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之感怀

贺兰山上的小草

　　大疫当前，又是军队医护人员率先冲在了一线。他们是一群义无反顾向死而生的最美逆行者。这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小事。

      那是五年前了。我在军医大学附近遇到了一个年轻军人。

      那天我陪老婆在康复路市场转一转。她要给妈妈买双鞋。

      我突然发现一个年轻军人跟着我们转了好几个鞋店，很奇怪。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也看着我。最后他笑了：“你们八年前是不是去过山里的葛牌镇”？

      葛牌镇距西安四、五十公里，在秦岭深处。那里很穷，但风景优美，是夏天避暑的好去处。当年红军在那打过游击，现在有一个革命纪念馆。

      我老婆正在看鞋，扭头诧异地看着他：“去过呀，好多年前去过一次。你怎么知道”？

      小伙子突然立正，向我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放下手臂说：“俺屋就在蓝田县葛牌镇附近的一个村子。我叫刘乖娃”。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接着说：“那年你们去时，我正在上小学。你们到过俺屋”。

      老婆轻搡了我一下：“对了，咱们用过那家人的井水洗水果”。又问他：“你是......”？

     “阿姨，我就是那家人的娃，接受过你送的文具和书”。他说的是陕西普通话，偶尔夹带着山里的口音。

      “那些书都是高考复习资料，有三十九本书。后来我就是用这些书复习的，前年考上了军医大学”。他边说边指了指不远处的第四军医大学。

      哦，想起来了，那家有三个小孩，两个大的是女孩。我问：“你是老三吧”？

      “叔说对了，我是家里老三，两个姐姐都岀嫁了”。

       难怪他默默地跟着我们。这孩子记性好，应该是先认出我们了。他若不说，我们根本认不出他。他那时又瘦又小，在远处怯生生地看着我们。现在长得都比我高了。

      他又说：“阿姨，那不是井水，是用暗管引的山上的溪水，流在一个深深的池子里”。

      “阿姨送的衣服，俺爷一直穿到前年去世”。他眼睛有点湿润了。

      那是单位发的牛仔布工作服，是下现场用的，有好几套。我平时坐办公室用不上。

      他还记着是三十九本书。我沒数，反正是一大捆，沉沉的。

      那些高考复习资料是同事送的。他孩子上大学走了，就把许多书送过来了，让我孩子复习用。孩子挑了一些书留下，其余的书就堆在书房的罗汉床下。那天去山里之前，我就把书捆了捆，撂到车上了。

      铅笔、尺子、本子和书包等学习用品，是我老婆在她单位附近的康复路批发巿场买的。她觉得进山送衣服和书，最好能搭送点文具。这更有用。

      我问他：你妈妈好吗？

      “好着呢。俺妈常说起你们呢，说那时有病卧床，也沒能给你们做碗扯面。她那天吃了你们留下的药，两天后病就好了”。

    他说：“俺屋穷，有病就硬扛着。俺婆（奶奶）之前就是病死在屋里的。所以我才立志长大要学医的”。

      我们闲暇时爱开车进山玩，所以车上备了一些常用药。那天我老婆见她妈妈有病，就去车上找药。我还跟着过去小声制止她：“你又不是医生，别把人吃坏了”。

      上帝保佑，病好了就好。

      他邀请我们再去他家玩，说妈妈做的手擀面可好了。

      说心里话，他家那个小山村，我们可能找不到了。七弯八拐的山路，许多地方窄得无法错车。那次是随意停在他家门口的空地上。看到他家房子很破，就把带来的东西都给他家了。

      也没想到这点东西对他家帮助挺大的。特别是听说那些书帮助他考上了大学，我心里感到特别地欣慰。这比卖废品价值大了几十万倍。真值了！许多时侯，“善小”其实不小。

      学习特别好的孩子，我见过。那年同事的姑娘考中了陕西省的文科状元，上了北大。如今寒门出仕愈加难了，这个孩子凭几本书就能考上好大学，更不简单。

    真是“梅花香自苦寒来”。苦寒本身无意义，有意义的是苦寒带来的思考与改变。这孩子家境贫寒，却坚韧刻苦，既聪明又有感恩心。他考上大学，这是他自己的本事。就象腊梅一样，不畏苦寒，自得其芳。我们真为他高兴。

　　“自助者，天助之”。我们不经意的随机性帮助，正好帮助到他，也是天意。

　　寒门子弟最大的劣势，还不是父辈原始积累的差距，而是成长路上无父辈指点。我告诉他，将来干医生这一行可不轻松。要值夜班，手术一站几个小时，再辛苦也要坚持下去。

职业越苦，越有利于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因为能吃苦和厚道是其长处，正好弥补了家庭没有社会资源的短处。既然不会阿谀奉承和投机取巧，那就精进医术，胸怀仁心，治病救人。要学习吴孟超老先生。这也是穷人孩子走向中产阶层最稳定的道路。

     分手时，他要了我们的电话号码。我送他几句话：“好好读书，上可报效国家，下可安身立命。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继续努力！”。他使劲点点头，脸上透出了刚毅。

最后他问吴孟超是谁？呵呵……看他实诚又认真的样子，我说上网能查得到。吴孟超是一位“把病人背过河”的医生，救过上万人，名气很大。

    后来听我老婆讲，他毕业分配到青海工作。那里海拔高，条件艰苦，是个磨练人的地方。同学们都向往大城市，他却向着艰苦地区逆向而行，去实现报效国家的远大志向。

      不怕吃苦，是一种品质；不图安逸，是一种格局。这都是过去革命年代所倡导的。现在国家仍然需要筋骨刚强的人。

　　关键时刻，他们真的能擎起一片天。今天武汉抗疫一线就有一群这样的人。

      他的母校如今改了名字，叫“空军军医大学”。听说，他把自己名字也改了，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

      临行前，他去单位找到我老婆，送了一个军队帽子作为留念。他说：送给叔叔。他喜欢野外自驾游，这帽子可以御寒。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这也是穷人家孩子的出路。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自强人，天不负。我看好他，并祝福他。

      后记：那顶军用防寒帽很暖和，我冬天回银川时戴过。平时就放在车的后备箱里，和野外冲锋衣放在一起。

      遇到天寒地冻时，我会戴上它。我觉得那帽徽里蕴含着军人的刚铁意志。人有的时候，需要这种意志去战胜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