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是一名在武汉工作的普通高校教师,爸妈也在武汉工作。在1月23日之前,我从没想过今年家里会遇到这样的灾难。这几天,是我人生三十余年最难熬的时间。本来应该欢喜迎春,却不料因为疫情的扩展,在武汉和老家湖北当阳相继封城后,我和患病的家人两地分隔。<br><br><strong> 没有公交车,</strong></h3><h3><strong> 妈妈借三轮车把爸爸推进医院</strong></h3><h3><br></h3><h3>1月14日左右,听妈妈说爸爸有点儿感冒,拖了两天去武汉市第十一医院检查,发现肺部有些阴影,但因为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医生也没说什么。他们俩也没当回事,就回家了,当感冒静养。</h3><h3><br></h3><h3>爸妈已经买好了1月24日回老家当阳过年的车票,商量之后,我先于1月20日回到老家,照顾爷爷奶奶,准备过年的相关事宜,等爸妈年三十这天再一起团聚。然而连续几天下来,情况迅速恶化,武汉医院里的资源不够用了。我爸每天发烧,却无法在医院确诊是否是新型肺炎,更没办法住院治疗。妈妈每天在医院排号,一站就是大半天,两人从上午一大早挨到下午才能轮上打一针。</h3> <h3>1月23号,武汉宣布封城,全城公交停运。从家到医院,平时仅仅两三公里的路程,成了难题。爸爸由于过度虚弱,已经没办法走路去医院了。叫不到车。我们甚至打遍了120、110和119,要么长时间占线,要么因为没有防护装备不敢接送。无奈之下,我妈从附近借了一辆三轮车,把爸爸扶上去躺着,自己再推着车走到医院去,排队给爸爸打针。</h3><h3><br></h3><h3>妈妈冒着被感染的风险,每天焦急地在医院门口排队,在老家的我,却只能心急如焚,抛开所谓的脸面,向所有的亲友、领导求助。夜深时,心里无法平静,担心妈妈被感染,担心爸爸不能继续坚持下去。每敲一行字,三十多岁的我都忍不住流下难过的泪水,只恨平时陪他们太少,自以为是太多。<br></h3><h3><strong><br></strong></h3><h3><strong> 爸爸说:</strong></h3><h3><strong></strong><strong> </strong><strong> “医院里环境太差,我自己很害怕。</strong><strong>”</strong></h3><h3><strong><br></strong></h3><h3>1月24日上午,我爸在医院拿到了入院单,但是没有床位,仍然无法入住。医院过道里,人挨着人。不到10分钟的时间,一位35岁的戴着氧气罩的年轻人倒地不起,就在我爸脚下。在排队的大半天时间里,他看到了3个人从靠墙坐着,变成了躺着、趴着,然后被医务人员抬走。</h3><h3><br></h3><h3>考虑到严重交叉感染的可能性,妈妈当晚又用三轮车把爸爸带回了家里。家里面基本上给爸爸的病进行了“确诊”。我们知道没有什么直接特效药能迅速治疗他的病,只希望能通过我们自己的力量撑下去。我爸今年57岁,在医院看到那些景象后,他说:“医院里环境太差,我自己很害怕。” </h3> <h3>每天的打针仍然坚持进行,妈妈也试图弄两副中药缓解爸爸的情况。1月25日,在朋友的帮助下,我拿到了一份有助于缓解爸爸症状的中药方。但是没人愿意去药房抓药,更不会有人把药送到家里来。最后表哥决定帮忙去抓药,他本想让快递送到家里来,却没想到连快递都无法叫出来了。表哥一家五口人,因为去药房抓药的事,他和嫂子大吵了一架。考虑到亲人的感受,我让表哥把药放到路边,或者车站旁的垃圾桶上,再让我妈自己去拿。最后,我妈骑车到那边的小区保安值班室,才拿到了那两副药。</h3><h3><br></h3><h3>那几天,我妈只戴着普通的医用口罩,连市面上的N95口罩都买不到。家里有人从网上看到消息,说有条件的人能买到注射的免疫球蛋白,一针将近600块钱。我查了一下,那个药医院没有,必须自己买。哪怕从黑市上买到了,也需要即开即用、冷藏保存,我爸妈这种情况,根本无法操作。</h3><h3><strong><br></strong></h3><h3><strong> 爸爸双肺感染严重,但一床难求</strong></h3><h3><strong><br></strong></h3><h3>1月26日,妈妈带爸爸去医院拍了片子,显示双肺感染严重。</h3><h3><br></h3><h3>我们看到现在很多支援物资都在往武汉走,还在修建火神山、雷神山医院。但那也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我现在已经不做指望。就算修好了,这么多人能一下子住进去么?我觉得不管是否确诊,目前感染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期。即使能够住进去,也需要有人一对一照顾吧。我爸妈又没有交通工具,一个病人、一个家属,怎么住、怎么吃、配套问题怎么办?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h3><h3><br></h3><h3>现在妈妈每天都在家里做饭,没时间买菜的时候就煮一些粥,强喂给爸爸吃。他必须要吃东西,免疫力才不会持续掉下去。我意识到,我们已经在试图自救了。</h3><h3><br></h3><h3>回到当阳老家之后的这个年,变得冷冷清清。所有返乡的人,都窝在家里“自我隔离”。空荡荡的大街像一座“鬼城”,更没人有心情去看春节联欢晚会。大年三十那个晚上,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和表弟一家三口。我们围着火炉坐着,开着电视只是为了让空荡荡的房间里稍微有点氛围。眼睛盯着手机不断刷出新疫情,耳朵里却跑进来喜气洋洋的节目声音,心里就乱到不行。电视里,网络上很多“武汉加油”、“湖北人民挺住”的话,可是我们挺住也是需要条件的啊,东西没有、药没有,妈妈那边口罩都买不到,床位更是别提了。</h3><h3><br></h3><h3>爷爷奶奶给爸妈打了电话,我爸没办法多说话,都是妈妈在接听。老人说了几句便开始哽咽,我们却只能在边上安慰他们。调整好爷爷奶奶的情绪,我再拨通电话,跟我妈说,你自己一定要注意,你千万不能倒下。她说会注意的。我妈的精神状态,至少还是积极的。而这个时候,我自己心里的真实感受,那种崩溃和绝望,绝不能传递给我妈,她承受的东西太多了。如果她也倒下了,他们俩,就没有希望了。</h3><h3><strong><br></strong></h3><h3><strong> 我们家一定要挺过去</strong></h3><h3><strong><br></strong></h3><h3>有不少朋友看到我的状态,都想方设法来帮助我们家。很多朋友发了红包,但是即使拿着钱,我也没办法做任何事情帮助我爸妈。我们是在挺住,都已经在想方设法自救了,没有别的办法了。</h3><h3><br></h3><h3>在老家,我自己没有遇到被人排斥的情况。表弟一家也顶多是被亲戚打电话告知不再拜年、串门一类的事儿。但是我在网上看到很多武汉人返乡过年,被人称为“逃离武汉”,也有人在网上说我们这些在武汉工作的,这时候回到家乡都是“祸害“,尤其是湖北省外的这些说法,让人听了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我们是无心的。如果我知道情况到今天这一步,我为什么不和父母待在一起,尽我所能,让他们不用独自面对?我如今能做的,却只是把自己也隔离在老家的屋子里观察,画地为牢。 <br></h3> <h3>大年初一,当阳市也全面封城了。我跟父母被隔离在距离三百多公里的两个城市里。我在网上看到,道路被石块泥土堵住,心里的路也一下窄了很多。我一度怀疑,这是否为“被放弃”的征兆,我也确认,这是解决问题的方式。20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我们全家都捐款相救,玉树地震的时候,我自己奔赴前线去做了志愿者。如果有因果,我们家这次,一定要挺过去。</h3>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_jOl6mDa-BzCknUwGLaj3Q" >查看原文</a> 原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著作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