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河边的往事

贺峰信

（沣河春景——网络下载）

沣河之美丽，尤如一条彩带，由秦岭山上飘来，蜿蜒俊美、萧萧洒洒，汇入渭水。沣河之伟大，尤如一位母亲，用她那甘甜的乳汁，滋养了沿岸广袤的土地，养育了沿岸广大的子民，造就了西周沣镐两京的繁荣昌盛。

沣河之美，在于水之清，宋《长安志》记：“老子云：沣水之深十仞，而不受尘垢，金铁在中，形见于外。”足见沣河之水清潵透亮。

沣河之丽，在于岸之绿，那河堎、堤岸、大堰上的茵茵小草、高大的白杨、古扑的国柳、翠绿的芦苇；春之花、夏之叶、秋之果、冬之雪，把四季的沣河总是裝扮的多姿多彩！

　　我爱沣河，不仅是她的美丽和深厚的沣河文化，更是因为她给予了我少年时的许多自由与欢乐！

我的家乡北张村，地处西周“灵囿”的北张口，秦汉“上林苑”的腹地，紧临沣河中游东岸，与西周文王灵台隔河相望。灵台诵经的木鱼声，村民造纸的踏碓声，似这般的遥相呼应、和谐押韵、相得一彰。那丰厚的西周文化、那悠久的手工造纸传统工艺，也是这般的辉煌。我从小就是在这深厚的沣河文化熏陶下成长的；我少年时的许多时光，就是在沣河边上度过的。

　　我上小学时，农村的劳作时间分力早上、中午、下午三个时段。学校的作息时间，也就随着农村的这种实际，学生只在早上、中午到校。那时，没有什么课外家庭作业，一整下午，便成了我们的自由时间。吃过午饭，我们一帮小伙伴，便成帮结伙地去沣河边，挖野菜、拾柴禾、戏|闹玩耍。沣河，便成了我们接触天地，认识大自然的大课堂。

开春后，我们在河堰上挖荠菜、挑白蒿、掐刺斤，在芦苇丛中捡鸟蛋、捉蝴蝶。这时，但见那：一窝窝茁壮的马莲，幽蓝的花儿，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来；一朵朵小巧的马奶子黄花儿，迎着风儿，羞涩地点着头微笑；几枝长春藤，散开墨绿色的叶儿，迎着阳光，缠绕在芦苇上，努力向上攀爬；河堎边的几棵垂柳，长长的枝条，拂动着河面，划出道道涟漪，一群小鱼儿游过来，风一吹，枝条摆动，呼地又散开了；蝴蝶在花草间飞舞；苇雀在摇曳的芦苇上飞来飞去，“喳喳！”地叫着。生机勃勃的沣河，竟是这般的美啊！

立夏后，我们在沣河堰上，拔灰吊、掐艾叶、摘榆钱、折槐花。在河堰上跑来跑去、攀高上低，忙得不易乐呼。一种当地人叫“金杠杠”的植物，似草莓的叶儿，根如长长细细的枣胡，可生食。小伙伴们在挖“金杠杠”时，需先双手作揖，闭目念咒：“金杠杠，银杠杠，挖出来碾棍壮！”都祈盼能挖到一个大个的。

到了仲夏时，我们还会顺着河堰，猫着腰儿，悄悄潜入豌豆麦地里，偷偷摘那缠绕在麦杆上的翠绿色的豌豆角。至今，那晶莹的槐花，香甜的“金杠杠”，翠绿的榆钱与豌豆角，在我的记忆中，还留有丝丝余香。

（沣河夏景——网络下载）

　　盛夏时，在沣河里凉快游泳、摸鱼提虾，是最令人难忘与留恋的了。我们一帮伙伴，从小在沣河边长大，都早早地学会了游泳。河水深时，大家就仰泳、潜水；河水浅了，就蛙泳、蝶泳。虽然姿势不很准确，但灵巧活便，都不至于淹水有危险。有时，我们还会脱光了衣服，象一群猴子一样，爬到河堎边的树枝上，“扑咚！扑咚！”地玩起跳水来。

我们在沣河边玩耍时，还经常与河对岸吴家村、邱家庄两个村的孩子们打架。打架时，先是双方站在河堎上对骂叫阵。接着，就头戴柳条编的帽子、挥舞树枝、投掷石子，在激昂的呐喊声中冲向对方，如同打仗时冲锋陷阵般的勇敢。我们村的小孩，人多势众，在历次打架中都占上风。有一伙伴叫田良，善扔石子，投得既远打得又准，经常冲在段前面。一次，我们快要冲到对面时，田良投一石子，大喊一声“着！”，便正中一小孩头部。对岸一伙小孩，见同伴挂彩流血，都吓得慌忙抱起衣服，光着屁股如鸟兽般四散奔逃。后来，田良参了军，扔手榴弹在全连老拿第一，我想，这肯定与他小时常扔石子的锻炼有关了。

　　秋天的沣河，更是令人神往。秦渡古镇北门外的小石桥上，过往的行人，眼望着一河清流，悠闲自得；河沿边洗衣的村妇，和着棒捶的“梆梆”声，笑声朗朗。河堰上那红红的枸杞果、紫黑色的野葡萄、金黄色的野菊花、飞扬如雪的芦花；河滩上，一群一群觅食饮水的南迁大雁和野鸭；河堤外，金黄色的谷穗、硕大的玉米棒，村边累累的红柿子，共同构成了一幅美丽丰收的金色秋韵。

我们在河堰上挖野菜，打猪草，采野果，藏在包谷地里折甜杆、啃嫩包谷棒棒，沣河也常是亳不吝啬，让我尽情享受秋天的快乐，让我们满意而归。

　　冬天，我们在沣河堰上割枯草、扫树叶，以备柴烧。下雪的时候，天上飘下一片片雪花，渐渐地河滩白了、河堰白了、堰外大片的麦田也白了。我们站在河堰上，望着沣河上下一片银装素裏的美景，伸出双手，一朵朵雪花飘落在手心，来不及欣赏它的晶莹剔透，瞬间便化成一滴滴小水滴，凉凉的、爽爽的，沁人心脾。此时，对冬天的美，我便有了一种新的感知。

放了寒假，我们最喜欢的就是一大早，去沣河边看树挂。沣河上下，要算河堎边上的树挂最为壮观。出了村眼望，天地茫茫，沣河大堰似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卷，舒展庄眼前。进入这画卷之中，再看河堎边上的树挂：有的像鹿角、有的像珊瑚、有的像瀑布，冰清玉洁、晶莹剔透，仿佛使人进入童画般的水晶宫世界。调皮的小伙伴，摇动着垂柳树，千条冰枝摆动，发出“嚓嚓！”的响声来，冰渣掉落在脖子里，冰凉冰凉，特刺激。

河面封冻以后，我们常会在河面上，比赛飘瓦片，看谁飘得远。“哧溜！哧溜！”一声声，瓦片似离弦的箭儿，飞向远方。结冰厚实了，大伙儿还会手挽着手学滑冰。一个跌倒了，大伙都会顺势跌倒，这时，便会引起的一阵一阵的欢声笑语来。

离开家乡已经四十多年了，沣河过去的那种美景，我却久以难忘，少年时在沣河边的那些自由欢快的往事，我更加眷恋！

2020年元月31日书于“九锦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