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一次与新型肺炎擦肩的旅行

深海鱼

看到这空荡荡的车厢，如果没有故事背景的话，我们会觉得如果每日如此，苏州这个城市真的是远离喧嚣繁杂，幸福指数彪高了。

众所周知，城市地铁的建设是为了缓解地面交通的压力，所以事实并非所见。上午八点，苏州地铁二号线，通往高铁站，廖廖数人，多是家庭组，趁寒假带孩子出来看看世界。

此时此刻是2020年1月26日，新型冠状病毒引发的疫情已经遍布全国。

1月19日，对疫情一无所知。我们从沧州高铁站出发，去往杭州—乌镇—苏州，为期10天。行程安排由赵先生一个半月前敲定。在网上预订了高铁票，民宿，及中转交通，还有最具仪式感的年夜饭。

与往常一样，非常期待一年一次的全家之行，很享受一家人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时光。怀揣着美好的梦想启程，一路豪堵————高速因大雾封路；一路狂奔————在乡道上曲折弯转，所幸有惊无险，按时安检，进站，检票，登车。几度疾驰————高铁的加速度，平稳舒适；几度辗转————由高铁转地铁再转步行，感念顺遂平安，终于入住民宿，一个很温馨的房间。此时此刻，一片太平盛世，满眼大好河山。

与同伴汇合后，开启了杭州之旅。西湖，雷峰塔，飞来峰，西溪湿地，浙大，美术馆，南宋御街……一切都在计划中，甜蜜，和谐，轻松，不知疲倦。

此时新型肺炎的消息逐渐扩散，网络时代，信息传播以秒计算。起初并没有人介意，只是作为路途中无聊时的谈资，或许只是一个流感病毒而已。戏言着：我们强大到病毒都被吓跑！直到新闻里钟南山院士出征，我们才稍稍有了一些迟疑。每天早晨见面会先交流一下，新增病例，发生区域，应对策略。决定去药店买口罩时，才发现药店里口罩，消毒液早已卖空，我们随便选了一包聚氨酯口罩，觉得戴个就行吧。翘翘有点咽炎，我买了一包板蓝根，药店服务员说：板蓝根预防不了，现在都吃泡腾片……看着药店里乱糟糟的人群，心里有些戒备了，但还是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旅行。

1月23日，行程中的目的地是乌镇。

武汉官方宣布10点封城！断绝一切交通！

我们在杭州客运站坐公交，60座的客车只坐了12个人，我们一行6人占了总数的二分之一。车站里人不多，一点春运的气氛都没有，而且所有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戴着口罩。我跟翘翘戏言：“满城尽带黄金甲”成了“满城尽带大口罩”。家里老娘爱看新闻，关注实事，不失时机的打来电话：“回来吧，听说武汉有传染病了。”此时，没有看到浙江官方禁行的通知，网络上病例报告还是个位数，所以还是决定勇往无前。只是我们也全程戴了口罩，而且是医用的专业口罩，是同伴在药店里让人匀给我们的一包。

老板接站，问我们是哪里人？我抢着说：“首先证明一下，我们不是武汉人。”大家哈哈大笑。我笑着说：“如果我们是武汉人，你是不是就不接待了呢？”老板是个实诚人，一边卸行李，一边说：“不会不会！”

吃过午饭，中雨从早晨一直不停，我们决定雨中游乌镇，但是已经心存芥蒂。约好：不扎堆，不搭讪，尽量远离人群。漫步古镇，感受古镇独有的气息。潮湿，沁凉的空气很舒爽，会时不时摘掉口罩呼吸一下，人多的时候才戴起来。

廖廖无几的团队，人数也不多。导游的解说很有趣，但是为了安全，我们错开人流，放弃了导游。从东栅到西栅，雨一直不停，鞋子湿了，袜子湿了，裤子也湿了半截，幸亏羽绒服防水，但也感觉到了阴冷。坐游船游览西栅，风景秀丽，犹如一副水墨画。摇船的船工不断的解说着两岸的风景，我们也交谈一些话题。船工不无遗憾滴说：“往年的春节乌镇可是热闹极了，从年前到年后，每天都是旺季，今年受肺炎影响，人少多了。”

看来，疫情已经迫在眉睫了。我们心里的戒备又多了一分。

一边逛，一边见缝插针地吃了萝卜丝糕，桂花糕，臭豆腐，喝了一杯热豆浆。因为乌镇所有的店铺都是统一管理，统一定价，经营比较规范，为了控制环境污染，所有的小吃都不准打包带走。然后拍了乌镇的夜景，灯光璀璨，水光潋滟，不失雕琢，如梦如幻。

届时2019年腊月二十九。一直逛到筋疲力尽，才恋恋不舍离园，浑身湿透，冰冷瑟瑟。回到宾馆，洗了热水澡给家里打视频电话，老娘又极度担心的催促：“快回来吧！别回不来了！”其实此时以我们对疫情的关注，也觉察到了不一般，但是还是心存侥幸，我们注意一些，应该没事的！

1月24日，大年三十。

早晨，闺蜜早早发来信息：亲爱的，此次疫情不一般，赶紧回来吧！我们通了电话，知道官方已经相当重视。我心里盘算着：此时是旅游淡季，游人较少，我们的景点都在室外，只要避免去人多的场合，感染几率还是很小的。而且武汉封城令一下，各个网络平台都在实事报道，恐慌的人群，四散逃窜。老板娘说：“乌镇的入口处拦截了一个想入住过年的武汉人，此人大闹：不让我进景区，我能去哪儿？”

我觉得此时回去，拥挤的车上更不安全。

吃过早饭，我们收拾了行李，本来打算上午去南栅转转，此时心情廖廖，商量着早点出发去苏州。为了少接触人，退了公交车票，包车前往。

不得不说一句，乌镇的人实在，真诚，热情，以“水木年华”客栈老板和老板娘为代表。不像有的景区，物价贼贵，人也贼精明。客栈老板不但接站送站，一见面就送了我们姑嫂饼，帮我们满大街买口罩，还送免费的早餐，晚上回来借给我们烘鞋宝用；在饭店吃饭时，不小心踢碎了暖水瓶，饭店老板一点都不在意，还坚持不让赔钱；在车站包车时，我怕受骗，就悄悄给客栈老板使眼色，老板说，我们这里的人还是可以相信的，于是我们就信了。我觉得，如果有机会，乌镇我还是会去！

我们确认了司机的身份——河南人，刚到四五天，自己开车过来的，接单比较少，才肯上车出发。路上与司机闲谈得知，从正月初一开始，景区要封闭了，不再接待游人。我们还庆幸，幸亏在年前游玩了，不然白来了。到今天为止，除了西藏，疫情报告已经是全国上下一片橘红。

乌镇到苏州两个小时左右。放下行李，先在附近找了超市，买了速冻水饺，水果，准备了看春晚的磨牙零食。

吃过午饭，雨又下起来。打算出去转转（我们定了市中心比较贵的民宿，路途到哪都差不多），几经犹豫，决定去拙政园。买票，入园，被服务员告知，明天开始所有景点关闭！好遗憾，我们再怎么抓紧时间也只能游一个园了！

园子的确漂亮，三步一景，五步一致，处处有典故，景景如画卷。照着游览图游园，转了两圈下来才明了院子的布局。依然是人迹寥寥，我却兴致勃勃————就怕人挤人，人挨人的什么也看不到，全当福利了。

手机里陆续接到信息，通知所有景区即将封闭。这成为压倒我们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同行的一家人决定初一早晨返程。已经改签了车票，退了住宿。赵先生跟我商量，我还是觉得让封城的人流安定一些再走比较好。我们改签了初二的车票，尘埃落定！

晚上心怀忐忑地去吃年夜饭。提前订好的，犹豫着是过去吃还是送过来，最后决定过去吃吧，哪那么正好，除非点儿背！六个人的饭，880元，以为会跟桂林的年夜饭，惊艳了我们，实际是菜量小，菜品没特色，服务不冷不热。我们稍稍搞了一点小气氛，都不善于煽情，吃得倒是温馨。吃完迅速离开，感觉草木皆兵。

晚上，看微信群里的各种言论，心里的担忧又增加了几分。新年晚会看得不明不白，心绪不宁，开始设想一路上的防范和意外，开始排除一幕幕的交集和擦肩的几率。整晚睡得迷迷糊糊，梦境连连，这是第一次如此心慌。回程已定，我的心也开始不坚定。

1月25日，大年初一，春节。早晨睡到自然醒，却是早早就醒了。煮了饺子和汤圆，一家人围着一边吃着，一边抱怨饺子太淡了，汤圆不够甜，仍然吃得心满意足。疫情还在扩散，而且开始了第二次爆发，确诊人数不断增加，封城的区域不断扩大。

饭后，我们打算出去转转，哪怕是去敞开式的景点，想尽量多的了解身处的这个城市。翘翘不愿意出去，留下来写作业。

平江路是苏州的历史街区，是苏州文化的发源地，比较有代表性的古街。南方的雨如影随形，缠缠绵绵，不止不休。步行前往，沐浴雨中，细雨如雾，打湿了鬓发。看桥，看水，看井，看老屋，巷弄交错，曲折延展，形成了古苏州城“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双棋盘格局，及“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的特色景观。可参观的故居，博物馆均已关闭，店铺少有营业，有叫卖的，也有默默打坐的，游人零落，生意廖廖。

为了减少近距离接触，没有进店，疫情之下，一切都变得这般小心翼翼！

转弯去观前街，与平江路相比，是现代与古代的碰撞，是当代繁荣昌盛的代表。正打算买点吃的，翘翘打电话说不舒服，吐了！心里咯噔一下，兴致全无，问清楚病情，找了药店，买了肠胃药，匆匆往回赶。

吃了药，翻看关于新型肺炎的症状，少数有肠胃反应。一小时内，又吐了两次。开始搜肠刮肚找相关的知识，论证相关细节，心提到了嗓子眼，后悔没买温度计，千万别发烧啊！不然火车也上不去。此时此刻，又反复幻想如果真的是感染了，怎么办？异地他乡，举目无亲，开始后悔不如早一天回去了。

又吃了一次药，捂着被子睡着了。六点左右，外卖点了两份粥，喝了几口，说不想喝。接下来不断的问她，感觉怎么样？！一会儿说想喝酸奶，一会儿说想吃柚子，我都拒绝了。八点左右，去了厕所，精神好起来了，我的心才踏实下来，可能是早晨吃饺子和汤圆消化不良。于是自嘲——我这么勤奋努力，与人为善，老天怎能灭我？

晚上，领了大姐发的压岁红包，虽然有点少，财运自始至终处于低迷状态。领会了地方的文件精神，报告了行程和现状。我俩偎在被子里，看了徐峥的免费电影《囧妈》，她很快睡着了，我却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消息推送里，不断的寻找某天某某次列车某某车厢的乘客已确诊，其他人迅速与当地防疫部门联系，进行医学观察。细想，乘车是最不安全的，空间密闭，近距离接触。于是我把第二天的行程又想了一遍————如何收拾东西，如何换车，高铁上不吃东西，不写作业，不摘口罩，除了手机，什么都不拿！带上房主给准备的酒精棉球，随时擦手消毒，为了避免更多的东西暴露在公共场合，可谓草木皆兵！最后在“有书君”的絮叨里睡去……

1月26日，正月初二，小雨

从家人的信息里知道，真的是草木皆兵，全民动员了，各村百姓自发组织封村！官方通知：群众禁止一切集体活动，旅行社取消一切团队游，关闭一切景点，所有公交停止营运。不拜年，不串门，不聚餐，待在家里就是为社会做贡献！

睡眠很浅，又起了一个大早。洗漱，吃早饭，装行李，出发！路上把注意事项又嘱咐了翘翘一遍，进入地铁站之前戴好了口罩，坚决不能摘下来！

接下来就是开头的一幕。明黄色的座椅泛着光，温暖又暧昧，车厢里的廊柱排列整齐，吊环整齐划一，整个车厢洁净，明亮，空旷，冷寂，犹如专列！疫情之下的苏州城，不禁泪目————这怎么能是中国最具仪式感的春节？

时间还早，我们在临时搭建的候车帐篷里候车，虽然有些冷，但是通风好，主要是人少。等了一个小时左右，直接进站，检票，上车。

13号车厢几乎全满，心里略微不安，人越多，隐患越多，几率越大，或者有A，或者有B，必须拿出不跟陌生人说话的架势，抵御一切可能因素。

列车停靠了两站，12号车厢还是空的，我们换到12号车厢。4个半小时的路程，行至半路，心里已经踏实了很多，睡了一觉，玩了会手机，准时到站！

一出站，先把口罩摘掉扔到垃圾桶里，如释重负！呼吸一口沁凉的，带着雾霾的，混杂着少量pm2.5的空气，踏实！取车，回程，空旷的路上一如我们离开的苏州。高速入口处，有人身穿防护服拦截外地车辆，试体温。出口处，所有车辆靠边，所有人员试体温。这就是我们祖国的号召力，一旦上升到政治任务，绝不懈怠！

顺利回家，给家人朋友报平安！所有的衣物，箱包洗涮消毒，顺带给自己洗澡消毒。一切从头开始！接下来闭关隔离，上演千篇一律的春节大剧————初三岿然不动，初四依旧不动，初五……祖国让动咱再动！

老娘打电话说，邻村有从武汉回来的人发烧了，全家和曾经给他看病的医生已经被救护车接走。全村封闭，武警站岗！惊出一身冷汗，好险！（已确诊，现已出院，成为我市第一个传染源，作为我市第一个病例，在防疫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身边隐患众多，请各位各自珍重！

2020年春节，有惊无险，永生难忘！

致敬一线的医务人员！致敬控制疫情发展的决策者们！致敬为人民服务的每一个人！致敬每天升起的第一缕阳光！

（再次回顾这篇文章，已过月余。经历了14天的居家隔离，心潮澎湃了若干次，人的心理因素之强大，导致身体有目的的不适，一度怀疑中枪，幸而没有，一家人安好！一度投入到地方防疫大军，尽微薄之力，疫情已渐趋平稳。今天浙江已经开始复工复产，解除封闭。日益明朗的局势，待迎接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