大都严格按照物理、光学原理，科学准确地再现三维空间的客观世界，因此在框取景物的构图上，着眼于焦点透视。通常一张照片只呈现一个瞬间，突出一个主体。尽管摄影发明以后，在照片呈现的画面上也出现有4:3或3:2的长方形、1:1的正方形、以及6X12与6X17的宽片幅等不同的片幅形式，但全景式宽幅照片的构图透视与长方形或正方形的单点透视是有很大区别的，由于观看习惯形成的“视觉观”不同，因此全景式宽幅照片始终属于小众。而这种独特的片幅格式，恰恰更符合中国传统的艺术视觉——散点透视。中西方艺术在视觉上的最大差异在于构图透视，因此，我的风景摄影创作首选全景宽幅格式，既是为了寻求照片画面呈现上的视觉不同，也是因为这种宽银幕全景式的画幅造型更能够展现中国艺术的画卷意境。

照片画幅，其实就是一种形式语言，是能够展现作者的个性视觉和创作理念。但选择将照片画幅作为一种摄影风格语言，必须坚定自己的摄影信念，并且持之以恒。摄影的观看，是会形成习惯，成为惯性。尽管我很早就意识到选用宽画幅摄影的视觉独特性，但很多时候，由于摄影器材和技术等原因，我还是经常就循着惯性做了一般性的摄影，从而把许多场景给错过了。十分可惜，成为编辑这辑作品时的遗憾。

因为全景式的宽画幅摄影，需要在一个画面中把焦点透视与散点透视结合起来构图，其营造的空间比平常照片有更大的跨越，特别是连续拍摄几张照片来拼接的全景图片，就不再是单一瞬间的焦点，而是将几个不同时空的焦点都组织到画面中来，突破局部而拼接成整体，画面内容更加丰富多彩，充满更多可读细节，更容易产生情、景、意、境相互交融的“咫尺千里”境界。但这种与众不同的视觉独特，除了是片幅格式与画面展现内容的与众不同，更重要的是摄影师有意在笔先的形象思维定位，在现场能十分清楚从哪个方向连拍几张可以把哪些想要的东西揽接进画面来……

摄影，是依赖于技术的艺术。摄影艺术的发展进步，从来离不开科学技术的支撑。我早在十多年前拍摄的全景接片，由于当时的接片软件技术还不太成熟，是费了好大劲才凑合接好的。现在的接片技术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有些细节，还是需要手工补救。数码时代的全景接片，与胶卷时代的6X17的宽片幅，其实又有了更多的不同呈现。

有人说过一句精辟的话：摄影家的能力是把日常生活中稍纵即逝的平凡事物转化为不朽的视觉图像。确实，生活处处是场景，心境决定意境，有美好的向往，日常就成为风景。尽管我行走祖国大地，壮游大好河山，我拍摄我游过的中国世界遗产，拍下我看见的生猛鲜活生活场景和族群状态，但我不以为我拍的是什么“人为改变的风景”，尽管当代摄影景观摄影的观点对我有产生一定的影响，我还是认为我拍的都只是日常的中国风景。我并不完全赞同把风景截然划分为“美丽自然”和“社会景观”两大类。中国风光摄影与西方传统风景摄影存在的差别所在，就是东方人拍摄的画面里都会尽量包含天、地、人这三个元素，因为在中国传统的山水画卷意境里，讲究“天人合一”，天地之间必然少不了 “人”。我的《日常•风景》作品系列，更多的只是尽力去传达中国传统美学观，用现代摄影去展现“天时、地利、人和”和谐诗意的中国风景。

1.黄山看松 2010-10-20，安徽，黄山（中国世界遗产）

2.乐山观佛 2011-08-15，四川，乐山（中国世界遗产）

3.桂林山水 2011-02-06，广西，阳朔（中国世界遗产）

4.金顶祥光 2012-02-03，四川，峨眉山（中国世界遗产）

5.开平碉楼 2011-07-14，广东，开平（中国世界遗产）

6.宏村徽居 2014-03-29，安徽，宏村（中国世界遗产）

7.澳门新年 2010-01-05，澳门，议事庭前地（中国世界遗产）

8.西湖情话 2012-05-16，浙江，杭州，西湖夜景（中国世界遗产）

9.石林奇观 2015-09-14，云南，昆明，石林（中国世界遗产）

10.高昌故城 2009-07-30，新疆，高昌故城（中国世界遗产）丝绸之路

11.京杭运河 2012-05-28，江苏，苏州，吴江市，中国大运河（中国世界遗产）

12.菽庄花园 2011-04-14，福建，厦门，鼓浪屿（中国世界遗产）

13.海河夜钓 2017-04-08，天津

14.白渡桥上 2010-10-28，上海，白渡桥

15.防洪纪念 2019-04-17，黑龙江，哈尔滨,防洪纪念塔

16.长白天池 2019-04-15，吉林，长白山

17.青海留影 2009-07-17，青海，青海湖

18.二七广场 2010-04-26，河南，郑州

19.成陵春祭 2010-05-04，内蒙古，鄂尔多斯，成吉思汗陵

20.法会观众 2011-08-07，甘肃，甘南碌曲，郎木寺

21.开工典礼 2007-12-28，广东，广州，从化

22.西塔起建 2007-08-17，广东，广州

23.仁威庙会 2008-04-08，广东，广州，泮塘三月三

24.热闹连州 2008-12-06，广东连州国际摄影节开幕式

25.东莞制造 2009-06-11，广东，东莞工厂

26.庐江曲苑 2013-06-23，广东，广州，何家私伙局

27.开渔大市 2017-08-17，广东，茂名博贺开渔

28.年宵街市 2020-01-23，广东，广州，榨粉街

29.迎春花市 2020-01-23，广州，西湖花市

30.除夕盛宴 2020-01-24，广州，年三十北京路，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