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浆波微澜声声碎,暗香凝脂琵琶语。</h3><h3>珠帘轻捻浅浅意,孤灯自照笑华年。</h3> <h3>夜半,阑珊,泊月桥,浔阳江畔,白雾弥弥,圈圈涟漪。</h3><h3>我来这里送一位老朋友.......瑟瑟秋风似刀子一样,划下片片枫叶;芦花已没有昔日的娇颜,偏低着头不敢吭声。我和他下了马,在船上设宴为对方践行。</h3><h3>“唉,老白啊!一转眼,我们又要各自奔走天涯了!”</h3><h3>“是啊,不知何时再能相见。”</h3><h3>“瞧你说的什么丧气话...只是这月亮,不再那么圆了哎。”</h3><h3>“能再见的,能的,咱...别忘了彼此啊”</h3> <h3>我举起酒杯,看着杯中酒荡迭着,月光把它称得发亮,似银子一般,轻轻晃动,似乎会发出银铃般的声响似的,诱人的醇香萦绕在鼻息间,旖旎在月色里,沉淀了一场梦一般......</h3><h3>没有丝竹管弦的乐声,我怎么能将这美酒一饮而尽呢?这酒里,充满了苦涩、悲怆,如今我就要和老友分别了,是啊,这酒里,都浸满了我们的泪水啊!</h3><h3>你就要走了,这一轮明月却依然倒映在江水中,乱了波光,涛声依旧。我们,以后,一定还会欣赏着同一片天空的月亮吧!</h3><h3>你就要走了,以后,谁陪我喝酒赏月,策马同游,写一袭烟雨如梦?</h3><h3>你就要走了,谁又还懂得我江州司马的一腔愁思啊?</h3> <h3>风摇灭一席灯火,木船的窗户被轻轻推开,一阵忽远忽近的琵琶声传来,宴席已散,我却没有回归的心思,他也还不想走。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任琴声肆意撩拨我的心弦,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这琴音,正诉说着无限的悲楚和凄凉,这是何等天籁之音?</h3><h3>一曲即将末了,我寻着声音来的方向悄悄地问:弹琵琶的是哪位姑娘? 琵琶声蓦然停止,久久没有人回答。只剩下水波击打在船板上的泠泠声,还有秋风轻轻关上木窗的吱呀声。我移步船头,轻拨船桨,水光粼粼,波浪碎在月华中,惊起水晶似的光影,涟漪翩翩。去找那个姑娘吧,那琵琶音,可真真弹到我心底了呢。</h3> <h3>我吩咐下人重新点起烛火,温上美酒...炉火摇曳在一片漆黑里,显得如此弱小和凄凉。老友亲切地邀请琵琶女出来共叙愁情,我也在一旁附和着,呼唤了千遍万遍,惊动了芦苇里藏匿的水鸟,喧嚣一片,波光潋滟里,一个旋儿若隐若现,那定是一条未眠的鱼荡起的回忆...</h3><h3>对面的船轻微动了一下,珠帘被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撩起,碰撞出轻灵的序曲,她缓缓挪步,风牵着她的衣角,迷醉于她的发香。一把琵琶被她抱着遮住了半边面容,留出来的,是一只低垂的眼眸,睫毛微微抖动,像极了蝶舞翩迁...她绛唇轻抿,微微行了个礼,坐在船头,轻轻地把琵琶放在腿上,似乎怕惊扰了它的美梦...</h3> <h3>她转紧琴轴,轻轻拨动着琴弦,只用三声两声,还不成曲调,悲天悯人的气息随着江面上弥漫的水汽扑面而来。她顿了一下,继续弹奏着,弦弦悲楚凄切,声声隐忍沉思,好像在哭诉着她的平生的不得志一般...</h3><h3>像是有人偷走我心中的苦闷,把它酿成酒,一遍又一遍灌入我的喉咙,我想把它吐出来,却始终含在嘴里,自作自受...</h3><h3>琵琶女低蹙着眉头,一双玉手随意拨动着琴弦,好像说尽心中的无限悲凉一般。或许,音乐可以传达感情吧,至少,它在我的身体里引起了共鸣。</h3> <h3>轻轻地拢,慢慢地捻,一会儿抹,一会儿挑,十只玉指灵活地弹奏着,一曲霓裳羽衣曲奏毕,再接着弹六⼳。大弦浑宏悠长嘈嘈如疾风暴雨,小弦和缓幽细切切如有人私语...</h3><h3>似乎是:对青山强整乌纱。归雁横秋,倦客思家。翠袖殷勤,金杯错落,玉手琵琶。人老去西风白发,蝶愁来明日黄花。回首天涯,一抹斜阳,数点寒鸦。</h3><h3>似乎是:梦里思大漠,秋时别浔阳。长亭,咫尺人孤零;愁听,天涯传绝音。且行且慢且叮咛,踏歌行,人未停。</h3><h3>似乎是:让眼神蓄满渴望,穿越无边的清风月光,把心,用温暖缓缓地照亮。风,吹过西窗,穿越弄堂,把水袖轻摇,醉一地泪伤。谁,起舞轻弄,让花儿凋谢得如此匆忙。谁,犹抱琵琶,半遮了音里的轻狂。心,失落,慢慢地数,逝去的过往。</h3><h3>似乎是:烟雨落断桥,青石碎。斟一杯天涯、一半花开,在风雨中潇洒。轻风过竹林,低声语。酌一杯牵挂,在青苔上开花。</h3> <h3>这嘈嘈切切的琴音呐,交错杂弹,可不是或大或小的珠子折射着光辉,挥撒在玉盘里,那叮咚的清脆,足矣在心中,回荡好久好久了...</h3><h3>琵琶声迂回婉转,像是花枝乱颤,似风流淌过的叮咛,却是花下,一个机灵的小脑袋探出来,是夜莺呐,轻描淡写地唱着小曲儿,流畅而动人,也是那水汽凝结的露珠,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滑过树梢,留下一条银光,遂消失在一片平静的湖水中,滴答一声,涟漪阵阵,最后又回归平静。</h3><h3>音调突变,似换了一个季节,寒冬凛冽,河上起了冰,水在冰下艰难地流动着,想奋力向前,却被留在原地凝结,成冰,停滞不前,挥洒出的苦楚,像是艰涩低沉的沙哑,又像是呜咽断续的哭泣,像是另一种愁思幽恨暗暗滋生</h3> <h3>此时的闷闷无声,细品起来,苦涩却动人,催人泪下却像倒尽心中无尽的苦水一般,痛快、舒畅,比起声声入耳的响动,更能带走一片愁思。</h3><h3>突然间,好像银瓶碰破,水浆迸溅,又好像铁甲骑兵厮杀,刀枪齐鸣...我仿佛看见那个摔碗的烈士,视死如归,我仿佛看见硝烟四起,战火纷飞,我仿佛看见一片血泊,倒下又站起,不服输的信念和勇气!</h3><h3>一曲终了,她对准琴弦中心划拨,四弦一声轰鸣,好像撕裂了布帛一般,短暂,却华丽。</h3><h3>回过神,原来东船西舫的人都来了,大家都静静地坐在船头,相顾无言,思忖着各自的往事。江心处,一抹白色乍现,原来是月亮,来欣赏这令人如痴如醉的琵琶曲来了...秋风过,打乱了月影,纷飞了如梦似幻的寂静。</h3> <h3>琵琶女沉沉地叹了声,把拨片放在琴弦中。拉拉被风卷皱的衣角,夜色中,她的神色依旧端庄宁静,像是上天的雕刻,如花美眷,似水流年。</h3><h3>红唇轻启,她娓娓道来:我本是京城负有盛名的歌女,老家住在长安城东南的虾蟆陵。十三岁就已学会弹奏琵琶技艺,名字登记在教坊乐团的第一部里。每曲弹罢都令艺术大师们叹服,每次妆成都被同行歌妓们嫉妒。京城的富贵子弟争着给我赏赐,每当一曲弹罢,不知要给多少彩绸。钿头银篦打节拍常常断裂粉碎,红色罗裙被酒渍染污也不后悔。年复一年都在欢笑打闹中度过,秋去春来美好的时光白白消磨。教坊的兄弟参军去了,当家的阿姨也死了,暮去朝来我也年老色衰。门前车马减少,光顾者落落稀稀,自己的年岁大了我只得嫁给商人为妻。商人只重营利,对离别看得很轻淡,上个月他到浮梁买茶办货去了。留下我在江口孤守空船,秋月与我作伴,绕舱的秋水凄寒。更深夜阑常常梦到少年时的欢乐,梦中哭醒涕泪纵横污损了粉颜。</h3><h3>至少那时,我还可以弹奏我最喜爱的乐曲,享受琵琶的窃窃私语,自从嫁给我的夫君,我就再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弹琵琶了,多么想回到从前呐...</h3> <h3>我听到琵琶声已经神魂颠倒,不知这声乐为何能复述我心里的苦衷,再听闻琵琶女的诉说更是悲楚。同样都是天涯沦落的可怜人,今日相逢何必问是否曾经相识!自从去年我离开繁华长安京城,被贬居住在浔阳江畔便一直卧病。</h3><h3>浔阳这地方荒凉偏僻没有音乐,一年到头也听不见管弦奏鸣。居住在湓江附近,低洼潮湿,院子周围,尽长些黄芦苦竹。在这里早晚能听到的是什么呢?尽是杜鹃猿猴那些悲凄的哀鸣。春江花朝秋江月夜那样好光景,也无可奈何常常取酒独酌独饮。难道这里就没有山歌和村笛吗?只是那音调嘶哑粗涩实在难听。</h3><h3>今晚听闻你用琵琶弹奏的乐曲 像听了天上的弦乐一般,耳根清净,心底安宁。姑娘,请不要推辞,你再坐下来弹一曲吧,我要为你作一首新诗:《琵琶行》。这音乐,真真走到我心里去了。</h3><h3><br></h3> <h3>琵琶女或许是被我的请求所感动,她定在船头好久,一双眸子里,尽是酸楚汇聚的点点滴滴。她回身坐下,又转紧琴轴,拨出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声音,却不似刚才的曲调,像极了一个人,步履蹒跚,走在凄冷的秋季,一遍遍倒下,一次次站起,脸上,泪迹斑斑。</h3><h3>不知不觉,我的衣襟已被泪水,沾湿一片。</h3><h3>琵琶声远了,远了,只剩下秋月,还在江心晃着,秋风流连,忘记了回家的路...</h3> <h3>纤纤玉指点古韵,拂袖再起千古音。</h3><h3>芦汀有雪落于眉,眼眸作画诗意然。</h3><h3>绛唇吟诗百端貌,云鬓微整雾中仙。</h3><h3>潇湘雾隐墨清浅,余灯半盏映朱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