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娘的天2020.1.31

刘风麟

<h3>  我就是母亲的天,母亲一直这样认为,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小,母亲一直疼我。还有就是我是母亲的骄傲,77年恢复高考,79年我是乡里的女状元。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从小失去父亲,母亲靠当保姆供我上学,在我上学期间靠自己的奖学金来维持我们母女的日常生活,我便不让年迈的母亲再去给人当保姆了,那一年我17岁。</h3><h3> 后来我参加工作,以至于成家后一直这样。虽然我只是家里的老小……所以母亲一直认为我就是母亲的依靠,我就是母亲的天。</h3><h3> 记得我考住那年以至于三年的上学生活,母亲说是自己一生中最值的炫耀的时光,三寸金莲走起路来都漂。母亲说:“村里人问我,我啥都不说,只是没事的时候上下街走上一遭”。母亲是一位没有文化,典型淳朴,善良的农村妇女。母亲在世的时候我也这么认为“我就是母亲的天”,我有孝敬母亲的能力和机会。</h3><h3><br></h3><h3> </h3> <h3>  直至2006年元月21日母亲去逝。天和地彻彻底底的颠倒了……。我觉得天瞬间潭塌下来了……。</h3><h3> 原来母亲才是我的天,为我遮风挡雨的天塌下来了。现实生活中的一切变成了灰色。从此我便行尸走肉,强作人颜,履行自己的义务。整整十五年尘封自己的记忆,不敢拿出母亲的照片,不愿回忆过去的一切,告诉自己向前看,向前走,自己也是位母亲。</h3><h3> 但是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梦见母亲,醒来后胸口憋闷的历害,真想把心脏拿出来抖一抖。那种感觉没法和人说,沒人能理解。几乎每天这样,以至后来我祈祷母亲晚上不要来看我了,我和您尘缘已去,我实在受不了了……</h3><h3>多想你再摸摸我的头,多想你再牵牵我的手。</h3><h3>但愿你是天堂去旅游,天堂的路来去不自由。</h3><h3>妈妈呀!妈妈我想你,喊你只能是在梦里头。<br></h3><h3>妈妈呀!妈妈我想你,相约我们来世再相聚。</h3> <h3>  十五年后公婆下逝后春节期间供祭的时候,我才敢一同拿出母亲的照片正视,心中那种痛和十五前还是一样的。虽然供祭但全是我家老汉的事,我一般不想去做,因为心痛,不愿回忆。记得母亲刚过逝后我一直走不出来,我问婆婆,啥时候我才能不再想母亲这件事,婆婆说怎也得三年。</h3><h3><br></h3><h3><br></h3> <h3>  今天,也就是2020.1.31日,这段时间新型冠状病毒传染期间,隔离在家里也是为国家做贡献。一直以来想写写母亲,但不想撕开那片尘封的记忆。直到今天中午家里只有我和儿子,吃着老汉上午给做好的棒骨,喝了点女儿给买的啤酒,和儿子静静地聊着聊着便聊起了过去,也聊起了我的娘。</h3><h3> 原来孩子能静静听着你唠叨唠叨的那种感觉真好,比给你再多再多的财物都好,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孝顺。原来我就最不愿意听母亲唠叨,在今天我切身体会了后,我对母亲的那不是孝。所以我决定静下心来回忆一下我和娘一起生活的日子,不再是心痛满是愧疚。未完,待续。</h3><h3><br></h3><h3> </h3> <h3>  母亲如果活着就98岁了,生于1922年阴历七月二十一,这个日子应该是个确切的日子,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我七月二十三回去给母亲过生日,母亲说生日己经过去两天了。所以如果再不记录成文字,我怕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断片儿。</h3><h3> 丑娘其实并不丑,那为啥我叫丑娘呢,因为母亲的童年是民国二十一年后,和康熙皇帝得的同一种传染病‘天花’,当时没有条件医治全靠自生自灭顽强地活了下来,最后脸上留下了满满的疤痕,这样的孩子所以就比较丑。以至于7岁的时候和我父亲换贴(现在叫定婚),给我父亲当了童养媳,父亲当时小不懂的童养媳的含义,后来14岁结婚的时候可能也只是懵懂,以至于小时候婚后一直家暴丑娘,可能是从始至终也不喜欢。</h3><h3><br></h3><h3><br></h3><h3><br></h3> <h3>  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可能我最大的哥哥也没有见过,不确定,因为大哥也过逝了,其它哥姐们也没提到过,再加上过去我不太愿意听丑娘唠叨,只是有断断续续的记忆。</h3><h3> 姥姥姥爷舅舅们很早就病逝了,我想着是不是和那场天花有关。爷爷奶奶家里是老财主,要不家里能养起童养媳,雇佣五六个长工,二十多个短工,丑娘自从7岁换贴过来后就给这些长工和短工做饭,同时还忍受着父亲拳打脚踢。不过丑娘虽然又丑又小但并不软弱,记得丑娘有次很有趣的唠叨,……说自己做完饭洗完锅跑到街上和小朋友们踢起了毛健,爷爷告诉父亲后便又是一顿揍,正值炎热夏天的中午,丑娘便起了报复的心,等父亲熟睡后丑娘用一根绳子,两头拴着两个枕头吊在熟睡父亲的脖子上,两个枕头扔到灶缘下面,不一会儿父亲的只两脚只剩下乱蹬的份儿了,丑娘幸灾乐祸地跑到了大街上,夏天农村中午都开着门窗午睡,隔壁的爷爷奶奶听到东屋里有动静,但是又不像是打架,跑过来一看,父亲差点没了性命。如果那天父亲没了,也就没有后来的我了。</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 <h3>  2020.2.1看着鲜花丛中母亲那张冰冷的像片,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记忆的闸门再一次打开……。</h3><h3> 母亲17岁那年生下了大哥,也就是1937年。在清朝末年由于清政府的腐败无能,国家经历了十年内战,就在这一年日本人打进了中原,八国联军占领了中国。这个时候母亲正坐着月子,虽然叫坐月子,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没有人伺候,家务活照常做。偏偏这个时候日本人又进了村子,男人们忙着赶上牲畜往后山上逃,当然也包括我的父亲。女人们抱着孩子往英国人的教堂里跑,其中也有还没出满月的母亲。逃窜中惶不择路,母亲和另一个女人同时掉进了教堂烧火灶的灰坑里。两个女人麻溜的爬了上来,同时抓起孩子包裹上了大灶。女人们相互挤了挤总算是坐了下来。这时候才想起来怀中的婴儿,母亲打开包裹一看,大哥头朝下抱着,怪不得哭不出声来,灶上的女人们互相看了看,嘴角上挤出来一丝的苦笑,掉坑的女人也在其中。那女人于是打开了自己的包裹,婴儿早已经没了气息,原来那个婴儿是最先掉下去的,后掉的人都压在了婴儿的身上。女人扯开了破嗓子大哭了起来,其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流露着恐慌,嘴角上的苦笑顿时收起。这样的逃跑过程一个月子里经历了两次。</h3><h3> 母亲是在国家十年内战中长大的,大哥的童年是在八年抗战中成长。这个时候的日本人经常在村里入住,村里的小媳妇脸上涂着黑,头发凌乱也逃不过日本鬼子的蹂躏,即使藏到水井侧面洞里也能让日本鬼子用刺刀挑上来。原来母亲也在脸上涂抹锅底灰,后来发现日本人对母亲不感兴趣,再后来母亲干脆就不涂了。有一次有几个日本鬼子饥不择食,打起了丑娘的主意,扯着丑娘的衣服嘴里叽里呱啦的不知说着啥,躲避不急的丑娘干脆抬起头仰着脸,用手指指了指满脸的大麻,嘴里也哇啦哇啦地喊着……我有麻疯病……我有麻疯病……,这一招还挺管用,几个鬼子的手停了下来,丑娘因为丑躲过了一窃。</h3> <h3>  在这八年战争中,母亲说队伍来了一波又一波,基本上吃住都在我们家里,因为我爷爷家那会儿是老财主,种树种地有的是粮食。日本人也往来运自己的大米和鱼肉,只吃我家的山药蛋。曰本人一来男人们便和前几次一样赶着牲畜上山了,只是比原来多带上几袋做好的饼子。因为我们老家不种小麦,所以没有白面饼子,只是把那些杂粮在夜里用石磨推磨成面粉,做成的饼子。</h3><h3> 日子久了母亲也胆大了,日本人让母亲给他们做饭,大米,土豆和鱼炖在一起。村里的男女人在这个时候基本上很少,只有年幼的大哥和母亲。当然母亲大哥也和他们一起吃,母亲没吃过鱼,说有膻味不好吃,不过大哥爱吃。日本人吃鸡,全村的鸡都让他们吃光了,只要听到有鸡叫声半夜起来也出去抓。因为大的牲畜都赶上了山,鸡带不走,带走了鸡一叫会暴露目标,所以男人们跑的时候都不带走鸡。</h3><h3> 村民有时候饿了,夜里也会回来找东西吃。这时候母亲便把吃剩下的饭用布包好,系在大哥的小肚子上,再穿上个大外衣送出去,日本人在院里栓着满满一院子的马,大哥就在马肚子底下,马蹄子边穿来穿去。那一年大哥7岁……。</h3><h3> 日本人走了以后家里又住进了新的队伍,他们吃的不好,也不让母亲做饭,大部分是自带的干粮。日本人走的时候把我家地窖用泥封上,只在上面留一个碗大的通风口。战乱时期村里人大部分的粮食也都在自家的自留地里挖坑埋好,小脚女人自个儿也取不回来。所以我家里有的也大部分是山药蛋,还让日本人给封了起来。</h3><h3> 母亲发现新来队伍里的人有几天不见吃东西,一问便知是没了粮食,这个队伍的人说话母亲能听得懂。男人们只要村里来队伍就不敢回村,母亲和大哥便动起了我家山药蛋的主意,可又不敢打开地窖,怕日本人回来挨打,这时候大哥在木棍子的一头绑上硬铁丝,从通风口把山药能扎上来,不一会儿扎上来一筐,于是母亲蒸熟就给新来的兵吃。</h3><h3> 新兵没住几日就走了,日本人又回来了,还是老样子母亲做饭,大哥偷偷地送饭,就在日本人下地窖取山药蛋时发现有的山药蛋上有小孔,那可能是大哥扎完没提上来又掉下去的。这下日本鬼子发怒了,从左侧腰边參一下抽出了一个大片刀放在母亲左侧的脖颈上,用中国话说:“你老汉的工会农会武卫会” ?母亲只觉得左侧脖子凉 飕飕的冷风,满是麻子的左脸直起鸡皮疙瘩,和麻子混在一起别人看不出来,只是自己的感觉,大哥哇哇直哭,母亲的两脚下面不一会儿湿了一大片。其实母亲和大哥也算是真正的抗日英雄。</h3><h3><br></h3><h3><br></h3> <h3>  2020.2.2天灰蒙蒙的,早上还飘了点雪花。记得娘说过自己小的时候天总是灰蒙蒙的,而且天特别特别的长……天长夜短盼也盼不到黑夜。其实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即便有个大晴天慌乱的人们也顾不上抬起头来看看太阳。后来日子好过了反而觉得一年一年过的飞快,这种感觉可能就是《爱因斯坦相对论》最通俗易懂的解释吧。</h3><h3> 细心的读者今天问我照片里怎不见你的父亲,是不是因为父亲家暴丑娘而和爹不亲。在此我作个解释,第一,父亲家暴娘时我还没有出生;第二,父亲去逝的早没有留下生前的照片。爹比娘大三岁,生前只照过一次像,还是日本人给照的,那就是良民证上的像片。别说爹娘的小时候,我们小时候照张像也是件比较奢侈的事情。爹过逝后没有留下张照片也是娘至死也解不开结,虽然没能在爹那里得到过温暖。但封建社会的娘认定了一辈子是爹的人。</h3><h3> 在我11岁的时候爹就去逝了,再加上没有个像片。所以我对爹的记忆只是个大概,佝偻着个身子,永远穿着的是黑色的衣服,带着个紫色的瓜壳毡帽,用右袄袖擦不完的鼻涕,缺一棵右侧的虎牙,以至于笑起来像个老玩童,小眼睛高鼻梁。早年间凭借我和娘的记忆拼接找过好多画家给爹画像,画好了左看右看那都不是爹。</h3><h3> 爹是个文化人,那时候爷爷家里有银子,让孩子们上私书,爹的算盘噼里啪啦打的很响,也教孩子们学,大的孩子淘气不学,只能管住我和三姐,三姐比我大7岁,所以教三姐打算盘时我还小着呢,三姐也不愿意学,那个时候不时兴学习,所以老是撅着个嘴,就在那个时候二哥就给三姐起了个外号“三胖猪”。后来三胖猪长大了也不用学了。不是说爹不让的,是管不了啦……当家长的都想找找存在感,特别是要强有文化的爹,丑娘一辈子让爹不跟心,渴望着孩子们能有个出息的,没想到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倒给谁都没人要。于是爹整天间唉声叹气,我年幼不懂事为了哄爹开心,就和爹说:“爹_他们不学我学”,爹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行爹这就教你”。那一年我不记得自己几岁。于是我就正式成了爹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最后一个。爹终于找到了发挥余热的机会了,不仅教我打算盘,还教我写毛笔字,爹的毛笔字写的没有人能比,我虽然没有留下爹的照片,但是我保存下来爹手抄书的真迹和我小时候写的毛笔字。</h3><h3><br></h3><h3> </h3><h3><br></h3><h3> </h3> <h3>  从此我和爹不仅仅只是父女,还是师生,更重要的是忘年之交。我跟爹形影不离,无话不说。</h3><h3> 那个时候是大集体,集体劳动,秋后再把粮食分给每家每户,记得有一次五队分香瓜(我们家是第五生产小队),爹左胳膊上挎着个用细柳条编制的深圆形收口总之很好看的篮子,右手牵着我,在下街东侧,去了已经分好了,队长说那堆是你家的,我记得分山药分香瓜都是黑夜,街的一侧吊个大马灯,我和爹很快就装了多半篮子。回来的路上和去的时候一个走路的姿势,只是爹的身躯本能地往左侧偏了点,半途中从我手里抽出了自己的右手伸进左面篮子里摸了一阵儿拿出个香瓜,在右侧袄底襟上擦了擦递到了我手上,我双手接过来,因为香瓜个儿挺大,我再騰不出手牵爹,于是爹用右手在我后脑勺上边走边摸着说:“给爹吃吧”。</h3><h3> 回家的巷子长长的,到家后我的瓜还没有吃完,爹把香瓜往灶上一倒说让你娘给分吧,哥哥姐姐们看着我手里的半个香瓜说,她少分一个。这时候娘把灶缘边的孩子们往后一推说:“我的不吃”。煤油灯光一闪一闪的,娘分着分着骂开了大街,原来给我们分的都是个头小和破了的香瓜,娘转身到堂屋地去找篮子,准备拿回去找分的人理论。等拿回篮子的时候灶上的香瓜早就不见了踪影,爹坐在后灶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同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h3><h3> 大集体分我家树木和土地时爹受尽了欺辱,爷爷和祖爷创下的基业一下子没有了,爹大气也不敢出,记忆中的爹就好流眼泪,早已失去了打娘时候的威风。</h3><h3><br></h3> <h3>  2020.2.3再艰难的日子也有几件童年的趣事,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没有大哥和大姐。因为我刚刚出生3个月大哥和大姐都已经成家了。</h3><h3> 大哥是新中国还没有成立就自己出去找部队要当兵,不想看着自己的父亲受欺辱,田地被瓜分。十一,二岁就背着行里到了口外(现在的内蒙古商都县),娘说去了卯都,我也不确定商都过去是不是叫卯都。</h3><h3> 战火纷飞的年代,父亲和村里的男人们成天间往山上跑,家里只有大哥和母亲作伴壮胆。娘把大哥从西豁口(村口)送走后是爬着回到家的,以至于后来每天的那个时辰再到西豁口往大哥走的方向望上一会儿,然后再哭着爬回家。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来寄托对儿子的愧疚。当娘的心被掏空了……。</h3><h3> 就这样反反复复有半年的时间,娘的眼睛哭瞎了,眼睛肿的像个青蛙,直往外流着黄色的脓水。爹这个时候也有点心疼起丑娘,就用咸盐块(过去吃的食盐都是块状的,现在叫工业盐)先往爹的舌头上舔一舔,再搬开娘红肿的眼皮来来回回擦,娘说钻心的痛。半年后大哥托人捎回了信儿,说是去了卯都二姨家。</h3><h3> 二姨就是娘的亲妹妹,二姨夫是国民党军官,娘说客牛呢,腰间别着两把盒子枪(手枪),军绿色大缘帽前面是上翘着的。</h3><h3> 娘知道大哥有了着落,心情自然好多了,青蛙眼渐渐消肿了。爹硬说是用咸盐块擦好了,以至于后来我在医院参加工作领上娘看眼睛开的眼药都不用,眼疾犯了的时候还是用咸盐块自己来来回回的擦。咱们后来吃的都是面儿盐,找不到块儿,娘就买上淹咸菜用的块儿盐,直到娘去逝后我还在娘的衣服兜里找到半小块盐和一根牙签。牙签是娘有重复用牙签的习惯,用完不舍得扔,用卫生纸擦一擦然后再包起放兜里。为此我没少讓讓过娘。</h3><h3> 家里日子稍作平息后农村人就忙着生孩子那点儿事,因为没啥子娱乐活动,没得几年大姐,二哥,二姐相继出生。忙里偷闲大哥底下又有过个男孩儿,夭折了。</h3><h3> 儿女绕膝的太平日子没过多久,大哥又传来不好的消息,大哥年龄小,国民党兵当不了,就在二姨家做苦力混口饭吃,二姨家的大小子和大哥差不多大,但身体比大哥强壮多了,跟国民党兵一样心狠手辣,经常用椎子往大哥的大腿根儿里扎,这不是让人绝后吗?娘平静的心再一次揪起。后来大哥再次背上行里去找部队,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里教识字,没过多久大哥给娘来信儿了。娘倒哧着她那三寸金莲,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孩子经常到邮局取信,</h3><h3><br></h3><h3><br></h3> <h3>  2020.2.4眼看着日子有了盼头,但随着孩子的增多,吃饭成了问题,再加上耕地都归了集体,那肯定是吃了上顿沒的下顿。</h3><h3> 这个时候家里来了个陌生人,说是部队上来的,大哥让全家到部队上随军呢,每天能吃白面大馒头,和大哥在信上说的一点儿也不差。每次大哥来信了娘都会和村里人夸上一遍,全村人都知道。爹娘问了一遍又一遍,和信上说的都一样,地址也和信封儿上写的一样。</h3><h3> 于是爹娘果断地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了, 陌生人说爹娘沒出过门儿,钱别丢了,他给保存上,爹娘也曾有过顾虑,但转念一想人家是部队里的人,再加上陌生人说大娘如果不相信我,这个小妹我给抱上,大娘再牵着我的胳膊,于是爹背着干粮左右手领着大姐和二哥,陌生人抱着的是二姐。</h3><h3> 走时爹顺手把灶上大哥来信的信封儿揣在了怀里,路上娘紧紧地抱着陌生人的胳膊,生怕那人跑了,那人看出了娘的担心,说大娘我不跑,大娘看我穿的都是部队的衣服,大娘握住我的衣襟就行,娘不好意思地说:“大娘是眼神不好”。</h3><h3> 一路上陌生人对爹娘弟妹们非常照顾,住店都不花爹娘的钱,三天后爹娘放松了警惕,傍晚时分陌生人给买吃的东西时彻底不见了踪影,娘常说的一句话:“拍马没回头”……。</h3><h3> 在车站里饿着等了整整一天也没见回来,知道上当受骗了。爹娘一路乞讨着互相埋怨着继续前行,照着信封上的地址。路上有位好心人想收养二姐,娘怕跟着一路上饿死同意了,可过了一夜娘又反悔,爹急火攻心又生了病,起了满头的疮,娘说疮痂顶起来像长了满满一头的蘑菇,艰难前行的路上大姐一直背着二哥,到地儿休息时大姐的两条腿成黑紫色,娘赶紧给大姐往上搓腿,再不往上搓回去两条腿就废啦。那年大姐11岁……。</h3><h3> 当爹娘手里握着皱巴巴的信封站在大哥面前时,大哥满脸的疑惑,部队领导和战友得知情况后热情地安顿全家住了下来,正如大哥在信里写的一样,每天白面馒头,娘说有鞋底子那么长,爹娘没见过水龙头,说有个管子一拧就能流出清凌凌的水,二哥淘气有一次拧开了不会关流了一院子的水。</h3><h3> 爹娘看看部队虽好但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又背着部队给准备的干粮投靠卯都二姨去了,二姨家住的都是国民党的人,只是腰间没了盒子枪,头上也没带大缘儿帽。晚上爹娘和孩子们都蜷曲在门口的地上,那些人但还是穿着长长的黑皮靴从爹娘身边进进出出。二姨让娘和爹离婚然后嫁给一个国民党的军官是个麻子,保证吃香喝辣的,二姨夫也是个麻子……。</h3><h3> 于是爹娘领着孩子们又去投靠了本家在卯都的个五姨家,五姨全家待爹娘很好,(以至于娘晚年时又去寻找五姨报恩,大哥四处寻找五姨未果)。</h3><h3> 第二年春耕时爹娘领着孩子们又回到了村子,这一下家里更穷啦,大人孩子们吃不饱饭不说,家里就剩成天间打穷架,孩子们打,爹和娘也打而且打的更凶。国家刚刚安宁,家里却没有一刻的消停,大姐是在家庭内战中长大的,她现在是家里的老大,除了给弟妹们拉架,还得给爹娘劝架。</h3><h3> 丑娘其实还有一样不美观,那就是娘长着个大龅牙。大姐说有一次爹和娘不知为啥吵的很凶很凶,爹顺手拿起院里的一把铁锹照着娘头劈去,铁锹还没有落地,娘嘴巴里的血滁滁的向外涌,随着铁锹的落地声娘的血顺着脯胸滋滋的冒到了脚下,大姐一看娘要死了,转身跑出大门叫叔婶们来拉架,巷子很长很长……,爹双手握着个铁锹愣在那里,弟妹们都大张着个嘴,院子里静悄悄的。</h3><h3> 娘也以为自己死啦,嘴里咸渍渍的东西一直很外涌,神情恍惚,站在面前的是个日本鬼子手里提着个明晃晃的大片刀面目狰狞……。</h3><h3> 娘大张着的血嘴巴本能地合了合,上嘴唇和下嘴唇竟然能挨着了,带血的嘴巴能合上来了,娘很努力的缩了缩两个腮帮子,舌头往外舔了舔,伸在外面的龅牙不见了,爹一看娘没有倒下,两手一抖,铁锹咣当一声掉地上翻了几个滚儿,用袄袖揉了揉眼睛一看娘脸上那个明晃晃的东西不见了,于是跑过去搀扶着娘满地找牙。</h3><h3> 在这样原生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个个叛逆,以至于长大后个个不听爹娘的话,更不愿意当爹的学生。</h3><h3> 大姐也极力想逃离这个家庭,17岁经人介绍结婚了,结婚那天大哥领着大嫂回来了。大嫂是个外地的侉子,现在的河北省盂县人,大眼睛、高鼻梁、柳叶弯眉、解发头,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大哥比大姐大好几岁,早年间早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爹和娘一合计,要不和大姐一天结婚吧,大嫂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聘礼也没要就点头同意了。于是我们家就是双喜临门了,娘便又开始倒哧着她那三寸金莲上街、下街忙活了起来。那年我刚出生三个月,三姐7岁。</h3> <p>  2020.2.5别看大哥取了个仙女回来,大哥长的却不怎地,小眼睛,塌鼻梁,取了爹娘的缺点。可大哥有本事,是个腰板子板硬硬的军人,走起路来早已没了早年间的推磨步(八字步),说话也是侉子(内蒙侉子),写的一手好字,而且文章还写的好。</p> <h3>  结婚那天来了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大姐长的漂亮,高鼻梁、尖下巴、柳叶眉杏壳眼,头带着龙凤呈祥的凤冠(租来的),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两只银光闪闪的大镯子,圪嘟着个小嘴活活一个仙女下凡,难怪名字里有个“仙”字呢。长长的巷子里吹吹打打一整天,娘说:“这回可在村子里踢了个响屁”。</h3><h3> 大嫂在村子里住了四个月,娘说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儿媳妇在,爹娘也不打仗,爹下地干活儿脚后跟咚咚的响可有劲儿了,大嫂人随和,和姊妹们也处的来,成天间抱着三个月大的我。有一次我给大嫂尿了一裤裆,大嫂穿着个黑色的灯芯绒裤子掉色儿,把我的光屁股染成了黑色,大嫂还笑也不生气。大嫂虽然吃不贯我们老家的饭,但是每天还是开开心心的。大嫂最爱喝娘熬的红豆稀饭,稀饭稍一熬好便告诉姊妹们赶快趁上一大碗,一会儿不够了再加水就不好喝了……</h3> <h3>  2020.2.6 娘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经常重复一件不雅的事情,那就是一会儿站着尿,一会儿又蹲着尿。</h3><h3> 其实这件事情与二姐有关。爹娘成天间劳作,照顾我这件烦人的事情只有落在二姐和三姐身上。那时候小孩儿和大人们吃的都是带皮儿还再加点糠的糕,三姐说每次咽到嗓子时就像咽了块麻袋片,划的真疼。当时我太小根本咽不下去,娘就给我顺便再蒸一小块不带皮的糕(现在的黄米糕)。小块黄糕放在一大块紫红色糕的旁边是那样的显眼、诱人,每当娘用大红瓦盆一端上来他们兄妹三个便闭着眼睛在我的黄糕上深深地吸上几口气,只能闻一闻,谁也不敢抢,包括淘气的二哥。谁要抢了爹可真的打,敢用铁锹。坐在后灶的二哥最先开口:“给哥点儿”,于是我用筷子剪一小快递给二哥。</h3><h3> 二哥我们谁都不敢惹。小眼睛、高鼻梁,经常低着个头两个小眼儿从外上方盯着你,所以分二哥吃我从来不敢讲条件。</h3><h3> 每当这个时候二姐坐的离我最近,“给姐吃点,姐下午带你出去玩”,我又像上次那样分给二姐点,每当这个时候我最有自豪感,我有分配权。同时娘也喊着话,就着你们的饭吃。就这样来来回回,二哥点儿、二姐点儿、我点儿,一块儿糕很快就吃完,这时候一大块紫色的糕也见了盆底。二姐第一个起身把碗筷往中间一推滋溜一下跳下灶,满巷子的串门儿去了。</h3><h3> 二姐小眼睛、尖下巴、高个子、大长腿,可有气质呢,腰板直溜溜的,头也板,难怪二哥给起了个外号叫二板……后面加个(铲)。当然我也有外号……四兔子。二哥叫大王爷(娘给起的)。</h3><h3> 二姐中午的一句承诺来的轻描又淡写,等我反应过来二姐早跑没影儿了,我便张开没来的急咽下糕的嘴巴开始嚎……,娘说:“嚎啥嚎,三玲领上她”。其实我们姐妹们四个都有小名儿,大玲、二玲、三玲、我不叫四玲叫爱玲儿,可见爹娘对我疼爱有加。就这样整个一下午三胖猪领着四兔子在院里、家里的玩儿……,这个时候我就后悔中午没给三姐吃一点儿黄糕,三姐嘟囔着个嘴(三姐也有个小龅牙)把我背出了院。</h3><h3> 其实我还愿意和三姐玩儿,三姐胖,老弯着个腰,背上软绵绵的真舒服。二姐背上没肉还直着个腰,你担心随时会掉下来。</h3><h3> 记得有一次饭后二姐没溜成,是娘喊住的,“二玲下午哄孩子,三玲洗锅”。早已在院里等着的两个小伙伴伸着脖子往家里探,娘说:“看啥看,院里玩”。其实二姐不愿领我的原因还有一个,谁照顾我就只能在家里、院儿里娘的视线内玩,不能领到野地,怕狼叼走了。</h3><h3> 整个下午孩子们在院里无聊地找着话题,这个时候的我还穿着开裆裤蹲在院里撒尿,争强好胜的二姐在伙伴们面前直夸我尿的远。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有人夸我,人都说小孩儿是夸出来的,以至于后来有事儿没事儿地重复着这个不雅的动作。</h3> <h3>  2020.2.7我们小的时候都爱傻笑,无原因的那种,只要一个人用手一捂嘴咯咯几声,另外几个抖动着肩膀立即开始咯咯,此起彼伏……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张开大嘴前仰后合,灶上笑到地下再笑着跑到院儿里……。因为爹最最不爱听,一直用眼睛盯着我们,爹斜着个小眼儿越盯越觉得好笑,好像找到了新的笑点,想忍也忍不住,最后都跑到院子里继续笑,一会儿再回来探探爹的眼神……。当然我也在起哄当中。</h3><h3> 爹无奈地骂上一句:“走呱嗒水”,大概就是嘻皮笑脸的意思。我含着眼泪的笑容顿了顿。“你给爹过来写字去”,爹用手腕呼扇呼扇我说着。我很不情愿地挪动着笑的发软的双腿坐在桌前,同时眼睛还瞟着院里前仰后合的两个姐姐。爹嘴里含着个旱烟锅,烟锅上吊着个烟袋晃来晃去,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我写字……。</h3><h3> 院子里的两个姐姐一刻也不见消停,笑不动了就排着队喊走~呱~嗒~水、走~呱~嗒~水,同时脚步踏着节拍。娘在屋里干不完的活儿,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h3><h3> 三伏天的中午干热干热的,树上知了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东屋灶上爹娘轮留盯着假装午睡的二哥,因为二哥经常偷偷跑去水库游泳,水库里淹死过不少小孩。我们姊妹三个睡堂屋地搭的门板上,有时候小声咯咯上一会儿就有了睡意。地上黄绒绒的小鸡在门板上、身上跳来跳去,有啄不完的食儿,有时也啄啄你嘴边上的饭粒儿……。二姐一个机灵爬起抓起地上的一只鞋朝着小鸡砸去,一群小鸡叽里咕噜一轰而散,只有一只小鸡耷拉着个脑袋躺在地上乱蹬腿儿,像极了当年的爹。</h3><h3> 我和三姐大气都不敢出,二姐转身手叉腰压低声说:“谁都不许说!”,我俩机械地点了点头。二姐鞋也没穿提着小鸡的腿往下板院跑去……不一会儿像啥事情也没有发生回门板上睡下了。我睡在东侧边上,背对着她俩,可能是想划清界线,与我无关。三姐唔着嘴压低声音问:“小鸡那去啦”,二姐睡西侧边儿背对着我俩从嗓子后面发出个声音:“扔茅坑了”(农村的露天厕所)。我心跳加速,三姐自觉不自觉地翻了个身面向我这侧。原来发生了命案,我以为二姐出去救活小鸡回来了。院里知了拼着命的叫,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不长记性的小鸡又回来了,喳喳喳、喳喳喳。三姐在我耳根后面喘着粗气,我嘴里含着手指头生怕自己弄出声响……。</h3><h3> 漫长而心照不宣的整个下午我们都睡在门板上,虽然硌得慌也都没个翻翻身的。</h3><h3> 半下午娘倒哧着她那三寸金莲出来了,看了看我们仨抿嘴笑了笑,“今天挺听话,没出去疯”,娘边说边出去数小鸡,小鸡娘一天数好几次,生怕掉茅坑里。</h3><h3> 娘在院里、屋里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又端出鸡食一边喂一边数着,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紧闭着眼听着娘出出进进的脚步声,三姐在我背后直喘着粗气。“你们都快别睡了,和娘数一数,好像少了只小鸡”,娘朝堂屋喊着,手一刻也没停止数。我和三姐装睡,谁也没敢做声,二姐自告奋勇“娘我来”,娘俩数来数去就是少一只,于是二姐跑去厕所一看喊着:“娘!娘!小鸡掉厕所了”,“赶紧的,赶紧去捞上来”,娘一边喊一边跑去拿铁锹,娘俩好一阵子折腾小鸡捞上来了,二姐捂着鼻子说:“娘小鸡早死了”,娘双手一拍大腿坐地上就嚎,一边嚎一边骂我们几个,“养了几个没良心的,小鸡掉厕所也没人帮助捞,你们是不是成心的,谁上完厕所没关门啊~”……。</h3> <h3>  2020.2.9艰难的日子,娘都会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夏天院子里种满了鲜花,大湿气花🌸(现在马路边也有)的花瓣很大,孩子们经常撕开花荆贴在鼻尖、脸上美极了,地雷花一早一晚开,娘说叫做饭饭花。</h3><h3> 早晨我们都还在睡梦中,娘就在地上吧嗒~吧嗒拉着风箱,嘴巴里含着口水咕噜噜~咕噜噜漱着口,同时和大家打着哑谜催着孩子们起床。我们谁都不愿听到这种声音,于是把被子往头上一捂继续睡着还魂觉,不一会儿灶又热呼呼的。</h3><h3> “开开门~开开门,大玲娘”,娘放下风箱跑去开街门。是有人来推撵子(用石磨推磨粮食),同时也陆陆续续有人拿着簸萁和扫帚来占位儿排队。不过即便有再多的人排队,也是我家优先磨,因为整个巷子就我家一台石磨。</h3><h3> 娘推着撵棍长的一头,同时机械地用扫帚把边上的粮食往中间扫,一会儿又把中央撵不住的往外扫。另外一个姐姐在对面短的撵棍上用着力,娘同时喊着话,手不许往里面放。邻家有个小孩把手放了进去,几百斤重的石撵压过去,手指瞬间骨肉分离。</h3><h3> 一圈又一圈……推磨着今天一天的口粮,姐姐们有时淘气,双脚离地吊在撵棍上,娘发现费力返回头用扫帚吓唬吓唬。最幸福的时候是我坐在撵棍上,两个姐姐同时用着力,我看着娘的腿后跟,一圈又一圈,一天又一天,直到村子里有了电磨。</h3><h3><br></h3><h3><br></h3> <h3>  2020.2.10大王爷的午睡是令爹娘最头疼的一件事,自从大哥当兵后,二哥是家里最宝贝的男丁,生怕再有个闪失。</h3><h3> 一个炎热的午后我睡的正香,娘拽着我的一只胳膊不由分说地拉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边说着“都死那儿去了”,说完又呸呸呸捂着嘴后悔了。我顿时血往头顶上涌,耳边嗡嗡作响眼睛也不睁跟着娘瞎跑,跑出村口的时候耳边才听到村里大喇叭重复喊着,“各位村民!是谁家小孩儿去水库游泳溺水了,各位村民……”。只见娘摇晃着身子,两腿打着麻花,三寸金莲前后左右地倒哧着,上气不接下气,快到水库的时候娘就放开大嗓门嚎开了。只见水库边儿上围了一堆的人,有的村民还在水库里打捞着。</h3><h3> 娘用力扒开人群,抱起地上光着身子湿漉漉的孩儿拼着命的嚎,我双手捂着眼睛一下也不敢看,嚎啕声和人群的吵吵声夹杂在一起乱哄哄的一片。</h3><h3> 娘!娘!娘的肩膀让人推了推,还带着哭腔的娘回过头来一看是二哥,光着个身子,头发湿漉漉的直往脸上淌着水。娘回头看看手里抱着的孩儿,再扭过身看看身后的二哥,“娘!是我”。娘放下手里的孩子转身爬起追着二哥满世界的跑,边追边骂着“你个不让人省心的”……。</h3><h3> 原来溺水的那个孩儿是二哥的玩伴,前一天还来的我家,也是个中午。我家院儿里晒衣服铁丝有点下拖,那个小孩儿是九梁哇林场的叫小贾,小贾进院后仰着个头只顾着往屋里瞅二哥,没注意院儿里的铁丝,一下子勒到了脖子上又弹着后退了几步,我们几个嘴里含着筷子笑的前仰后合。小贾进屋后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差点上了吊”。他是爹娘最不待见的,他一来肯定是叫上二哥去水库里玩。爹用小眼儿的余光看着他说:“这孩子话说的不吉利,今天那儿都不许去”,没想到第二天还是没看住去了水库。</h3><h3> 二哥晚饭也没吃就睡下了,闷热的灶头上盖着个厚厚的棉被,上牙和下牙咯咯咯打的直响,头发稍儿上冒着热腾腾的蒸气,两只血红的眼睛从被缝里惊恐地盯着我。</h3><h3> “今天怎不去那屋睡啦”,爹一直追问着二哥中午去了那里。二哥平时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睡大灶,自己在另外一个屋睡。“不去就不去呗”,娘有一句没一句地替二哥打着掩护。</h3><h3> 二哥晚上一直说着胡话,睡在平时我睡的位置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娘拿着二哥的一只鞋走了,在井缘边顺转三圈,再倒转三圈回来了,把鞋放在二哥的枕头旁边,我大气也不敢出。</h3><h3> 第二天,二哥目光呆滞整整瘦了一大圈,娘说昨天是魂儿丢啦,晚上娘硬是给叫了回来。就这样天不怕地不怕,敢上房揭瓦,下井掏鸟的二哥消停了好一阵子。</h3><h3><br></h3><h3><br></h3> <h3>  2020.2.11小时候能和我玩的来的人其实是我的隔辈儿,那就是大外甥女(翠兰)比我小一岁,大侄子(春生)比我小两岁。大姐家离的近经常带着翠兰来,翠兰身体强壮,经常骑在我身上又抓又咬。三个姐姐也不管,坐在灶上看热闹,那个时候我恨死她们了,停战后还问我为啥不还手,我说不舍的打。大姐还说:“看那点样儿”,总之不待见我。</h3><h3> 大姐生了五个孩子,我就像拖油瓶一样总是跟着娘去她家伺候月子。大姐有时候还带着小姑子(根连)来,我们仨经常到西河边抓小鱼、捞翻片。我脚下一滑仰面滑了下去,两只耳朵咕咕咕直进水,我以为自己要淹死了,根莲一把把我拉了上来,是我小小的救命恩人。衣服湿了不敢回家,翠兰出主意哄姥姥说四姨洗衣服了,让我回家拿干净的衣服,娘直夸我们仨人懂事。她俩给放哨,我在玉米地换衣服。<br></h3><h3> 娘在地上吧嗒着风箱,锅里熬了一大锅的糊糊,我和翠兰在灶上玩着珠子(桃核磨光滑的那种),蹦的一声,翠兰的珠子弹到了糊糊锅里。娘眼神儿不好继续吧嗒着风箱,我俩谁也没敢说,晚饭娘给大家一碗一碗分着份儿,爹和二哥的糊糊几口就喝完了,姐姐们在碗里搭捞着个筷子,我俩伸长脖子看着娘用勺子搭捞着锅底也没见珠子的影儿……。翠兰在我耳边小声说“是不是姥爷和二舅口大咽肚子里了”,娘喊着我俩“还不快喝,看啥看”,我俩小口地呡着糊糊,翠兰一下子把碗端到了桌子底下,碗底露出一颗黑紫色珠子,我俩绘心地笑个没完。</h3><h3> 大哥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带着大侄子回来,大侄子春生胖嘟嘟的赘腮脸上挤着两只可爱的小眼儿,走起路来像只小企鹅,左右摇摆,不过大侄子从来不打我,像个小男子汉一样护着小姑姑,以至于每次分离的时候我都含着眼泪望着大侄子的小眼儿也在吧嗒吧嗒掉眼泪,艰舍艰分……,不过那个时候大哥也不待见我,常说我有个什厮守(没用的意思)。</h3> <p>  2020.2.12小时候我总觉得娘很神奇,领着一群小鸟飞来飞去,长大后我就成了你……。</p><p> 长长的巷子自行车痕迹一直通向我家,我们都知道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午饭一定好吃。只见大姐夫满脸堆笑露着两颗大金牙,旁边坐着个文邹邹的白面书生,带着个眼镜。</p><p> 二姐和三姐看见家里突然来了个陌生男子,转身跑出堂屋,三姐好像出的有点后悔又返了回来,眼睛盯着我拿灶上放着的糕点,我分了半块给三姐,那个书生说:“吃吧”,大姐夫也说话了,家里数她小惯的賴。我和三姐情也不领跑出了堂屋,二姐靠在柜边背对着门。娘在地上吧嗒吧嗒拉着风箱,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呱嗒着,娘说:“我一个女人家做不了主,等她爹下地回来订坨”。</p><p> 我拿着半块酥饼跑出大门显摆,二姐的同学问我,你二姐夫来啦?没呀!谁说的?我立刻否定。“你二姐说的”那个同学答了一句。我点了点头表示是真的。回去告诉二姐后,二姐说“她那是套你话呢”。</p><p> 爹不一会儿扛着锄头回来了,那个书生很礼貌地跑出院子帮爹拿下锄头,大姐夫说不用一会儿进来呀。爹蹒跚着身子上了灶,书生把自己面前的一碗红糖水递到了爹面前。爹吧唧了两口发话了,“你爹和娘是做啥的”?大姐夫抢先回答,爹用手摆了摆“他自己说”。于是一问一答爹把书生的祖宗三代都刨了出来。</p><p> 原来书生的祖爷是城里的个财主,盖房、开店的(现在的房地产商),不过财产也被没收了,就剩下八十多岁个老娘。原来书生家有金子,他父亲用金条打了个金帽圈成天间带在头上,没收的时候没人找到,不过有一次买了一帽壳杏儿,在街上吃完忘记了拿帽子,第二天满世界找帽子,人们都不理解,一个油黑发亮的破帽子至于那么惊慌失措。知道实情后,家人们说怪不得帽子一年四季不离头,晚上睡觉还放枕头底下……。</p><p> 二姐中午吃饭也没敢进家,就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姐也名花有主了。</p><p> 二姐夫不仅人长的帅,而且还是城里一中的尖子生,文艺青年,二胡拉的很好。不过那个时候讲究成分不好,地主家的孩子,和老娘下放回农村也不会种地。爹说:“祖上人品好就行,十里八乡的都了解这户人家。</p><p> </p><p><br></p> <p>  2020.2.13连爹娘都不待见的那就是三姐,贫的像茶,苦中一缕清香,傲的像兰,高挂一脸秋霜。</p><p> 成天间绷着个脸说不上一句话,成了姊妹们的出气筒,包括我也追着三姐满院子的打,二哥更是用棉被蒙住骑在身上打,至始至终三姐也不动一下,我和二哥掀开被子一看满头的白毛汗,撅着个嘴用眼睛瞪着我俩。</p><p> 不过三姐也固执地疼我。一个午后看见我扎在地上洗头,脚下没站稳来了个咸鱼翻身,衣服上全是水。三姐不由分说地扒光了我的衣服,让我站在盆儿里洗澡,正巧堂哥从屋里出来,羞的我边哭边用手捂着眼睛。</p><p> 有一年八月十五刚过,三姐早晨起了个大早,娘以为她拉肚子,一问不是。原来是过十五娘给我们每人分了三个果子,晚上三姐上厕所把最大的那个果子掉厕所地上了,摸了半天没找到,于是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找果子。被窝里三姐闻了闻那个果子和我说,“我怕你们起的早捡了去”,平时三姐起的最晚没少遭爹娘白眼。</p><p> 不过三姐也有股子衡劲,语文学的好,是班里的大班长,第一批加入的红卫兵,以至于那个老师又教我的时候教育我说“姐姐怎走,妹妹怎扭”,嫌我语文学的不好。</p><p> 三姐的眉间有颗黑痣,我觉的挺可爱。青春期的三姐准备了自己的整容计划。首先是锯掉自己的两颗龅牙,然后再去掉脸上的所有黑痣。一天下午三姐从袖筒里拿出了一样东西给我看,是一根小小的锯条。我说:“你还真的锯呀!能锯掉吗?”,三姐信心十足地说:“能!但是得需要你帮忙”,于是我俩躲在一个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开始当起了牙科医生。先是三姐自己锯,锯了一会儿,牙痒的下不了手,于是就让我下手再锯,就这样交替着锯来锯去……。</p><p> 天黑了,娘喊着回家吃饭,我俩赶紧收拾工具回家,三姐一把拉住我露出来锯了一半的龅牙说:“晚饭我不吃了”,为啥?我问,三姐说是牙痒的不能吃,但更主要的是怕娘看见,让我替她说话,说牙痛不吃饭了。娘说巴不得你省上一顿呢。</p><p> 就这样每天坚持锯一点点,三姐只能喝一点儿稀饭……。终于有天下午成功地锯掉了左边儿的一颗,和其他牙齿一样整齐了。三姐说成功指日可待了,让我坚持帮忙,果不其然几天后三姐面貌换然一新。过了好长时间娘才发现说:“这孩子怎顺眼了呢”?</p><p> 三姐渴望着貌美如花,于是又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去黑痣!我俩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喜悦,第二步更是信心百倍。拿来缝衣服针和费旧的电池,先把电池砸破取出里面发软的硫酸,然后用针挑破黑痣,把软软的硫酸涂在黑痣上,当然美容师只能由我一个人来当。</p><p> 没过几天脸上的黑痣结痂掉了,露出来粉嫩嫩的皮肤,三姐高兴地在镜子里照来照去……,只剩下眉间的那块痂迟迟不掉,三姐等不及了用手往起一搬,那块痂能拉出来还能弹回去,原来那是个血管瘤。三姐每天含着生眼的泪拉来拉去也不见那根血管断开。又是一个下午三姐手里拿着一把娘做衣服用的剪刀找我帮忙,三姐自己用力拉着结痂,让我剪断里面的血管,我便又一次当起了外科医生……,血顺着剪刀滋滋的向外冒,我吓得愣住了,心想着外科医生不好当。三姐果断地从书包掏出作业本撒下来一张纸压住了伤口……,血还是止不住,看见三姐满脸的泪水和血水我心疼地说:“我给叫娘去”。三姐像刘胡兰一样仰着头说“回家取点棉花和火柴来”(过去点火用的火柴棍),于是三姐用点着火的棉花往伤口上压,果然血止住了……。</p><p> 第二天早晨起床一看三姐的额头上像扣着个馒头,两只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儿,活脱脱一个猪宝宝。娘知道后便用冷毛巾敷,三姐哼哼着躺在灶上好几天没去上学,差点丢了性命。</p><p><br></p><p> </p> <h3>  2020.2.15我的童年是在“文化大革命”十年内乱中成长的。1966年5月至1976年10月的“文化大革命”,使党、国家和人民遭到建国以来最严重的挫折和损失。</h3><h3> 我是1963年5月出生的,“文化大革命”刚一开始我整3岁。一天早晨我从梦中哭醒,由于年龄小不会叙述,娘只听我断断续续地说着小孩儿……小孩儿的,其实我是梦见娘在灶台前的石头上用铁锤子打碳,打着打着碳块变成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小孩子哇哇真哭,一会儿地上一摊的血,吓得我也哭醒了,这是记忆中第一次做梦。</h3><h3> 半上午娘牵着我的手去大街上散心,只见整条街上贴满了红、黄、蓝绿的标语,连树干上都有。娘不识字,问街上带着红袖章的年青人这是干啥呢,年青人激情地告诉娘“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同时指着梳个天毛辫(辫子朝天)的我说:“赶紧的回家把天毛辫放下来,要不一会儿给你剪掉”,娘倒退着点头哈腰几句领着我往家赶,巷子长长的……。</h3><h3> 快到家门口娘前后看看没人,呸呸了两下说:怪不得我一早晨小孩儿小孩儿哭着说个没完。到家后爹在后灶抽着旱烟,娘一边给我重新梳头,一边诉说着刚才的事情 。爹把烟锅往鞋底上磕了几下,烟灰带着火星掉到地上,接着爹又在烟嘴上吹了两下,把烟锅装回烟袋用带子绕了几圈。娘是个急性子,吼着爹“和你说话呢”……。“要我说干脆给孩子把辫子剪了吧,把耳垂眼儿(带耳环那个小孔)遮住”,爹发话了,于是爹和娘两个人给我剪成个娃娃头。</h3><h3> 我原来就不喜欢耳垂上的那个小孔,别的小朋友都没有,自己经常用头发遮一遮。娘还挺自豪地说我刚生下来,娘在我的耳垂上、下各放一粒米,用拇指和食指上下一直拧,我哇哇一直哭,直至两粒米见面打通,然后在孔里穿根线就好了,我们姐妹四人都有……。</h3><h3> 其实我就是那只最笨的小鸟,在爹娘的翅膀底下飞来飞去。那个时候我们都在一个起跑线上,说具体点儿根本就没人跑,也就无所谓输赢了。上学和不上学没啥子区别,于是爹娘迟迟不肯让我上学,理由是怕孩子们欺负。</h3><h3> 眼瞅着巷子里的孩子们都去上学了,我连个玩的小朋友都没有,第二年爹娘决定也让我去上学。我从供销社(村里的商店)要了个装青霉素的纸盒,里面放了半节铅笔,让姐姐们领着去了学校。学校安排我上一年级,我死活不愿意,因为班里没有巷子里原来的小伙伴,后来学校同意我直接上二年级。班里正上着语文课。坐定后老师在讲台上念,同学们在本子上写,我一个都不会写,老师说那你就写自己的名字吧,就这样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一步。我特别羡慕同学们,老师念个啥都能写在本子上,这可能就是我输在了起跑线吧。</h3> <h3>  2020.2.16大哥和大嫂虽然是白手起家,但也时常接济着家里,使的我们全家人过年也能够吃上一顿白面饺子。记得有一次年三十我吃了11个饺子,在巷子里疯了大半夜才回家,早晨娘让臭气熏醒了。孩子们一年间才能吃上一顿的饺子,个个吃到嗓子眼儿快能看见才算结束,再冻上个大半夜的消化不良,都是从嘴巴里呼出的腐臭味。</h3><h3> 大嫂也时常间给我们姐仨寄块花布料做衣服,记得有次邮来块白色底子、黄花勾着灰边儿的布料。本来正好是二姐和三姐两人的,可到了裁缝店娘见我不高兴,就给二姐和我俩人做了,剩下一块布料啥也干不了。三姐问娘那我呢?娘说等二姐替下来你再穿。有天夜里我看见三姐偷偷穿了会儿二姐的花袄,在地上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脱下来又放回了二姐的枕头旁边。</h3><h3> 那个时候的大集体是按劳分配,每个劳力再按工分记算年底分粮食的多少。这样孩子多的家庭粮食吃不到接新粮的时候,导致集体地里粮食还没成熟,大一点的孩子们就偷偷地往家里转腾,当然我家也不例外……,二姐跟着孩子们转腾了一次,吓得不敢再去上学了。其实二姐学习还挺好,老师来家叫过好几次,二姐心虚不敢去学校怕挨批,就这样二姐辍学了。</h3><h3> 二哥胆子大,连村里的十虎弟兄都敬二哥三分。有天夜里我都睡下了,二哥从兜里掏出十多个酸毛杏儿叫我起来吃,我觉得酸含嘴里又趟下了,娘从我嘴巴取下来自己吸溜着说,有吃的还能睡着呢,大家伙儿低声边笑边吸溜着酸杏儿……。</h3><h3> 家里院子大,爹娘在院子里也种粮食,有次学着种小麦,秋后还真的有了收成,麦穗剪下来大家在院子里打,娘说我那时还小,院里爬来爬去吃了满嘴的麦穗,二姐和娘硬是用手掏了出来。以至于后来我得了慢性咽炎,嗓子痒老想咳出声音,娘后悔说和那次吃麦穗有关。</h3> <h3>  2020.2.17至今为止新冠病毒感染隔离快一个月了,中间宿主是蝙蝠,可能与人类吃野生动物有关。给国家和人民造成的直接和间接损失是无可估量的。</h3><h3> 现在人们富裕了啥都敢吃,在那个困难的时代爹娘连狗肉都不让吃。记得我家养了只小黑狗,叫四眼儿,两个眉毛上长了两点儿白毛,看上去好像多了两个眼睛。虽然只吃家里的剩菜剩饭,但对主人和家忠心耿耿,我们也把四眼儿当成家里的一员。</h3><h3> 可是和睦相处的日子没过上几年,城里、村里家家户户不让养狗,可能是与狂犬病有关。村里成立了打狗队,拿着木棍和绳子挨家挨户打狗。自从打狗那天起我家四眼儿就不吃不喝,好像能听懂人话,只是不会说话而已。两条后腿爬着走路,吓的一边走一边撒尿,而且每天晚上回到狗窝呜呜呜哭一夜。爹娘看着狗可怜就让四眼儿自己跑了吧,可是拉也拉不出大门,后来爹赶着毛驴车把四眼儿送到了大姐家,第二天四眼儿自己又跑回来了。就这样快有一个星期,眼看着轮到打我家的狗了,爹娘说长痛不如短痛,随它去吧。</h3><h3> 打狗的那天早晨,娘在地上呱嗒着风箱做饭,四眼儿早早地卧到娘身边,呜呜呜一直哭,眠泪不断地往下掉。娘做好了早饭也没人吃,我们都跟着四眼儿哭。娘说:“没人吃四眼儿吃吧,吃饱了好上路”,四眼儿听懂了娘的话,一个星期没吃没喝的四眼儿吃了顿饱饭,然后和我们挨个儿身上蹭了一会儿摇着尾巴自己走出了大门,没用打狗队的追捕。爹娘和我们都没人出去看。一会儿一个村民进来说,:“解决啦挺听话,是自己留着吃呀还是卖呢”。爹说不吃也不卖,我还是去把它埋了吧。那人留下句“穷清高”走了。</h3><h3> 过了一会儿爹揉了揉眼睛去赶毛驴车,我们跟着跑出大门,只见四眼儿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我们放开了声大哭。爹和娘把四眼儿抬上毛驴车拉走埋了,爹拿着铁锹在地里守了三天三夜才放心,怕别人挖出来煮了狗肉。</h3><h3><br></h3> <p>  2020.2.18二姐自从定婚后,二姐夫每个星期六都来我家,成了法定的日子,每次来还拿着把二胡。拉的最好的曲子是《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长长的巷子音乐一响,立刻围上一圈大姑娘、小媳妇儿,一曲接着一曲。有的手里握着个辫子,有的双手搓着个袄底襟,听得那叫个入神,连晚饭都顾不上吃。村里人都说二姐命好,找了个好对象。一时间二姐夫成了小媳妇儿、大姑娘们的心中偶像。</p><p> 当然我也盼着二姐夫来,不仅教我拉二胡,更主要是能带来好吃的。二姐婆婆是位慈祥、善良的老太太,吃的穿的没少接济我家,自己好看的衣服分享给娘穿,娘说这可又结了门好亲事。</p><p> 又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放学回到巷子没有听到二胡声,却听见爹一声接一声痛苦地嚎叫,赶紧跑回家一看二姐夫抱着爹像抱小孩儿一样,一直上下摇晃,爹在二姐夫怀里痛苦地呻吟着。</p><p> 原来爹是肚子疼的历害,不一会儿二哥叫来了村里的医生,打了一针,折腾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好,娘说去城里的医院吧。于是大队派来拖拉机,在乡亲们的帮助下连夜二哥送爹去了雁北地区二医院。</p><p> 安排爹住院后,第二天回来人告诉娘说爹患的是肠梗阻,肠子里没有消化的糕还一块一块的,把肠子扭成了麻花,怪不得往死里疼。娘说是爹头一天去大姐家吃多了,肠子瘦消化不了。</p><p> 总之做完手术爹是好多了,可二哥却遭罪了,白天夜里地忙着,晚上还在水泥地上睡,也没个铺垫的,为了省钱还给爹输了血,娘说从此二哥落下了咳嗽的病根,那年二哥刚刚二十岁……。</p><p> 爹出院后由于营养不良伤口迟迟长不住,三个月后好不容易长住了,第二年春天伤口感染又重新住院做了手术,还是二哥忙里忙外地把爹伺候好。第三年爹又高血压脑出血,第三次住院。</p><p> 娘说这个家就不能有闲钱,把聘二姐的彩礼钱花完就没事了。受娘的影响我后来就不爱攒钱,有了就花成了习惯。</p><p> </p><p> </p> <h3>  2020.2.19虽然贫寒,但有爹娘呵护的童年是美好、快乐的。</h3><h3> 伴随着爹的生病,美好而平静的生活被打破。爹出院后虽然拄着拐但还得小脚娘搀扶才能行走锻炼,二哥成了家里唯一的劳力,娘家里家外地照顾着病人……。</h3><h3> 没多久爹自己拄着拐能出街了,急于求成的爹又找人在头上扎针,不仅没有好,反而彻底躺在了灶上。大哥给寄来了药,是粉剂,一包分成七等份,每份再分成三份是一天三次的量,这是我每周的必修课。</h3><h3> 爹由于在灶上活动少痰液粘稠,娘给准备了个罐头瓶咳痰,但每天清理痰液大多数是我的事情,痰液稠在瓶子里拿木棍掏也掏不干净,那个时候纸张紧张,连一片费纸也没有。后来我把土装进瓶搅拌成块垒状倒掉,再放点土进去,下次就好倒多啦,爹直夸我聪明。可是当爹吐痰时灰土喷的满脸都是。于是我又想办法在瓶子里装上水,这样勉强着可以了。</h3><h3> 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倒尿壶也是我的任务,尿壶是用泥土烧成的瓷(村里叫夜壶),大而笨重不说,里面有一层厚厚的尿碱真难闻,白天家家户户都放在墙头上走味儿,如果遇上风大能吹出大大小小尿壶交响曲……。</h3> <p>  2020.2.20二姐是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举行的婚礼,只记得二姐夫是骑着自行车把二姐娶走的,别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p><p> 以后的日子就是二姐夫经常骑自行车带着二姐,还是星期六来,同时带着好吃的东西,二姐进门先上灶喂爹。我再也不贪那口好吃的东西了,有时候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同时指指坐在旁边的我,意思是让给我吃,我机械地摇一摇头。二姐一边哭一边回过头看看我继续喂着爹。有一次过八月十五,二姐拿来了提浆饼(带着馅儿的饼子),娘谁也不给吃,都给爹放在身旁边,中午我放学回来,爹从褥子底下取出半块饼子递给我,真好吃,我第一次吃带着馅儿的饼子……。</p><p> 爹那个时候真能吃,一顿能喝一大盆糊糊,娘每次做好了让我给爹端过去,爹为了清净大多数时间自己住北院,南院做饭。爹每次吃完饭让我跟二哥要支烟抽,爹有病大夫不让抽烟,有一次二哥说没有,我不懂事捡起地上的烟头拿给爹,爹撇着嘴边抽边哭……。</p><p> 记得有一年正月十三我和三姐出街看红火,二哥也踩高跷,中午回家娘做好了饭,黄糕炖肉,每个人已经分好了份儿。那个时候爹已经不会自己吃饭了,得用人喂饭,每次都是我先喂爹吃完自己再吃。那天可能是饭好再加上我也饿了,我就大口大口的喂爹,而且一口接着一口,爹来不及咽下去把嘴里的饭喷的满桌子都是,家里人都放下碗不吃了,爹也摇了摇头。我赶紧端起来我的那份儿,娘收拾着灶上、桌上的饭粒儿嘴里叨叨着。娘问我不嫌脏?我摇了摇头大口大口地吃着,回头看看爹又撇着个嘴哭了,露出右边缺了颗的虎牙……。</p><p> 秋天粮食还没有成熟,娘让我和二哥、三姐去我家自留地里掰玉米、摘毛豆,千叮咛万嘱咐那块那块地,生怕弄错了。摘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雨,回到家衣服都湿透了,娘也煮好了一大锅的开水准备煮玉米和毛豆。家里热呼呼的我们说笑着在那块地摘的,娘问来问去我们可能是摘了别人家的,娘说:“给人家送回去吧”,我们说:“反正下完雨找不到痕迹的”。我们没听见爹喊话要撒尿,平时都是我拿着尿壶背过头,爹自己尿完了再让我倒掉,这一天爹生气了,自己拉出来滁滁的往灶上尿,我在灶上傻眼了,娘赶忙拿来尿壶让我接尿,我抓起来放进尿壶,热呼呼浇了我满手尿,那是我第一次零距离接触男人的那个东西,羞的我手足无措,那一年我7岁……。</p><p> 娘赶忙拿扫帚扫灶,尿液早就渗到了土灶冒出热腾腾的蒸汽,下雨天加上尿蒸汽,满屋子的味儿,二哥和三姐躲到了堂屋,娘一边骂一边扫。家里的小花猫不识时务地跳到了爹身上,爹正没处撒气,抓起小猫狠狠地摔到地上,小猫惨叫着跑出院爬墙头逃跑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p> <p>  2020.2.22有娘在,爹在灶上瘫痪了三年我们都没觉得是负担,那个时候娘常说:“等老了,谁先走谁是有福的”,当时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以至于后来娘的晚年生活,我们姊妹五个都没能好好照顾娘,还得请保姆来照顾,我才明白了那句话。</p><p> 艰难的日子里有娘这片天撑着,我们的生活有苦也有乐,给爹挠痒痒、捉虱子,成了父女俩的日常,有时候衣服边儿里藏着的我还用牙咬一咬,能听到咯嘣咯嘣的响声,也不懂的脏。有一次我想办法用农药六O六撒在爹的棉主腰(棉背心)上,还真管用,但是爹穿上后起了满身的疹子中毒了,娘赶紧用碱水给爹洗身子,洗衣服。我们村是盐碱地,那个时候我们吃的洗的都是从地里扫的碱面,用水泡上一大盆,澄清在上面是碱水,盆底是泥,以至于我们长大后个个都是氟斑牙。所以那个时候我看见邻家三嫂用肥皂洗衣服搓出来的白色肥皂泡泡都喜欢……。</p><p> 秋天的一个下午,我和小伙伴们在巷子里一边玩着土一边斗着嘴,这个时候爹已经三天昏迷不醒了。突然二哥气喘吁吁跑过来说:“快回家,爹叫你呢”,我知道爹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会说话了,怎可能叫我呢?二哥一定是想骗我回家,我蹲在那儿不动。二哥生气地拽住我胳膊往家走,我回头没忘记和小伙伴们炫耀了一句,“看我爹还能说话吧!”。</p><p> 到家后只见娘在后灶扶着爹坐起来了,爹的头稍微向我上灶的方向偏了点儿,用眼睛看着我,嘴巴张着啊啊啊地说不出话,但是右手还能招呼我过来。娘明白是要我扶着,于是我靠了过去,这个时候爹又用手摆了摆,示意娘和二哥出去……。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扶着僵硬的爹,只见爹用手往前方指了一下就无力地垂了下来,头向左侧一偏倒在我怀里,嘴里留出一点儿口水……。</p><p> 吓的我赶紧喊娘,娘和二哥从堂屋进来帮忙把爹放平,娘说爹不行啦,赶快穿衣服吧,手忙脚乱地给爹穿好随身的衣服,娘搬开爹的眼睛看了看说瞳仁散大了,随手把窗户纸捅破后放开声大哭,“我的病人扔下我不管啦……”,二哥也哭的死去活来,娘看着愣在那里的我说:“快哭,要不你爹转哑巴呢”,我张开嘴嚎了两下。娘让二哥找人抬材,娘忙着生火炕饼子,她俩出出进进的忙,灶上只有我和爹,我缩在灶头上看着盖在红布下的爹,感觉时间好像凝固了……。</p><p> 爹走啦,二哥觉得天塌下来了,守孝时哭的死去活来,爹住院二哥日日夜夜的陪伴,怎能不想呢。我只是觉得害怕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儿,爹出病那天大姐抱住我边哭边说你可怎办呀!我听不明白……。</p><p> 过七期间的夜里,娘就领着我,手里拿着根棍子在巷子里烧纸,边烧边哭,吓的我头根发麻,黑洞洞的巷子左看看右看看,我只能重复着“别哭了”三个字,希望时间过快点儿,等到娘一洗鼻涕,说明结束了。每次说好了今天不哭,可是每次娘都说了不算,我恨娘说话不算数。</p><p> 过了段时间,娘忽然问起我说:“你爹走那天和你说啥啦?”娘是过来人,知道祖上有银子,娘却不知道在那里。</p><p> </p><p> </p> <h3>  2020.2.23生活还得继续,那个时候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老师让家长在作业本上签字,娘不识字不会签,只能让二哥签,二哥有时看见成绩不好拿小眼儿斜着瞪我。后来我手把手地教娘签,老师问我是不是自己签的。每当签字的时候我好苦恼……。</h3><h3> 给爹守孝期间鞋上的白布和黑色袖套让我和三姐非常自悲,好像随时随地告诉你和别人不一样。我们专门把鞋踢的很脏,使的白布不那么刺眼。</h3><h3> 守孝期满,二姐给我买了双紫红色条绒鞋,上面有黑色的小花,白塑料底,别提有多开心了……。</h3><h3> 二姐那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孩儿,家里也不富裕,但是时常结记着家里,二姐夫骑着自行车驮着二姐和大外甥(大军)再带上一堆东西来。我们那个时候上学可以带着小孩儿去,我便带着大外甥和同学比谁家孩子漂亮,放学再带回来。有一次我单独把大外甥从二姐家领回来,白天相安无事,傍晚大军问姥姥“我们村羊群回来了吗?”娘说是孩子想家啦,告诉他回来了,孩子哇哇就哭开了,娘俩好不容易哄了一晚上,第二天娘一大早坐公公汽车把大外甥送回家,赶着中午又步行走了二十里路回来,责备我不该领回来,白白花了两毛路费钱。</h3> <h3>  2020.2.24虽然我们村是文化之乡,但是文化大革命对我们这代人影响挺大。成天间在地里务农,大人们忙着开批斗大会,我由于身体瘦小干不动农活,所以一说要拾粪、间苗、收割庄家我就犯愁,当然学习也没有兴趣,因为那个时候忙着批林批孔,学习张铁生、黄帅考试交白卷。数学题不会做,还说出题不严谨……什么条条铁路通广州,老师何必硬强求,拐弯抹角不算远,出题不严学生愁,写在考试卷交上来,还当作红卫兵小闯将。我们那时也是跟风批判孔孟之道,当时老师也是明辨不了是非的。即使明白也得跟着形势走,要不就得挨学生的批斗。</h3><h3> 三姐早早就加入了红卫兵,成天间高兴的说要去北京毛主席接见呢。那个时候娘就很少让我出门,怕跟去北京走丢了。我在家总的找点事,于是找出二哥上农中的课本读,其中孟姜女哭长城就是课本的内容,那本书很厚,比三十二开纸大一点,读完后又把自己的课本找出来读,我不会拼音,因为没上过一年级,拼音是上了高中才学会的。</h3><h3> 那个时候最感兴趣的是算数,一个假期把原来的书整整重新翻了一遍,把以前哥哥姐姐们替下的书和本,用纸箱侧摞在一起当书柜,还用娘的白头巾盖住,娘一句话也不说,任由我折腾,那个时候好想有个书柜……。</h3><h3> 有一天去同学家玩,看见她家灶上放着二哥的那本书,拿起来仔细一看就是我家的那本,因为那一页是啥样儿的我都记得。我和她母亲说这本书是我的,她母亲说自己也不知道,等她儿子回来问一问。</h3><h3> 我回到家一看就是自己的那本书不见了,第二天她母亲亲自来我家给送书啦,说是她儿子来我家拿走的,并客气地表示对不起。这位母亲值得人敬重!在那个知识匮乏的年代,书是那么的令人渴望。现在书多了也有了书柜,书却躺着没人动。</h3> <h3>  2020.2.25貌美如花的三姐也时常间照着镜子。一天中午我俩放学回到家,又看见大姐夫领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坐在灶上。我和三姐已经明白了几分,三姐固执地靠在门框上,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灶上瞟。</h3><h3> 我自顾自地倒上红糖水,泡着他们的饼干吃,我伸手递给三姐一块,三姐摇了揺头。这时候大姐夫又说话了“哟!还挺会吃”,娘在地上做着饭,一声沒吭……。</h3><h3> 年轻人长的挺标致,高高的个子,国字脸,但左眼皮上有一道外伤的痕迹,娘问“那是怎的啦”,年轻人说“赶马车自己拿鞭子掃了一下,过几天好了就没事啦”。</h3><h3>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反正那个年轻人没见再来过。我和三姐继续上学、放学……。</h3><h3> 过了几天,三姐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写着作业好好的,我一过去赶紧用手捂住,我想看看也不让,莫名其妙。我们村里都是露天厕所,有次上厕所三姐手里还拿着张纸看的入神,从来没见她学习这么用功过。我悄悄地从她背后走过去,噌!的一下抢过来她手里的纸,只见三姐裤子也顾不上提和我抢了起来,毕竟我身单力薄,只抢了点碎纸片儿。三姐撅着个嘴好几天不理我。</h3><h3> 1976年粉碎四人帮,1977年秋天三姐高中毕业。正赶上党的好政策,恢复高考,可是三姐却名落孙山。这个时候二哥说了句很有份量的话“你如果想补习,哥保证还让你上学,不让你下地干活儿”。</h3><h3> 三姐虽然比我大7岁,但上学只比我高二个年级。我上初中的成绩已经名列前茅,中考以数学满分的成绩受到老师们的器重。三姐上补习班的时候我正在读高中……。</h3><h3> 这期间三姐又准备考民办老师,有人给三姐出主意让我去替考,我也同意啦。三姐一颗红心两套准备,每天我帮着她复习功课,顺便我也加紧准备着……。老师们说以我的实力考个民办老师一点问题都没有,老师们都非常非常喜欢我,考场正好是我班的教室,所以准备进考场时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教育局的人看我个子太小,当时可能一米三左右吧,问这是谁家的孩子,不可能是考试的吧?我校老师见看出了破绽,连忙说“不是,不是,她是陪姐姐考试的,她才几岁呀!”。当时我看上去顶多像个初中生,就这样三姐进了考场,结果与民办老师又无缘了。</h3><h3> </h3> <h3>  2020.2.26我们那一届高中只上了两年半,77、78年是秋季高考,79年改为春季高考,所以我只上了两年半高中。</h3><h3> 当时由于年龄小,人们都说高考能够改变命运,我想都不敢想,只是在家听娘的话,学校里听老师的话。由于老师们都把我宠上了天,所以晚自习我可以到任何一个班里上,和谁好就到谁班上。</h3><h3> 高中有两位女同学和我比较要好,我们的学习都名列前茅,她俩干脆把行李也搬到了我家,晚上都在我家休息。三个人好到不分你我,成天间形影不离,就像三朵盛开的姐妹花,走到那里都是学校最靓丽的风景。</h3><h3> 三个人我最小,其实论用功和基础,她俩都比我强,代喜钦姐最大,语文最好,常政华姐是全面手都好,但是我有一点儿是记性好。高中前两年的政治我没做过笔记,由于纸张紧缺,再加上不喜欢。但是每次考试我的成绩都不差,焦老师(政治老师)那节课的那句话在黑板上的那个位置我都能记住,我现在都能想起焦老师第一天讲哲学课,在黑板中间写,什么是哲学?然后在右上角又写了,哲学就是关于世界观的学问,呵呵呵😊……。</h3><h3> 但是临近高考我的政治成绩不理想,焦老师一问原因,原来是我没有笔记可背,老师让我把两年的笔记都补齐,于是我上课补、下课也补,早自习、晚自习都补,刚补齐就赶上了高考,最后我以政治66分取得全校最高分。</h3><h3> 我记数字的能力也很好,有点强迫症的那种。现在也是,假如今天坐完出租车,下车后有意记一下出租车号,三、五天都忘不了。刚上班不久,我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要找的同事正好不在,他一连串告诉我三个六位数的电话号码,我说好的,电话那头非说我敷衍他,非的让我重复一遍,呵呵呵。后来同事们也测试过我,三十位患者测体温,同事拿笔记,我用心记,回来我再写在本子上一个不差,呵呵呵……。</h3><h3> 所以高中时期的数理化老师都比较喜欢我,化学郭老师调到教育局,临走时考有机化学,我在黑板上做,同学们在卷上做,我由于心情不好,只打了76分,郭老师说我只打了这么点儿分,说明他的化学白教了,放下粉笔走出教室,同学们很不服气。</h3><h3> 我在物理课上打瞌睡,牛老师正讲匀加速运动,一辆汽车以每小时多少公里的速度滴滴滴开到了我面前,一下子把我吓醒了。</h3><h3> 教数学的冯老师和杨老师更是把我当作掌上明珠,出村参加务农,冯老师直接把我带在自行车前面,不让我排队步走。后来杨老师更是让我直接搬到学校住校,便于二十四小时盯着我。恩师难忘,非常时期请多多保重。</h3><h3><br></h3> <h3>  2020.2.28有一天,我家大哥突然回来了,是为了二哥的婚事,娘要和大哥商量。</h3><h3> 二嫂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还有三个男孩子,媒人说女方的条件就是想让大哥给三个男孩安排工作,大哥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但是筹备二哥的婚礼需要真金白银,于是三姐的婚事又就提上了历史日程。大姐夫又屁颠屁颠地领来了那个年轻人。</h3><h3> 娘和大哥又重新审核了一遍,大哥说:“那么大个后生,怎也能养活了三姐”。其实三姐也是一万个愿意,因为那后生长的帅。那后生也是因为家庭成份高。娘从大局考虑就同意了这两门亲事,于是我们家又是双喜临门了,虽说不是同一天结婚,但也算了了娘的一桩心事。</h3><h3> 但是婚后这两家子就战争不断,二嫂是因为安排工作的事,你地那一句承诺,来的轻描又淡写,是二嫂一辈子也解不开的结……酒醉的蝴蝶哈哈哈😄。其实二嫂也是不如意,人长的又漂亮,所以看见我们谁都不进眼。三姐是因为结婚后十年才有的小孩儿,吵来又吵去的。</h3> <h3>  2020.2.29突然间家里就剩下娘和我两个人,不知道日子该怎过。</h3><h3> 首先娘把财产做了分配,南院归大哥,暂时我和娘住,北院归二哥。二哥还负责给我和娘种地,我和娘为了给二哥解轻负担,自己解决生火柴的问题,因为没有钱买煤,娘只能到地里篓树叶做饭,有时晚上再去生产队偷马吃剩下来的玉米桔梗。</h3><h3> 这是我最犯愁的事,等十点下了晚自习,我和娘一人拿一个麻袋,天黑洞洞的我生怕碰见鬼,有时眼睛只眯着个小缝跟着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地儿了不能从大门进,还得翻墙头进去,可苦了小脚的娘了。进到马圈和马嘴里抢桔梗,刚开始娘不让我进,怕马踢人,生人进去马嘴里吐吐吐发出声音好吓人。慢慢的马和我们熟了,不再理会我们。有时候能碰上饲养员提着个马灯添草料,我和娘吓的往里面直躲,新草料使的我们很快就装满了麻袋,然后各自背上多半麻袋悄悄绕到后院再翻墙头出去……。</h3><h3> 每当这个时候就能长长舒口气,然后快步回家,就算完成今天的任务了,如果顺利来来回回差不多也得半个多小时,然后娘上炕睡觉,我在煤油灯下写着作业,娘背对着我一句话也不说,生怕打扰我写作业。我知道娘根本没睡着,可能也觉得亏待我了。</h3><h3> 有时候家里姐姐们和大外甥女翠兰一来我最高兴,因为晚上不用娘去了,我们年轻人机灵又跑的快,很快就完事了。回来后娘还不忘检查检查我们是不是拿少了。完成任务后翠兰想和我说会儿话,我说:“等四姨写完作业再和你玩”,可每次等我写完了,翠兰早就睡着了,第二天翠兰还没醒我又去上早自习。所以翠兰没人和玩,住不了几天就走了。那个时候真想让翠兰多住些日子。后来我们都长大成家了,只要一见面,翠兰还提我等写完作业再和她玩的事,每次也玩不成……。</h3><h3> </h3> <p>  2020.3.2有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又看见大姐夫满面春风地炕上盘腿坐着,我看看再没有别的男人,便放心了。</p><p> 中午三个人心照不宣地胡乱吃完饭,我又去上学了,整整一个下午心里砰砰砰的直跳,还没等放学我就急着跑回家,看了看大姐夫已经走了,娘和二哥说着话,二哥好像挺生气。</p><p> 娘说:“谁说要嫁人啦,是他自己要来的”。我急啦“谁又要嫁呀”。二哥说大姐夫来给娘说媒了,离这儿不远,这个人好像姓郭没结过婚。娘说:“你放心吧,娘那儿也不去,领上这么大的闺女到别人家,我还害臊呢”。</p><p> 从此娘和我两个人开始相依为命。正好本家有个嫂子在加工厂上班,见娘为人忠厚老实,想让娘给她家照顾小孩,娘爽快的答应了,我们每个月能有五块钱的收入了。买柴米油盐、纸墨的钱有了,但是我从来不敢买课外辅导书,只能借上别人的抄,也不和娘说学校里的事,怕娘跟着操心。</p><p> 本家嫂子人也很好,如果我们有点急事也能提前预支工钱。家里有个小孩儿又热闹起来了,孩子姑姑、姑姑叫的我可亲呢。本家二嫂的两个小孩儿都是娘给看大的,我们两家处的非常好。</p><p> 等到休息天娘和我经常去地里捡柴、拾粪的,有一次娘说走路地不平,全身不得劲,也不敢去看医生,就这样断断续续有两个月,娘的身体才恢复健康的。</p><p> 好在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娘有时候也只是问一下。</p><p> 每当国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普通百姓的生活便也会跟着跌宕起伏。别说是没有文化的娘,就连我也不知道学习到底能不能把一个祖祖辈辈的农民改变成啥样。反正我和娘该怎样生活还怎样,其它的事情交给了命运。</p><p> 家里就二哥一个劳力,有时候忙不过来,我也会帮着地里撒化肥,我家的耕地正好在学校背后,能听见学校上、下课的铃声。有次我听着听着就哭了,二哥问“怎啦?”,我说是化肥眯眼了。二哥清楚我是怕耽误功课,于是二哥说:“明天你还继续上学,不用和我撒化肥了,但是你放学后还来这里和我一起回家,你二嫂问起就说和我干活呢”。</p> <h3>  2020.3.4两年半的高中生涯很快就结束了。1979年7月7、8、9三天高考时间,我们是提前一天去的县城,走时娘和世才嫂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工钱,给我带着。本来说好的在二姐夫一中宿舍住三天,可是二姐夫同宿舍的那个老师就是不肯给我们让宿舍,没办法我们几个女生就在大街上闲逛, 晚上县城里放露天电影,我们就去看电影了。</h3><h3> 这个时候大部分同学都找到了住宿,没找到的也住在了招待所,就剩下我和凤英、政华三个人了,电影快结束时凤英说:“要不去我爹工程队吧”。这个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于是我们三个来到工程队凤英爹住的宿舍,凤英爹我也叫本家叔叔。</h3><h3> 宿舍里面是左、右两条大炕,每条炕上睡着十来个小伙子。推开门进去凤英叫醒她爹,叔叔差异地看了看我们三个人问:“你们这么晚了来干啥?”凤英说:“我们明天高考,今晚没地方去”。于是叔叔把靠窗户边的三个男孩子往醒推了推说:“起来!去那边炕上挤一挤”,给我们三个人腾出来地方。 我们急忙爬上炕,好像生怕那几个男孩儿反悔是的,各自找好位置睡下了……。</h3><h3> 第二天早晨我们路过粮食局门口,每个人买了两个馒头,边走边吃到了学校。上午考的语文,中午在食堂吃了点饭,然后就在学校的阴凉地儿坐着等待下午考试,那个时候学校不清场。</h3><h3> 晚上二姐夫知道我头一天没地方睡,然后让我去学校的一位女老师那儿睡,那位老师姓魏,正好有我的一位同学文秀也在那儿休息。魏老师很热情,宿舍干净整洁,缎面绣花被香气四溢,魏老师正在给文秀讲着题,同时问我考的怎么样?</h3><h3> 我那里是去考试,简直就是每天找地方吃,找地方住。我和魏老师打了声招呼,衣服也没脱,自卑地钻进了大红色绣花被窝……,魏老师还在给文秀讲着什么,我一句也不想关心,可怎么也睡不着,还不如在工程队睡的香呢,只盼着天快点亮……。</h3><h3> 每天中午由于没地方休息,第二天下午考物理,在考场上我还打了个盹儿,最后十五分钟铃声把我惊醒还做出来一道大题。那个时候考场提供绿豆汤,我不会做,再加上没地方喝水,每门考试我都上讲台喝绿豆汤,真甜!放的糖,每次监考老师都微笑着一直看着我喝完……。上午的化学更是考的一塌糊涂,我再也不想坚持了,骑上自行车就往回家跑。班主任杨老师得知情况后让男同学把我追了回来,好说歹说地劝我,“别人还没说放弃呢?你就放弃了”。</h3><h3> 难熬的三天总算稀里糊涂的过去了,走出考场二姐和二姐夫来接我了……。</h3> <p>  2020.3.6一个月后的一天,我梦见院里井台上有三只小羊,娘说:“梦见羊是吉祥,说明你们三个人都考上了”,娘虽然嘴上不说啥,但心里比我还惦记着。</p><p> 下午就接到学校通知让返校,娘催促着我早点儿去,看着娘焦急的眼神,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p><p> 当我走进教室,已经来了一多半的同学,吵吵闹闹的个个都那么的自信。那个时候的我不爱说话,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的坐位上。两年半的高中生漄就算彻底结束了,我真后悔自己的自负和任性。</p><p> 娘去大姐家伺候月子,我自己在家不会做饭,烟冒的满家都是也没吃成个饭,干脆就不去上晚自习了,杨老师让同学来家叫我,走到教室门口,老师让那个同学先进去,然后把腿叉在门口不让我进,我跨过老师的腿就往里走,还不忘用脚使劲地踢到老师的腿上。杨老师可能闻到了我满身烟薰味儿,走过去问我怎啦,我爬在座位上一直哭,有好几天不和老师说话,还和老师对着干。</p><p> 有一天晚上公社放电影,杨老师把我们反锁在教室自己看电影去了。杨老师刚一走我就翻窗户出去也看电影去了,我那两位同党姐姐犹豫了片刻也从窗户上跳了出去,全班同学都惊讶地看着我们仨,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感。到电影院刚一站定,我小声说:“可别碰上杨老师”,只听见身后哼……的一声,我仨人回头一看杨老师就站在我们身后,电影没看成撒腿就跑……。</p><p> 那几天自己心里不痛快,老想闹情绪,一般都是在晚自习上,因为晚自习在煤油灯下谁想看书呢,看也看不见还得呛个死,全班有几十盏煤油灯。又有一次老师不在教室,我们就互相说着话,声音越来越大,杨老师生气了,全班整整一夜没让我们回家,就让在教室里说话。娘拿着个铁锹在街上整整等了我一夜……。</p><p> 想想今天娘肯定还是在家里、院里焦急地等着我的结果……。</p><p> 一阵吵吵声打乱了我的思绪,同学们都往院里跑,我也跟着走出了教室。没有看见班主任杨老师,只见焦老师兴高采烈地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走来,说是刚从县城教育局开会回来。</p><p> 焦老师站在院子里前面讲了点啥,我一丁点儿没听进去,然后就念今年达线同学的名字……,念完啦也没有听见我的名字,都是男生,没有女生。正应了杨老师那句话“母马上不了阵”。</p><p> 还好有我们三个人作伴儿呢,刚才仨人还手挽着手屏住呼吸,现在手一松开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p><p> 看着念到名字的男同学们龇着个牙,说着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她俩互相鼓励着明年再战,我一句话也不想说。</p><p> 就在我们仨人要走的时候,焦老师又讲话了,“女生只有一人达线”,我们仨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问。这个时候焦老师背操着个手,拿着那个本本走啦。我们仨人急忙追上去问焦老师是谁呀?焦老师卖着关子就是不说,而且一直往回家的路走,我们仨心照不宣地追着问,“也许不是我们呢”。焦老师笑着说话了“就你们仨其中的一人”。继续卖着关子前面走着,我们仨早已经松开了手后面追问着。</p><p> 焦老师的家离学校有三、四里路,我们三个人就一直跟着,快到家门口时,焦老师站住了说:“不好意思,玩笑开大啦,是刘风麟达线了”,她俩同时说了一声“你真好”!我的心脏砰砰砰一直跳。焦老师家离我家只有一百来米,我理解她俩现在的心情,幸运来的太突然了,我还不太相信。快到巷子口的时候我和她俩分开了,同时鼓励她俩明年再战。然后加快步伐往家里赶,巷子长长的……。</p><p> 回到家,口干舌燥,娘在地上吧嗒吧嗒拉着风箱做晚饭,我把好消息告诉了娘,娘问“你们仨人都考住了”?我说“就我自己”,娘不太相信,放下风箱拉着我又去焦老师家问,在焦老师那儿得到肯定后,娘才放心地倒哧着她那三寸金莲和我往家赶,娘俩高兴的一夜无眠,不知道说点啥……。</p><p> </p><p> </p> <p>  2020.3.13我经常让娘操不完的心。知道自己达线了,第二天就忙着去二姐家,把好消息告诉了二姐。可是一住就是好几天,这可有时间和两个外甥玩了……。</p><p> 那个时候我就爱和二姐家两个外甥玩,每个学期一放假我就去了二姐家,二姐在地里干着农活儿,我在家里哄着两个外甥,二姐夫给学生补着课。经常能碰见一个老太太领儿子让二姐夫给补课。老太太人长的标致、精明,乌黑发亮的大发鬓,高高地盘在后脑勺上,说话文文静静的,很有素质和修养,举止言谈和宋庆龄有点实像,最主要的是老太太有远见,那个时候就懂得花钱给儿子补课。</p><p> 娘和老太太一比,无论从那一方面都是天壤之别……。有一天老太太和娘说:“等俩孩子都考住了,咱俩老姊妹结个儿女亲家”,娘说:“孩子们的事,我作不了主”。娘不是作不了主,娘是看不上她家儿子。老太太的儿子叫吴文,是老太太带着儿子嫁到二姐夫村里的。吴文长的和他娘一丁点儿都不像,浓浓的八字眉紧紧地锁在眉中心,低着个头眼睛偷偷地看着出来进去的我,两个外甥和我经常捂着嘴笑吴文走思不听课,二姐夫却在那里讲的吐沫星子乱飞……。</p><p> 再后来听说吴文娘死啦,是因为吴文考了两年也没考上,老太太生气得病死了。几年后我在县城街上见过一次吴文,孤苦伶仃一个人给人们修鞋呢,还是低着个头紧锁着双眉偷偷地看了一下我,怪可怜的……。</p><p> 在二姐家一住就是好长时间,一天下午二姐夫回来说:“你们通知书下来了,明天上午县城体检报志愿”。这可急坏了家里的娘,娘以为我不知道,拿着个通知书却送不到我手里,二哥和二嫂正吵着架呢,娘急出来急进去,就一天体检填志愿时间,娘生怕我耽误了。于是娘拿着通知书找班主任杨老师,杨老师说放心吧,明天让同学杨修明给捎上,顺便到二姐家叫上她,误不了。可是娘整整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又早早去找同学杨修明左叮咛右嘱咐……。</p><p> 第二天我骑车回家的路上和同学们相遇了,我根本不知道娘昨天为我急成了啥样子,自己还逞能骑车带着个男同学一起去体检……。</p><p> 上午体检很顺利,志愿自作主张也填好了,为的就是这个学校吃发糕里面还有红枣,本家姐姐前年考的就是这个学校。中午同学们都去交了体检表,我迟迟没交,因为我外科还没去检,听体检完的同学说还得脱裤子……,这时候我看见外科门口站着个女同学手里拿着体检表也没检外科。我悄悄地凑过去问她原因,她用手捂着嘴,大大的眼睛一直看着地,脸一下子红了说:“我没穿裤衩”。嗨!正好和我同病相怜,于是我俩跑到人民商场一人买了一条内裤,中午在厕所里换好了,下午去体检了外科,哈哈哈😊。晚上回家娘见到我,才把提了一天一宿的心放下来……。</p><p><br></p><p><br></p> <p>  2020.4.4清明已至泪纷纷,阴阳两隔欲断魂。父母音容今犹在,今夕只憾梦中逢。新冠疫情锁墓地,来日解封再叩首。敬献三杯感恩酒,祭拜高堂思心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