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永刚要逆行直奔疫区去了。<br> 看着他挥动的左手,看得见他紧扣方向的右手,我笑靥如花。副驾的弟妹眼噙泪花,后座的两侄女,黯然落寞,说,“大伯,再见!”<br> 我不敢看老父的眼睛。那始终挺直的身板,写满岁月沧桑,从不曾有今天的佝偻。轮椅很低,母亲的目光只能穿过厚厚的墙,穿过透明的空气,穿过车门,洒落在所有人身上。她说过,我的孩子出门在外,都是做正事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高兴。<br> 转头,望向远方,那枝红梅挂满的冰晶,融化成我满面泪痕。 一个人走在这静静的梅园,我可以卸下所有盔甲,肆意心流。看含苞待放,也抚摸每一节干枯的枝丫,吻过树干,嗅向梅香。<br> 永刚弟用2019的全勤和拼命工作,攒足了这年春节。腊月二十五、二十六,他用两天的时间,归心似箭,带着全家,驱驰一千八百公里,终于拉住了妈妈的手。欢声笑语溢出我的屋子,和着年味,飘扬在美丽的小城。 一个月前,也是这样地欢腾。女婿陪我用一整天的时间,驱车七百多公里,赶回老家。几经辗转,又用一整天的时间,驱车七百多公里,终于把爸妈,包括妈妈的轮椅,一起接到我家中。领导同事,亲朋好友不约而至,欢声笑语溢出我的屋子,和着我的欣慰,飘扬在这个距离生我养我的老家千里之外的美丽县城。<br> 这儿有我的孩子,有我的妻;有我奋斗的青春,有我流失的年岁。我的生命已深深植根于她,朝夕相处,鼻息相关。中条山上的积雪,能放飞我对家乡的梦幻;那缭绕的云雾里,能看到老家窑洞前茂盛的梨树;进进出出,院子里,有我和弟妹追逐的身影,父亲进院放下农具,妈妈吆喝吃饭的声音,第二声总比第一声高出许多。 我的2019!<br> 那个电话从魂牵梦萦中直击心脏,妈妈摔倒了!<br> 半年过去了,我以几十年不曾有的高频,奔波于这爱与爱之间,一肩挑两地,恩重情浓。<br> 在疲于奔命中,曾经想,自己的选择错了吗?背井离乡,形只影单。父母年迈,难以陪伴。三十年前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气,向父母坦陈,我需要离开他们,为了我的未来。“孩儿,你过得好就行!不用管我们。这不,还有你弟弟妹妹了吧。”我是开了一个怎样的先例,几年之后,弟弟比我更远,他到了中国的南边。大妹也远嫁。我的小妹妹,那个常被我背在背上的小妹妹,成为父母最贴身的小棉袄。<br> 多少个繁花似锦的日子,我用笑意面世,把希望风干,一起挂在春天的树梢,一夜悄悄雨,梨花满地,潮湿的空气中总是儿时的味道。<br> 我的爱呢?<br> 天地辽阔,父母恩重,伉俪情深,女儿最亲。多年之后方才明白,我们这代人,从父母最匮乏的古代走来,必然承载太多的精神和道义,去完成两代人甚至更多人的梦想。 永刚,我亲爱的弟弟,你,不是吗?<br> 2019只剩个尾巴,世人互道元旦快乐,又上赶着迎接新春。这年的猪肉上了热搜,但它怎么也想不到,在最终的几天里败给了口罩,口罩怎么也想不到它成了最抢手的年货。时代抛弃你,原来从不曾打过招呼。<br> 武汉开始的疫情,牵动了多少人的心?永刚知道。<br> 回来两天,热闹非凡。来自东西南北,我们拿出各自的绝招,不同风味的食品纷纷上了餐桌,在孩子们的尖叫声中,转瞬杯光盘尽。总是一脸严肃的老爸,连褶子里都是满足和笑意,而妈妈始终是笑着的。这个年和往常一样热闹,就这些人。不同的却是,每年忙乎的不可开交的妈妈,坐在轮椅上,除了笑,无所事事。不同的是,那曾经每年过年气烫水煮的窑洞,今年被锁了门,所有的笑声都被转载到我这屋子里。 <h3><font color="#010101"> 过了二九就是年。</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二十九下午三点,那个期待已久的电话终于来了。永刚需要奔赴前线。“弟,明天吃完年夜饭,你连夜走吧?”“我们的年,提前吧!”永刚没有丝毫犹豫。二十九,我们过年!“哥,拿酒!”多年酒戒,在疫情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三代爷们四人,碰起!这一小家亲亲的人,身后一大家无穷的期待,别无选择。英雄出战,壮士断腕。有难担当,逆向而行!</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大年三十下午四点十八分,永刚逆行启程,直接上阵。三十到初一,从2019到2020,跨夜,跨年。整整一天过去了,我的弟弟,陈永刚,他的时间只有驱驰。没吃,没喝,没睡,义无反顾,一路向前。</font></h3> 我和亿万国人可以选择,选择在家中;你毅然选择听召接令,选择风雨逆行。 <br> 人生每一步都是选择。如火如荼的青春,我们选择相守,也选择了离别。波澜壮阔的岁月,我们选择奋斗,也选择了收获。天灾人祸,我们选择了恪尽职守为民为国,也选择了精神道义心安理得。耄耋静默,我们选择充耳不闻颐养天年,也选择了华丽转身悄悄退场。 <h3><font color="#010101">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然而太多的时候,你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别无选择。</font></h3> <h3>天佑中华!</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