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中人性的丑与美——读《鼠疫》有感

秀才

　　前一段时间读了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的小说《鼠疫》，那时候，武汉新型冠状肺炎疫情还没有爆发。现在趁疫情防控之际，宅在家里反刍。

　　北非法属阿尔及利亚沿海城市奥兰，是个很脏很丑的城市，突发鼠疫后封城。故事写的就是被困在城里的人们，面对生死困局人性的挣扎。

主人公里厄医生发现一只老鼠死去，接着是十只、百只、千只……开始有人发热，48小时内死亡……里厄医生预感到是鼠疫。他上报主管部门，要求采取最严厉的防控措施。专家和官员们则认为在鼠疫没有确定前，他的要求不合时宜。但等待，就意味着更多的死亡。里厄坚持己见，绝不退让，率先行动起来。直到感染和死亡人数不断上升，政府才宣布封城。

　　让人心情沉重的是，今年春节武汉也封城了。一种新型的冠状病毒袭击了这个城市，感染人数在不断增加，即将到来的春运很可能翻着倍将它传到全国甚至世界各地。仅有几十万人口奥兰，做封禁决定尚且如此困难。武汉这座拥有一千多万人口的大都市，同时又是九省通衢的交通要道。如果封城，会产生多大影响，需要做多少准备，准备多少预案，下多大的决心大家可想而知。

医生可以只想救人，政府却必须想到更多，比如动乱、拥挤、堵塞可能导致更多的人员聚集和恐慌……但是，武汉果断的做出了艰难的选择——以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战胜疫情。

　　奥兰封城后，没有血清，没有对症的药医治，甚至无法确定传播方式。里厄医生只能诊断、隔离，然后看着病情恶化，很快死去。但他必须做，让病人服药、切开肿大的腹股沟淋巴、让病人觉得医生在努力，他还有希望。里厄医生清醒的看到了即将到来的灾难，他的痛苦无人可以理解。他忍受着日复一日身体的疲惫不堪，和精神折磨。他仿佛唐吉诃德，面对瘟疫这个巨人也要勇敢一搏。他默默的行动、行动、行动，竭尽全力去帮助患者。

　　加缪以他哲学家的眼光洞察了人性。封城后，有人忘我的救护，有人想逃离，有人趁物资紧缺走私牟取暴利，神甫借此布道传播福音。莫名的狂欢、疯狂的酗酒、对上帝的追随与怀疑。谣言四起，各种抗瘟疫的偏方，如一阵阵风刮过……

人性的相似之处是不分国籍和种族的。一方面有人背负苦难、面对危险、承受着巨大的牺牲，另一方面有人违法逃离、散布谣言、辱骂医生，愚昧的宣扬着冷漠……这些本质上和书里也没什么区别。有善行就有恶行，非常时期人性的善恶往往会得到放大。幸好国家应对有力，供应充足，让武汉不会有物质匮乏、被不良商人勒索的机会。

　　小说不仅刻画了天使般的里厄医生，孤岛中几个人物也个个精彩：

小公务员格朗，工资低、职位低，他的任劳任怨在平常的日子，谁也不会在意，或者早已习以为常。但他却在危难时，不计得失、事无巨细的协助着里厄医生。“他埋着头默默地工作的美德推动整个卫生防疫组织的工作。他怀着他那特有的善良愿望不假思索地用“我干”来回答一切。当里厄向他热烈致谢时，他感到惊异……”

科塔尔因有罪在身一直担心进监狱，当他发现封城使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被囚禁时，他是开心的。他改变独来独往的习惯，他兴奋，他交际，传播各种消息，他通过黑市交易牟利。他甚至庆祝鼠疫给他带来的好处。他说“我在鼠疫中间也过得不坏，我看不出我为什么要参加进来去制止它。”

帕纳卢神甫关心人的灵魂，而里厄关心人的身体。鼠疫开始，神甫就相信这是人类的咎由自取，是上帝的惩罚和警示。人只需要虔诚的祷告，鼠疫交给上帝解决。和里厄医生积极救治形成强烈的反差。随着病死者越来越多，神父也走进了里厄医生医疗团队。但他一直有一个结《一个神甫能否请医生看病？》，他的信仰开始动摇，他恐惧这种改变，至死他都手握十字架做着抵抗。

　　来自巴黎的记者朗贝尔，因为采访被困在了奥兰。他远离亲人被流放在这座孤岛上，唯一的愿望是逃离。他坚持不懈的寻找出路，从官方到私人，不惜重金，不放过一点机会。等到他终于可以逃离时，他却放弃了。

老卡斯特尔医生在巴黎送来的血清无效，两种病毒叠加的情况下，开始研究自制血清。他夜以继日的透支着生命，只为挽救分分钟可能逝去的他人的生命。他的研究承载着里厄医生最后的希望。

对政府不信任的塔鲁，怀疑过、叛逆过，思想过，他对生命的意义产生疑问，对里厄医生的牺牲精神感到迷惑。但本质很热血的他主动组织志愿者，成为里厄医生的得力助手。也在里厄医生身上得到了他追寻的答案，使自己的生命和精神得到升华。

　　《鼠疫》让我看到了向光明艰难前行的人们，最最敬重里厄医生的坚韧，在无人支持时不抱怨，没有外援时不绝望，病人家属责难时不辩解，屡战屡败时不放弃，敢于担当；在焦虑、绝望的城市中，保持着平和和耐心；他宽容，即使对犯罪的人，想逃离的人都奉献出他的理解和爱。让我想到了钟南山院士，以及疫区无数医务人员。他们面临的危险、工作量之重、压力之大都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他们站在最前沿为我们抵挡着病毒和死神，是最信任最值得托付的人。这不是伟大的人道主义和牺牲精神，又是什么？

　　小说结尾，各种人物在鼠疫面前都放弃各自的偏见，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也有的人在瘟疫中失去了生命。当鼠疫退去，封禁解除时，火车通了，港口有船进入，当远方的亲人赶来团聚时，里厄医生得到了在外地养病的妻子的死讯。而奥兰这个城市，在鼠疫后复活了。书没有告诉我们，这座城市是否还那么脏，人是否回归旧日的冷漠。只有里厄医生心里明白，鼠疫还会来的……

　　从书中出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2003年的非典让我们收获了什么？在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中我们有了什么进步？这次疫情，处置更果断了，措施更明确了，援助更迅速了，动员的能力更强了，更快的速度分离出来毒株……

但回望近期存在的问题，我觉得书中有的做法值得借鉴。比如严格筛选民间志愿组织，允许他们参加外围工作。运输分派救灾物资，接送医护人员，处理医疗垃圾等等。因为，抗击疫情，不只是政府的责任、医院的责任，更是全民的责任。——不期望人人尽责，但必须有这种意识。让专业的人更专注于专业的事，也让交通中断对疫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面对一代比一代更狡猾的病毒，很多的行为让人寒心，对野生动物的滥杀滥捕，活禽市场臭气熏天，仿佛天生就是培养病毒的地方；携带病毒者的故意逃脱，逃离后沾沾自喜的张扬，种种愚昧无知的行为，正协助病毒传播；对武汉人的畸形的仇恨和攻击，利用疫区的急需造假渔利，无视他人生命的冷漠。病毒可怕，难道这些不可怕？哪些是天灾还哪些又是人祸？……我希望，付出的代价一定要有报偿，每一次灾难过后都能给未来留下经验和教训。

每一种新的病毒出现，了解它都需要过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相信科学，心存善意，自我约束。我相信像钟南山院士、李兰娟院士这些站在山顶的人，更能洞察事情的本质。而低处的我，仅以我微末的见解留于笔端。最后我就以《鼠疫》的一段文字来结束此文吧。

　　“每个人身上都有鼠疫，因为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不受鼠疫侵袭的。……只有细菌是自然产生的。其余的，例如健康，正直和纯洁，可以说是出自意志的作用，一种永远也不该停止的意志的作用。”

　　“世上的罪恶差不多总是由愚昧无知造成的。没有见识的善良愿望会同罪恶带来同样多的损害。人总是好的比坏的多，实际问题并不在这里。但人的无知程度却有高低的差别，这就是所谓美德和邪恶的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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