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今年寅子春节特别安静,江城病魔肆虐是坏事,但大家都宅在家里刷刷屏、翻翻书、看看电视难得的清静,向荣友的微文《不会忘却的纪念》读来好不感慨,徐千老大哥守望农场五十多年,可谓是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不由得将我的思绪拉回到40多前的西双版纳大勐龙十年在东风农场的日子。窗外淅淅沥沥的冬雨是如此的轻盈、凉爽,一些曾共同走过十年知青路的“老四川”朋友是如此清晰地浮在脑海……。<br></h3><h3> 我是1968年12月31日到东风总场第一天就认识了“老四川”人,不过是在一个很尴尬的场合。那天傍晚,我在红卫农场部参与分配完了上海知青到各连队的事,护送的张军代表和工宣队俞惠莲师傅要我留宿场部,明天伴他俩去各连队看看上海知青安排得如何并告个别。那时年轻,还有点小激动,想早一点看看将要生活、战斗的新地方,就兴冲冲地赶回11队。</h3><h3> 红卫11队离场部不远,就在公路边,沒走多久就到了,那知踏进连队,就有一帮人在操场上吵架,原来是队革会主任老周及潘明聪等队领导同两位重庆老知青在争辨什么,我们上海知青金家林、大宁波、老无锡等也在其中,一通云南普通话、重庆普通话和广东普通话的交杂声音也听不明白,但大致意思是老周说由于你们重庆知青不走,上海知青的住房现在无法安排,重庆老知青的说法,是队革会借上海知青之名,赶我们走是实。我一听是“公”理“婆”理的争辨,就问上海知青现在有地方住了吗?老周说场部领导说了,上海知青来要住好、吃好、安排好,现在有几位沒瓦房要住草房了。我说住草房就草房沒什么的,天快黑了,就将就吧,这样有几个人睡草房了,我也摸黑挤到单身老工人白开发屋里睡了一晚。</h3><h3> 第二天,一早就冒着浓雾赶往场部,公路上寂无一人,凉凉的晨雾沾在头发、眉毛就成了露珠,蛮有版纳清晨的诗意,走过农中木桥,突然雾中的路边窜出俩人,吓了我一跳,原来就是昨天吵架的两位重庆老知青,特来向我解释昨天吵架的原由:红卫11队原是总场的试验站,主要试研种植橡胶和芒果、天麻、金鸡纳等经济作物,一些成员是总场文艺宣传团员边演出边劳动。就在我们到场前不久,试验站刚划归红卫农场改名11队,当时,东风总场“文革”路线斗争激烈,由“八一兵团”派掌权的试验站趁机将一些属于“三.一九”派的重庆知青分出红卫11队,于是就有了昨晚的争辨,他俩一再说明他们没有要占住房的意思。我也说我们都是来自大城市的知青,不会为住房有想法的。此事虽小,却使我知道了东风总场“文革”斗争“派”的概念。也给我的十年知青生涯烙上了抹不去的阴影。</h3><h3> 后来,才知他俩位就是在东风总场有点名气的“老四川”邹贤颖、钱红石,这是我最早的“老四川”的印象,特别是邹贤颖,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号“半辈子”,说是他在来场时发言表态要将后半辈子献给南疆建设,加上他是重庆老知青中年纪较大的老高三,能说会道,就得了这个雅号,我也曾问过他“半辈子”的雅号,他否认有此一说。说来老周人不错,热情、善言能辨,就是讲话喉咙响,一说话就激动,加上手势动作夸张,给人形象“急吼吼”的,但他肚子里故事多,很多西双版纳的奇闻异俗就是从他嘴里听说的,如勐龙“大佛爷”,给他讲得活龙活现,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1970年,我在前哨农场当工作队员时要求老同志张正谷带我去疆锋农场拜访了这位“大佛爷”一睹尊容,确实是位贵人。我的博文《大佛爷、小和尚及其知青》就记述了此事。后来,我们分别调离红卫11队,老邹调总场医院开设中医悬壸济世,就退出了东风农场的派别纷争。</h3><h3> 钱红石调一营(红卫农场)小学校,后来和同是老师的北京知青宗利珍结婚成家,现在北京一家小学的校长位上退休。他们这批人大都有才,只是时代苛刻了他们,在东风农场“划线站队”打“落水狗”时为宋、李出了力,但不久就被抛弃了,基本退出了东风农场的政治舞台,这么些年下来,各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实是不易。</h3><h3> 说起红卫农场的“老四川”还真不少,原试验站的周莉扬、张ⅩX、陈青青,个个都是現在说的“靓女”,周莉扬说有风湿心脏病,回渝探亲后就沒回场了,陈青青在向荣文章中介绍了。张ⅩX,一个婷婷玉立的学生模样,白晰的肤色,两只黑黑的大眼珠,一看就是清纯的姑娘,后调营部小卖部工作。79年知青大返城时,她(他)们这批“老四川”确实是心理煎熬,因为他们不在政策回城之列,不得不找门路回城。据说张ⅩX远赴贵州三线工厂刚结婚,那知她的“丈夫”妻子来信说她丈夫是有家室的,急得她只能赶往贵州处理这档囧事。以后,不知怎样?但总给我留下一个极大愤概,为什么,命运对这么好的姑娘是如此不公!</h3><h3> 更有我们红九连的几位“老四川”同艰苦走过了连队的初创岁月,更是印象深刻。文书陈维露,一个典型的山城姑娘,清秀、文静,工作认真负责,上山砍坝或开垦梯田时,一顶白漂布圆阳帽,足绑蚂蝗袜,两条短小辫,柔柔弱弱的人,扛着锄头跟我们上山,更多的是给大家“养眼”和现场做些劳动指标的统计查验之事。平时,我们上海知青爱跟她开玩笑,逗她爱哭不哭的样子 ,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候。她也确实讨人喜欢,有时我去场部开会,她也去办事,背着一只傣家姑娘的小裙包,一路说笑,她还时不时地撫摘着路边的野花荒草,一付孩子气,我这个大哥哥真有点带小卜哨去逛街的感觉,后来她调到她姐姐工作单位。前些年,去重庆探亲问起她,不知她回重庆了没有。去年有人告知了她的电话号,一个长途电话过去,她正在麻将桌上酣战,说起四十年来的事,他丈夫还是橄榄坝农场的“老上海”,做了上海媳妇,孩子在上海工作,她是重庆、上海两边走走玩玩。虽然没见面,但一听语气是满满的幸福感,是啊,当年的小文书应该有这样美满的生活。</h3><h3> 九连还有好几位从11队一块过去的“老四川”,胡大模,大姐、吴德仪。大模现在昆明,虽是和昆明老知青丈夫分手了,但她俩个儿子挺出息的,她是昆明、重庆两边走,还忙着带孙儿,前些时,还通过电话,邀约她到上海玩。大姐,人很好,但总想回城,昆明老知青“眼晴”对她那么好,她还是毅然决然分手走了,我们对此总有点看法。吳德仪当时在队里是个独孤索居的女“怪”人,高中生,很清髙,难見她说笑,但听人反映,她总会偷偷唱那些“糜糜”之音,什么“莫斯科郊外的夜晚”等,她只和上海女知青徐春妙吃住在一起,引起人们的瞎猜想。</h3><h3> 从三队调九连的老四川梁德仁,一个四川人中难见的大高个,在连队有无这个人是无关紧要的,他总是沉默地跟在大家后边劳动、吃饭、生活着,从不惹事,也不积极,唯一出彩的一点,,凭着他的大高个曾参加了我们十四营的篮球队,但坐冷板凳的时候多。</h3><h3> 在一营时,还有两位老四川女知青印象很好:马德培,短发,扑素、干炼,有文才,有現在说的“女強人”味道,是当时营报导组成员,虽是“三.一九”人,但对东风农场的政治气候,对农场的人事是非我们有着共同语言,我调离一营后沒有往来了,就是不知关心“政治”的她会是怎样了?</h3><h3> 朱京妹,一位漂亮的女知青,纤细的身材,两条长长的辫子,热情好客,总给人一种亲近感,我们到农场时,她已在红卫场部工作,我们这些连队人到场部,喝口水借个饭碗啊,打个电话啊,找个人啊,她会热忱帮忙,我们九连上海知青也总喜欢和她来往,她后来调师部组干科,嫁了现役军人干部,后回了重庆,现在深圳,九三年去深圳見了面,还是象当年农场时的年轻、美丽和热心。</h3><h3> 七一年,调新建十四营后,又结识了一些从二营来的“老四川”,可谓有人才、有“怪”人、有朋友。</h3><h3> 就说营部的仲渝夫妇,别看“老仲渝”外表暮气老沉,有时还会说出几句“奇谈怪论”,但我俩还谈得来,特别对我这个要“紧跟形势”的宣传干事还时不时很有启发,他是营部架线班没有职称的“技术权威”,是“小四川”们的当然生活“导师”,听“小四川”樊英杰讲起,当年架线班架线要放多长电线又快又合理,干活能干的伙子们个个大眼瞪小眼没一个算得出来,老仲渝不得不连连摇头痛惜地说:你们算啥子知识青年哟。而他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在当时“一言堂”“一本书主义”的情况下,我从樊英杰处得知他们排队在传阅一本《西行漫记》书,翻了几页,很想看,找到书的“出处”是老仲渝,好不容易借得“一天”时间,不上班躲在寢室里偷看完了,此书对我的观念影响触动之大,至今受益无穷,回上海后看到再版书特为买了一本珍藏。现在他夫妇俩在重庆逸养天年,上次去重庆相聚时老仲渝开朗多了。</h3><h3> 我在十四营部工作这么多年,给我印象最好的人之一要算张素珍了,瘦高身材,讲话很清脆,下班了有时见她挑一担热水走上她家的那排平瓦房,给人清爽、谦和的印象,虽成家有了孩子,但没有给我农场“婆娘”随便和家庭妇女的感觉,而是知书达理的知识女性。她是小学校的教导主任。每天,手捧着几本作业本从我们办公室走过到小学校上课,我营有几位老工人子女考进厦门大学等著名院校与她这位勤勉的小学老师打下好基础分不开的。因为她是属于我工作这条线的,要讲“教改”之类的事,也总愿意找她而不找校长老刘。就是回了上海,我们几位在营部工作过的上海知青说起她,总希望她到上海来玩,好好招待她。</h3><h3> 营部卫生所还有位美女“老四川”邓文玲,待人热情,善解人意,我看当时很多知青跑卫生所看“病”泡病假和她的在不无关系,可惜她较早离开农场回重庆了,使得好些人一下觉得卫生所“疏远”多了。2008年,农场五十大庆在景洪见到她夫妇俩在景洪借房长住度假,嗨,版纳这地方叫“老四川”人是又诅咒又割舍不尽啊。</h3><h3> 在十四营,有三位“老四川”是不得不说的。刘崇先,绰号“瘦鬼”,名如其人,个子高瘦,关键是“鬼”字,他敢说,有正义感,说话幽默,总会“鬼”话多多,说了一笑了之,也无伤大雅。他还有才,是机务连驾驶员,车开得好,人缘也好。还能画上几笔,虽不是科班出身,在营里也算得上一把刷子。周总理逝世开追悼会,缺遗像,他连夜绘画,保证了全营周总理追悼大会的隆重、庄严。所以,每当营里有重大活动,需要画画写写,总把他借来,一是帮忙,二是听他说“怪”话,把大家逗得笑笑,忘了疲劳。就是三十年后,我到重庆探亲,他给出的难题是要我交待是怎么把重庆好姑娘“花”到手的,你们说叫我怎么回荅。</h3><h3> 李永中,绰号“老滚筒”,原来叫“滚筒”,因他妹妹来到农场,也是位笑声响亮而又能干的俏姑娘(上海媳妇,现在美国),为了区分兄妹俩,就有了老、小之分,老滚筒和刘崇先是我们团、营篮球队的绝对主力,算得上是十四营的“亮仔”。老滚筒也是机务连驾驶员,他的“能干”,真不是我们常人能比,79年,我回农场迁户口,碰到他也为回城之事着急。那知若干年后,听说他成了昆明人,后又变为北京人,还到了荣毅仁下属的租赁公司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老总,后又进房地产界,开发了重庆的魁星楼,还想来上海合资开发上海音乐学院临淮海中路地块,我还髙兴回话,你来,我们上海知青全来帮忙。当然,这地块不是有一点实力能做的。不过,他在成都的房产开发不错,我夫妇去成都見了他开发的小区,高档、有品味。</h3><h3> 2011年,我们上海知青去重庆参加“小四川”赴滇四十周庆典活动,他特为从成都赶来重庆,在嘉陵江船上餐厅设宴招待大家,是有情有义的朋友。</h3><h3> 李维克,一个说不清的人,我和他接触不多,但他的“触客事”听到不少,为了想吃鸡,他能用钓鱼钩串了苞谷,趁着中午大太阳,连队职工睡午觉,躲在门内,把钓鱼钩放长线抛到操场中,等鸡一口吞了苞谷,嘴巴叫不出声,三下二下就收线拉鸡,一钓一个准,把连队老工人气得无处说。他病假不上班,队长批评他,他就在队长家隔壁半夜乒乒乓乓敲木框,说床坏了要修理。队长说他,你真病假就得躺在床上,他实在无聊就拿鸡蛋在被窝里试验孵小鸡玩,还真的孵出小鸡。当然,这些“奇事”到底是真是假,也只是听说而已。</h3> <h3> 东风农场的“老四川”不仅是那个年代的能人、“怪”人,更可贵的是在当今时代同样与时俱进,并不时代对他们的不公而心灰“老朽”,这些年,年轻人们办网站、玩博客,他们一点不落后办了老四川的《65支边工作室》,用笔、用键、用心告知人们,他们这一批“无声群落的边缘人”是如何走过那个年代的,为南疆的橡胶事业所埋没了的青春,却又“初心”难忘。想起那年在重庆南岸上海城的大队长火锅店同王振中等人的相聚,交流办网站的乐趣和友情,记忆犹新而弥足珍贵。<br></h3><h3> 说到此,不得不提到一位女性“老四川”,她叫什么姓名,是重庆那个学校的,到云南那个农场,有何遭遇或故事,现在已无从考究。那是1978年九、十月间,我由于病疾不适,同“小四川”王永明一起在“小日本”柳灿介绍下,来到他家乡景谷县碧安镇一位老中医处土方治病,二个月住在大山之中,周围都是不相识的农民,我俩是无所事事,整天镇内镇外的闲逛,一天在镇上小学校碰到一位重庆女教师,可说是他乡逢知已,三个城市年轻人在这么一个深山沟相遇,当然格外亲切,她原来也是1965年来版纳农场的重庆老知青,后又到思茅各县支教,别人回农场,她却留下了,和小学的校长成了家,已有两个孩子,她的那份成熟和对我俩的关照不由得使我后来想起了苏联电影巜乡村女教师》中的那位女教师瓦连卡来到西伯利亚贫穷的乡村,把自已的青春、爱情和一生奉献给了孩子和教育事业。当然,我们当时没有谈到这么高尚的话题,只是说说知青、小学校和碧安镇上的凡事小事和她家里有很多书的印象。以后,我从没忘记过这样一位山镇女教师的美丽印象,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一个值得记着的人。</h3><h3>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城的山水孕育了这些“老四川”人,命劫中该他们也有九九八十一难,不服版纳的山水也是情理之中,但经历了南疆雨露的滋养,今天大都走回故乡,更是于情于理的回归,“老四川”徐千留在东风农场奋斗五十年说走就走了,我们理所当然珍惜当下,“老四川”三字也仅是现在叫惯了而已,但他们不愧是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h3><h3> 2020年寅子春节夜</h3><h3>注释:“老四川”是一个特定时代的一个符号,是1965年底“文革”前夕,响应党的“屯垦戍边,建设祖国第二个橡胶基地”的号召,从重庆来到云南边疆西双版纳的1500余名初、高中生。因重庆时属四川省,为区分1971年又有大批重庆知识来到云南边疆,知青人自定俗成的代名词,其内涵已大大超出其省名称之属性,特注之。</h3><h3><br></h3> <h3>当年,红卫农场送行出征组建新九营在场部的合影,前第二排右立者为马德培</h3> <h3>此为红九连林地,也有“老四川”人开垦出的一份辛劳。</h3> <h3>老仲渝在看书,有点“腔调”的。</h3> <h3>老仲渝和“小四川”们在自拉自唱,自得自乐。</h3> <h3>老仲渝和架线班的小伙子们。</h3> <h3>营部共青团支部出墙报,左立背影是张素珍老师。</h3> <h3>老仲渝和架线班的“小四川”晚上玩纸牌。</h3> <h3>十四营男、女篮球队,前排左坐者为刘崇先。</h3> <h3>十四营女篮教练刘崇先和女队员。</h3> <h3>李维克的打羽毛球“英”姿。</h3> <h3> 新型冠毒肆虐,武汉封城,国人同舟共济,控防疫情,静待在家,写了巜老四川印象记》,在此艰困时候也算是一点温情的记忆,得到了当年东风农场“老四川”知青人的意外关注,实是欣慰,并得到了他们的热忱的充实,特为补进本篇。邹XX叫邹贤颖,景谷碧安镇的“老四川”知青,还是我们东风农场的叫涂红云,和刘崇先还是同校,同温泉农场六队的,好有缘份。三营的苏其华(上海知青)还发来一些“老四川”的当年老照片及近年的聚会照,实是珍贵。虽然,我大都并不相识,但曾经都是大勐龙人、东风人,有的还是师哥、师姐吧,应该致敬、祝好,珍惜当下,一切康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