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思危！面对武汉疫情，请不要迷恋悲壮

赤道蚂蚁

元旦假期，我在武汉。前天，武汉封城。
如今，2020大年初一中午，轻轻打出这些字，令人不寒而栗。
2020年1月18日，通过工作群得知，因为年底结算等原因，橘子哥被滞留武汉整整一个星期。当时武汉爆出不明原因肺炎已有20天，反应迅速的女同事，早就囤了一大堆口罩，而向来做事粗枝大叶的男同胞们，却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一直深信这只是一次“小小风波”，很快就没事儿了。
刚刚跟橘子哥通过电话，他故作平静地告诉我，今年春节他被困武汉，我寄给他的口罩已经收到。最近几天，整座城市的形势愈发严峻，人们连晚上睡觉都得做好各种防护，大家虽然没有感冒症状，到处却人心惶惶。
得知他情况尚好，也正是此刻，我才有心情坐下来写这篇文章。
最近一周，每天通过新闻客户端看到肺炎的消息，似乎每隔一两个小时，都在一步步发展。从确定冠状病毒到与SARS同源；从第一天仅有小部分确诊人数，到第二天全国性蔓延，确诊和疑似人数翻倍；从没有人死亡，到医院方面的无能为力，再到死亡人数递增......有关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情况，愈发不容乐观。
武汉本地的好几个朋友告诉我，早在几天前，周围许多便利店都已买不到口罩，现在各大超市也都断货。
由于前段时间突发面神经麻痹的原因，紧急治疗一个月，症状减轻后，我遵照医生的话，但凡外出时，都会习惯性地戴上肖十三特地从北京寄来的n95口罩。
离开武汉的这一个月，我几乎每天都和肖十三聊上一会儿。期间也提起网上说的华南海鲜市场，想起曾亲眼目睹商户们售卖野生动物的场景，仍心有余悸。
肖十三所在的工作室，与华南海鲜市场就隔着一条街。每天晚上，夜宵店门口的玻璃箱子里，满满的都是生龙活虎的海鲜。只要有人从店面经过，老板都热情地冲着吆喝：“几位？进来吃碗蟹脚面哈......”即便是深夜，从华南海鲜市场通往花园路，整条街依旧热闹不减。结束聚会的中年男人们，个个喝得醉醺醺，张牙舞爪抢着打车，通行的女伴们则指着蹲着正在吐的男子嚷嚷：“叫你给老子喝”。老实说，这样的场景，跟我印象中的武汉确实很像。
武汉人似乎从来不屑于恐慌。即便是极寒天气里，人们在御寒方面，也自有一套。类似“出门戴口罩”这类习惯，仅限于注重养生的老年人。毕竟，每一个年逾花甲之人，都格外警惕每一场冬春时节的各种疾病。如今，面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我能想到，越来越多的武汉人，从带上口罩的那一天起，就开始感觉自己的生命变得脆弱起来。
彼时的淡定，不再是笑谈。面对生死，哪一个人不是如履薄冰？
这一切改变，既严肃认真，又令人倍感危机。
我所居住的桐柏这座十八线小县城，距离武汉仅200多公里，却让人感觉与病毒相隔咫尺间。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会帮助家人一遍遍地检查，把一些毛茸茸的衣服当作里衬，这样严肃穿戴整齐，才忐忑地躺下。然后再检查一遍被子是否盖好，孩子们的衣服是否保暖，空调一定要恒温......就连从来不习惯穿睡衣的我，也破天荒找来一件毛绒背心，仔细穿上，好暖暖地度过一整夜。而这所有的细心，都是为了第二天醒来，再对自己在做一次“复查”:是不是感觉精力充沛？吞咽一口，试试扁桃体是否发炎？舌头有没有失去味觉？前胸后背是不是有不适感？待全部确认后，才雄赳赳地准备好迎接全新的一天。
即便如此，从各地传来的疫情报告，都让人如惊弓之鸟一般。

确实！疫情刚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多少人格外注意这是一场灾难。在很多人看来，这不过跟一场火灾、一次旱灾那样，再怎么发展，总有终止的时候。直到越来越多的人们渐渐意识到，这次病毒，或许会让某一个物种灭绝，会让某一座城市消失；直到这场灾难跟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2020年是庚子年。网上说，庚子年都不是好年。1840、1900庚子赔款。这样的字眼，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惶恐。

然而，除了这次肺炎疫情之外，我想不起来武汉人也有恐惧的时候。今年暑假，因为工作的缘故，我曾在知音湖附近的工作室住过半个月。一场午后暴雨，把小区的一楼淹了，孩子们就聚到二楼，用BB弹击打水中的漂浮物，陪在一旁的大人们也兴奋地帮忙打捞。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武汉人最奇怪的一面。

好多武汉人似乎都天生具备革命情结。革命都不怕，天灾地难也淡然。

总感觉武汉人善于逗狠，遇到越烈性的东西，越是想碰一碰、撞一撞，直到对方服软为止。

似是意外，又似是巧合。但愿这一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走到最后，也能在武汉人面前服一次软。

寒冬腊月，即便防护再好，偶尔出现感冒症状，自然是最平常的事儿。

腊月28日，我带着家人赶往南阳参加年会。早晨自驾出发，抵达酒店已临近中午。卸下行装，突然感觉头晕目眩，疑似发烧症状。为了不让妻子和两个女儿为我担惊受怕，即刻就去了附近的中心医院。

偌大的门诊大厅，跟平常没什么两样，陆陆续续有人进出。拥挤的诊室里，大夫和前来问诊的人们都戴着口罩。临近年关，感冒发烧的人在“****”阴影之下，个个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医生开的药不过是些抗生素、清热解毒口服液和金银花。

等候间隙，望着墙上悬挂的传染病报告准则：医护人员是法定责任人，甲类的报告时限是2个小时，乙类和丙类是24小时。想起当年的非典型肺炎就是按甲类病流程，一种再次经历的感觉，浮现与脑海之间，点点滴滴，愈发明晰。

我如此看了两遍，把水银温度计递回去。医生冲我笑着说，你没发烧，别紧张啊。药单递过来，果真跟我预想的药物一模一样。医生随即记下我的名字、年龄，然后对我和后面的人说，N95口罩早就没有了，去旁边的药店看看吧。有人伸出头问，怎么预防。那医生摘下口罩说，心理预防。诊室里一阵哄笑。

去药店，都是买n95口罩的人们。自我保护意识逐渐增强起来的南阳人，用特色方言七嘴八舌的议论，问老板哪一种口罩才管用。老板说，医生说哪一种，你们就买哪一种。我拿了一瓶医用酒精，转身走向摆放n95口罩的货架时，刚刚还摆放厚厚一沓的位置上，已空空如也。我紧张地追问老板，哪里哪里还有。不止一个人开玩笑安慰我说，别人都戴上了，你就算不戴，也安全了。

实在买不到n95口罩，只好随便挑选几包普通版的。匆匆赶回酒店，前厅和走廊，工作人员正在喷洒消毒液，闻着刺鼻的药水味道，再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整个城市突然愈发紧张起来。回房间看电视新闻，先是各省的通报，确认这不是只针对武汉和国外的病毒，又说真正的高发期还没到，确实存在人传人......

中午12点，接到取消年会的电话。或是精神过敏，面对形势急转直下，一种灾难即将来临的惶恐，迎面袭来。

下午，我们一家人前往新田360广场，依然全副武装，各自戴好口罩。驾车一路走走停停，大街上到处都是戴口罩的人，好像冬日初至。

超市内买年货的人，络绎不绝。大屏幕上，滚动播放钟南山的采访。跟妻子商量，决定一次性完成春节前采购，下午回家后，再不出门。

果不其然。晚上到家，打开电脑，全是网民对武汉和卫生系统的声讨。正面的、负面的；鼓劲加油的、埋怨谩骂的。一时之间，又让人陷入新一轮的网络恐慌。

言论自由衍生出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话题。太正确、太义正言辞的话语，唯有在危机中，才会变得有意义。然而，看着朋友圈里大喊“武汉挺住、武汉加油”的字眼，心里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有人通过微信群大肆转发“武汉别慌”的语段，这让我突然想起了之前的澳洲的森林大火，2003年非典，香港的紧急撤离，汶川8.0级大地震，还有更远些的卡特里娜。

武汉呢，现在是什么地方？是一个被病毒感染的城市。

当武汉这座城携带着死神的咒语，在农历新年的一片红色中，开始摇摇晃晃的时候。那里的人间，却成了一场灾难的温床。

身处武汉之外，你凭什么大喊“加油、挺住、别慌”？

当切身之境成了案例，每个人完全失去了介入的欲望。提及“武汉”这两个字，谁不揪心呢？

昔日美好无限的大武汉不是一个论据，病毒不是，疾病不是，生命也不是。

如今，疫区的人，被封禁在一座城里，这个通衢九州的要地，根本无暇关心一切孰优孰劣的结论。

年前年后这两天，公共争论从病毒源宿主转移到政府如何救治，又从地方防控转移到网络虚报。大家盲目地寻找大小不一的信息，又对信息的无法验证而烦躁不已。既不敢往往好处想，也不愿想到坏处。

2020庚子年已然来临。空气里，整日都是冷冰冰的雨。

武汉这个新的案例，似乎所有的论证，都是用来歌颂或批评的。

此时此刻，摇摇晃晃的武汉，究竟正在经历着什么？这个谜底何时才能被揭开呢！

大年初一，通过电视看新闻，着实让人生气。不是喜庆的过节问候，而是壮士断腕的烈士医护，跟朋友圈里流传出的讯息完全如出一辙。

面对疫情，为什么要迷恋“悲壮”呢？

灾难如果非要成为颂歌，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在与病毒抗衡的时候，又能依靠什么？悲壮证明不了什么，却恰恰使人窥到了无底的黑暗。

人见到牺牲，最正常的表现是热泪盈眶，而不是对防范于未然，心存侥幸。可是，有些人却偏偏要在一场天灾中，寻找人的神性。

除夕前一天，武汉封城。

他们说，准备用六天的时间，再建一所医院。不错，比一个礼拜还少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