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街上走着走着，我摘下了口罩

巴黎燕的世界

那天，在巴黎街上，走着走着我摘下了口罩。

我的故乡武汉封城的那个周末，我要去参加一个聚会，在那个聚会中，我会见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在巴黎一家奢侈品店工作，在历史性的1月23日周四，她接待了我的故乡同胞，而且是完全【裸露接待】：没带口罩，更无眼罩防护服。

我和她这一面，虽然不会有历史意义，但见是必须的，因为这个聚会很重要，我一定回去。

自从封城以后，武汉疫情的信息哪是日新月异呀，简直就是张牙舞爪，铺天盖地，汛情汹涌加分秒必争之势，传遍全国，也【胜利踏上】多国大地！

【在那遥远的地方】法国，人们谈论的不是【有位好姑娘】，而是【神秘莫测】，令人【谈虎色变】的WUHUAN肺炎！

你别担心，我会戴口罩的，你要不也戴一个？     她很细心，猜测我的顾虑。

不用吧？  说实话，我既不是客气，也不是不怕。而是真没感觉到实质性的【恐惧】。

不过，我也知道，巴黎药店的口罩被华人一扫而光，药店挂出商品售罄的牌子都是中文的。

封城前后，我从法国联系了在武汉的家人亲戚，感觉他们都还没有出现我想证实或【预期】的恐惧或焦虑，不过听到一个亲戚还跑到楼下跟人打牌，我向她儿子大发脾气，【恐吓】他快把妈妈喊回来。

不过，在遥远的法国，当下看上去，还是吃饭睡觉风平浪静的。

到达聚会，就有个女友递给我她一只口罩，并示范正确的方式。

聚会中，除了两个感冒戴口罩的台湾人，就是我的那位奢侈品店工作的女朋友和我俩戴着蓝色口罩了，她还小心翼翼与我们保持一定距离，其他人都【裸脸】参与。

聚会结束出来后，走在巴黎的街上，我仍然戴着口罩。

小时候也戴过口罩，那是在冬天。武汉冬天湿度大，气温还没到零下就会感觉寒冷刺骨，棉袄棉裤围巾也不够，加个口罩似乎就塞住了寒风长驱直入的渠道。

您好，女士，您穿得很暖和啊！

我被一声法语从多年前武汉三镇的汉腔楚调拉回眼前的巴黎：

已经是中午了，一个父亲推着婴儿车，车把上一边挂着装了大葱和土豆的袋子，一边是一包婴儿尿布，他在催身后磨蹭的小女儿，一个打扮整齐的老太太挽着身边老头，应该是她先生的手臂，正在赶去订了坐的餐馆。

我从大街两边成排的6，7层灰白色石砌和红砖墙居民楼抬头望去，明净的蓝天，此时仿佛如一方巨大的口罩，把天外不明来客抵挡在外。

我扭过头，一个法国人靠近我身边，带着有点奇怪的笑容靠近我。

我看了他一眼，没搭腔。大街上，法国人之间极少说话，顶多打个招呼【您好】，不会如此【添油加醋】。

哦，抱歉，不打扰您了，祝您今天快乐！看我无语，他有点尴尬的与我拉开距离。
啊，没事，我也祝您今天愉快！我有点心软，别人没怎么冒犯我呀。

好不习惯，感觉喘不过气来：原来我是戴着口罩在说话，而放眼望去，满大街，就我一个人鹤立鸡群的在脸上【遮了块布。刚才那个法国人一定是见我脸上的口罩，对于他来说，我在【宣告】：我是个携带病毒的病人！我怎么没把他吓跑呢？他居然还靠近我，是好奇吗？不怕被传染吗？

我理解他的少见多怪，连我住在法国几十年，今天也是历史性第一次戴口罩。

那个法国人是被戴着口罩的我吓着了吗？

带上一块布，面纱或口罩，脸部的全面和真实被遮挡起来，表达身份的相貌，脸部情感，五官的某些缺陷，呼吸中的异味，病菌，被拦截在外，也许会躲避一些危险。

历史上，出席沙龙聚会，在剧院看戏，戴上面纱的女可以增加神秘感。

为躲避有针对性的攻击迫害，戴上面具，口罩，也可以达到降低一些潜在危险的目的。

除此之外，遮住脸部，戴上口罩，还有其他额外的作用和后果吗？

古代或早期人类生活环境没什么污染，在脸上戴东西，除了宗教原因，大部分为了隐蔽自己。

如女人出门，如日本忍者的面罩。有的简单，有的制作精致一些，包得更严实。

他们的目的与卫生无关，而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

除了避人眼目，脸上围块布，还有的是为了区别俗圣和贵贱之分。

公元前六世纪，古代波斯人认为凡俗人的气息是不洁的，因此祭师在进行宗教仪式时，要用布包住脸，免得凡人的气息落在祭品上，上苍拒收。

波斯祭师脸上的那块布，可以算是人类最早的“口罩”吧。

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里描述了一个他在元朝宫廷的看到令他有些惊讶的一幕：
他写道“在元朝宫殿里，服事饮食的太监，都在脸上用绢布蒙着他们的口鼻，为了拦阻自己的口鼻气息，避免污染了皇帝达官贵人的饮食。” 这里是为了贵贱有别，也与卫生病毒无关。

如果有人认定这是中国人发明口罩的实证，那伊朗人也可以把6世纪前波斯人用布包住脸献祭一事来抢注口罩发明专利。

在欧洲，早年瘟疫盛行时，医生四处奔走救治病人。为躲避同样行医问诊的巫师的骚扰追打，他们用纱布遮住面目，使巫师认不出。不知他们是否因看了马可波罗游记中的元朝太监装束得到启发。

现代口罩的作用是医学卫生防护功能，人们公认的发明者是德国病理学专家莱德奇。
1862年，当微生物之父，法国的巴斯德用他那有名的鹅颈瓶证明了空气中有细菌存在后，在施行手术的地方充分杀灭细菌，患者和医生极大程度地因此避免了病菌的传染。
　1895年，德国病理学专家莱德奇发现并认为人们讲话的带菌唾液也会导致患者伤口恶化。于是，他建议医生和护士在手术时，戴上一种用纱布制作、能掩住口鼻的罩具。实践后证明果然有效，病人伤口感染率大为减少。

手术时，外科医生得穿手术衣，戴手术帽和橡胶手套；但并没有使用口罩进行防护，医生手术要配合工作，说话时就常把自己口鼻腔中的细菌传染给患者，从而引起伤口感染。

从此，各国医生纷纷采纳莱德奇的建议。手术时，脸上戴罩具，便在欧洲医学界逐渐流行和推广开来。

后来经过英国的一位外科医生，特别是一位法国医生改良，把面罩用一个环形带子挂在耳朵上，这样可以随时系上解下的现代口罩就诞生了。

面对风声鹤唳的****【新冠病毒】，法国报纸和卫生部长都在敲锣【不要恐慌！平安无事！】

他们认为，口罩对有带菌唾液的病人有用，如果你没生病，口罩则没必要戴。

10年前的H1N1大疫情，美国和西班牙的染病者超过了10万人，据记载，当时的大街上没几个戴口罩的人。

从口罩发明最初的宗旨，是拦阻带菌唾液对他人的危险来看，欧美人的逻辑是，如果你生了病，戴口罩的是你【好像是个惩罚？】，而不是没生病的我！

那么按着这样的逻辑，一个人戴上口罩，就等于向周围人宣布：【我生病了】！

而在从武汉蔓延开来的新冠病毒背景下，戴上口罩的人，对法国人来说，他们是等于举着标语牌昭告身边人：

我是新冠病毒传播者，一个危险的定时炸弹！

如果身在海外的华人不能理解，起初我也一样懵逼这一欧美人的【逻辑】。

对出现的一些极端案例，比如以防范自己保护他人的本意，戴着口罩走在街上，搭乘交通工具，结果被法国人另眼相看，甚至有在公交车上被众人赶下车。

但是看看国内武汉湖北人在各省市的遭遇，想想欧美人的【口罩文化】，我们对法国人的种种【令人不解甚至愤怒】的态度行为，就有可能减少标签式的反应和简单论断。

1月31日世界卫生组织WHO将新冠病毒疫情蔓延宣布为国际紧急事件后，巴黎地铁也没有人戴口罩。

就是刚到法国的亚洲人也【裸脸】在外：是怕拉去隔离？

我的学生和很多老师同事都知道武汉是我的家乡，有几天我还跟其他几个老师一样，有点咳嗽，但他们仍然照常靠近我，向我打招呼。

春节后，有的甚至主动跟我来法式贴面礼向我祝贺新年。

人家没对我如临大敌，我也当然有起码的自知之明和良心底线：两年多没回过国，几个月都没接触国内回来的人。否则别人不知情，自己也不会为了自私方便，陷他人于危险之中！

法国最近又发现好几个新增病例，法国卫生部又发布新一轮警示通告，但仍然不减淡定色彩，通告里并没有强调必戴口罩。

而2月7号周五是法国的【春运】开始：学校两周冬假。

那些潜在的病毒携带者将可能以海陆空3D通道去传播新冠。

周六上午我买菜前，进了我家附近一个药店。

药店有10来个客人。

一个药剂师向我介绍两款口罩。单层浅蓝口罩，每只1欧元，带呼吸阀的医用口罩3欧一只。每款都限买5只。

据药剂师解释，口罩主要目的是阻止口腔病菌喷射到他人。单层口罩几乎没有太大阻挡病菌的作用。最有效的自我防护措施是勤洗手，远离戴菌者。

我们的交谈，吸引了所有药店的人，包括其他药剂师也来参加我俩的交谈内容。

听了我对5个雪山英国人疫情分享，大部分法国人还是不觉得有戴口罩的需要。我买了两款口罩。

一个住在我同一街区的药剂师对我说，就是简单的口罩，在身边有感染者时，还是有防护作用的，因此政府任然批准这种口罩的生产，而且您如果觉得需要，这样您戴上，心里也感觉踏实舒服，那就戴上。

我拿着口罩纸袋出药店时，反对戴口罩的一个老头，还在人群里反复说：口罩没用，不用恐慌。药店的人也没把他轰出去。我想，口罩生产商如果在场，会不会举报老头【造谣】？

走出药店，我回头看到药店灯箱上的绿色的盘踞蛇影。

欧美药店的招牌上，差不多都有盘蛇标志，其渊源来自圣经以色列人的历史：

以色列人寄居在埃及做奴隶4百年，受尽欺压凌辱。上帝差派摩西带领他们离开埃及，返回流奶和蜜的故乡以色列。一路上得到上帝保护的以色列人，常常行恶，心存败坏，少有感恩之心，引发上帝的愤怒，以色列人中间瘟疫开始流行，病倒死亡人数巨大。

摩西为百姓在上帝面前认罪，忏悔，立志离弃罪行，请求上帝饶恕。公义的上帝因摩西的代求，重新彰显慈爱，他启示摩西，造一条铜蛇，悬挂在他的权杖上，凡诚心悔改，仰望铜蛇的人，便被上帝赦免和医治。以色列人，扶老携幼，一起忏悔，向上帝仰望时，瘟疫便立即止住。

上个周日，在巴黎街上，走着走着，我摘下了口罩。

在法国，我学习到，防范病毒，有很多有效措施，口罩也是其中一种。

但相对于其他手段，口罩，它最本位原始的作用，对生病者的带菌唾液有所拦阻，健康者戴口罩『医用型』有一定防范作用。但因文化习俗的不同，从上至卫生部长下到普通法国人，对口罩在疫情中的作用极不看好，他们强调的是其他卫生措施。

当初我在看到法国卫生部长对口罩的说词时，不仅气愤，而且甚至怀疑她因为口罩库存告罄，为了稳定民心，政治正确，贬低口罩作用，故意撒谎！

我跟法国邻居，同事和朋友都聊过戴口罩的事儿，想知道他们不同的看法。法兰西是个人人特立独行，推崇言论自由，个性张扬的民族。他们从没受到统一思想的『熏陶』，可是在戴口罩这件事上，他们的看法，令人大跌眼镜的『高度统一』！他们极其『固执』地认为：生病的人才需要戴，而且，口罩没什么用！

华人的『灵活性』『顺服上级命令』也令法国人叹为观止。但是『入乡随俗』和他们的『在罗马，就要做罗马人』是异曲同工的。

华人愿意遵循国内的倡导要求，佩戴口罩。可是面对法国口罩文化逻辑，又要防范感染，又要面临被误会，被边缘化，被歧视，我们该何去何从，如何『在罗马，做罗马人』呢？

在法国戴口罩，可能会成为一道无形的【墙】，以误会，恐惧，有可能成为隔阂歧视的道具。

可是这个新冠病毒不懂『感同身受』，它不会理喻华人身处法国，纠结在两种文化逻辑的困难。

那面对心理上的隔离和感染后的被隔离，我们要先对付哪一种『隔离』呢？

在地铁里，有一次因人太拥挤，我用围巾代替口罩，不舒服也不容易。

今天，滑雪地传来新增5名新冠病毒患者，虽然都是英国人，但他们都是在法国发病的。

法兰西现在预备好戴口罩了吗？

修改于2020年2月8日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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