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伟：毛主席在1921除夕

毛泳钢

主席仅仅在生前就牺牲了六位至亲，这些亲人都是在他的感召下、舍家投入革命的。如果不参加革命，他们其实都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而终老一生，甚至因革命成功而获得更多的收益。

然而并没有！

六位至亲中。杨开慧、毛岸英的生平广为人知，毛泽民、毛泽覃、毛泽建、毛楚雄的事迹亦令人感慨。

事情要从一个除夕说起——

上面的画描绘了毛主席1921年2月7号除夕守岁（另一说是正月初八，正是亡母生日），在韶山老屋的场景：画中毛主席居中而坐、右手为大弟毛泽民、左手为次弟毛泽覃、站立者为堂妹毛泽建。

毛主席的母亲文七妹于1919年10月5日去世、父亲毛顺生于1920年1月23日去世。所以此次在家乡过年，毛主席颇为伤感——上次在家过年是在1917年，当时父母俱在，而且恰逢敬爱的母亲五十大寿，一家团聚、其乐融融。而这次回来过年，父母皆已驾鹤，所谓长兄如父，他正式要以一个兄长兼家长的姿态来看整个家、要关心弟弟妹妹的前途了。

所以在老屋厨房围着塘火之时，毛主席和弟弟妹妹们拉家常、道艰辛、忧感时局，他说“在这国难当头、民族危亡的关头，我们要想到大多数人的痛苦，舍小家为大家、舍自己为人民才好”——当然当时具体的词句是否如此，我们不得而知，而当时的背景是不久前韶山冲遭败兵抢劫，毛家家道衰落，维持艰难（毛主席一家算是相对富裕的、尚且如此，别的乡亲情况如何、可想而知），所以毛主席劝弟弟妹妹们把家里安顿一下、跟自己到长沙去。

第二天毛主席就带毛泽覃到长沙；毛泽民在一周之内安顿好妻女、也来到长沙；不久后毛主席帮毛泽建解除了包办婚约并带到长沙上学——这一切对当时农民来讲是不可想象的。然而这些乡亲们并不知道的是，毛泽东就在这个时候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的筹建工作。不但是舍小家为大家，更是全家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遥想当时，革命的前景尚不明朗，毛主席能带领弟弟妹妹走出家乡、自断后路、投身革命，其胆略、其眼光，可为一叹！不信的话可以设想一下，你现在如果自创事业、前途未知，会不会把弟弟妹妹都拉进自己的公司？要知道当时毛泽民25岁、毛泽覃和毛泽建都才16岁，而毛主席本人也只是28岁！

就这样，乱世之时几个韶山冲的年轻人来到了省城长沙，在其后的岁月里为中国革命作出了卓越的贡献，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毛泽民、毛泽覃和毛泽建都没有能亲眼看到新中国的成立。

毛泽民（1896年4月3日～1943年9月27日）。毛家由于长子毛主席早年离家，毛泽民很早就帮父亲操持家务、承担了长子责任。1921年到长沙后在毛主席创办的湖南自修大学协助工作、同时学习。1922年入党。由于其卓越的经济才能，后来在中央苏区出任中国国家银行第一任行长、国民经济部部长，参加了长征。1938年2月到苏联治病途中，因边境鼠疫而滞留乌鲁木齐，后受党中央派遣，化名周彬出任新疆省财政厅、民政厅厅长等职。1942年新疆军阀盛世才投靠蒋介石，逮捕毛泽民等人以邀功。1943年9月27日，毛泽民与陈潭秋（一大代表）等共产党员被敌人秘密杀害。

毛泽民与发妻王淑兰育三子二女，唯有一女毛远志活到成年；在新疆时与妻朱旦华生毛远新，毛主席很喜欢这个孩子、带在身边很久，显然有思念亡弟之情——毛主席一生育子女十人，在身边长大的唯李讷一人，这种惨痛惆怅，为人父母者当有感。所以当1946年，五岁的毛远新从乌鲁木齐随着被释放的大人们来到延安，大伯毛主席刚刚获知弟弟牺牲、抱起侄子的一霎那，激动是可以想见的——毛主席离家求学之时，毛泽民作为在家的最大的孩子，堂前尽孝、操劳颇多！如今看到侄子、想念已经不在人世的弟弟，骨肉之情、同志之谊，百感交集！而毛主席也许想不到的是，毛远新一生不只坐过国民党的牢、而且时间更长……

毛泽民的发妻王淑兰也是个猛人，与毛泽民同岁，1913年17岁嫁到毛家，是毛家第一个儿媳，操持家务、不在话下。1921年毛泽民到长沙后她很快也跟了过去，随即参加革命，两人因此聚少离多、后相约离婚——这在当时可不多见。王淑兰作为一个缠足妇女，长期担任地下交通员并收养烈士遗孤，乱世之中、艰难可想而知。解放后不愿被照顾、也无意在城市享受，甘心回韶山到招待所当服务员！

毛泽覃（1905年9月25日～1935年4月26日）。毛泽覃小毛主席刚好一轮，8岁进村里私塾读书，13岁从韶山来到长沙一师附小学习，毛主席成了他的监护人。1921年起同二哥毛泽民一起进湖南自修大学学习。1923年入党。参加了南昌起义。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主力长征，毛泽覃留在苏区，任中共中央苏区分局委员、红军独立师师长、闽赣军区司令员。1935年4月26日，在江西瑞金红林山区被国民党包围，为掩护战友脱险而牺牲，时年29岁。影视中的毛主席很快得知噩耗——电影《四渡赤水》艺术化地表现了这个场景：毛泽覃牺牲的消息因为报纸刊登被周总理看到而转告毛主席，当时毛主席站在大雨中，久久不动，泪水雨水滂沱而下。实际上的情况是1935年10月，中央红军到达陕北的第七天，毛泽民从部下缴获的电台中听毛泽覃牺牲的消息，才匆忙向大哥报告。毛主席听说此事后沉默好久，没有说话。

然而不管是艺术加工还是实际情况，闻此噩耗时，毛主席一定想起了当年在长沙带弟弟上学，又当哥哥、又当父亲的艰难和欣慰；他一定想起了苏区时期，曾经因意见不合，自己甚至拿出长兄派头要动手打毛泽覃。如今阴阳两隔，长歌当哭！

后来毛主席和周总理、朱老总谈起时说：三弟泽覃天性机灵、淘气、顽皮，胆子大，脾气也暴躁，天王老子都不怕，老虎屁股摸不得——想来毛家三兄弟是典型的性格类型：大哥胸怀天下、稳重大气；二哥缜密恭谦、木讷严谨；三弟灵动张扬、思维活跃。

毛泽覃留下的照片不多，以下是1919年在长沙与父亲、伯父及大哥的合影——

毛泽覃与周文楠育子毛楚雄，后被国民党杀害（解放战争初期的1946年8月10日，毛楚雄在与国民党的谈判途中被扣留，遭活埋而牺牲。带路的老乡也同时被害！）；毛泽覃与贺怡（贺子珍妹妹）育子贺麓成（原名毛楚成、又名毛岸成），我国导弹专家。贺麓成之所以不用毛姓，一则战争年代被人收养时避祸、二则不愿借先人英名。他的成才完全是靠自身努力，高风亮节，叹为观止。

毛泽建（1905年10月～1929年8月20日）。毛家泽字辈总共10男1女，惟一的女性就是毛泽建、而且还是抱养的。她出生于韶山冲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六岁时过继给毛主席的父母做女儿，名字还是毛主席取的。1921年春节后随毛主席到长沙，就读于建本和崇实女子职业学校，1923年入党、化名毛达湘。1927年到衡阳组建游击队，1928年参加了湘南起义，同年在战斗中丈夫牺牲、自己负伤被捕并于次年遇害。

毛泽建烈士能找到的照片就是下图（居中者），她的很多肖像均取自这张照片。顺便说一下，毛泽建左前方坐地者就是毛泽覃，确实能看到年少英气、不羁傲骨。

毛氏后人中，毛泽建侄女毛小青与她形神酷似。1959年毛主席回韶山，手抚头顶的小女孩就是毛小青，那时，他一定想起了自己疼爱的妹妹毛泽建！

毛泽建曾育有一子，因本人随即被捕、孩子夭折。亲人探监时不忍以实相告，借了个婴儿冒充，毛泽建抱着孩子亲个不够，斯情斯景，令人落泪！

韶山烈士陵园镌刻了韶山众多烈士的名字，包括毛家烈士，下图是陵园的地标：烈士塔——

1921年那个春节在一起的弟弟妹妹牺牲了、骄杨子侄也牺牲了，但他们的英姿永远矗立的烈士陵园、永远深植于人心！

韶山烈士陵园在韶山政府旁的天鹅山依山而建，最主要的建筑是烈士塔和六亲台，前者供奉了韶山诸多烈士、后者则是主席牺牲在战争年代的六位至亲——韶山为中国革命不但贡献了毛主席和他的亲人，也贡献了诸多优秀儿女。来韶山瞻仰的游客肯定会去韶山冲、来烈士陵园则未必，朋友们去的话请一定去看看。

陵园大门，远处左上角的山顶就是烈士塔——

六亲台——

牺牲亲人的塑像，分别是毛岸英、杨开慧、毛泽民、毛泽覃、毛泽建、毛楚雄——

我到这里瞻仰是2012年的11月10号晚上，黑漆漆的天空衬托得陵园肃杀凝重，使人更加痛惜烈士们的年轻生命的逝去、感怀先辈的舍生取义的激昂。

作为和平时代的我们，对烈士的牺牲其实只是感性的认识而已，无法体会他们如何战胜内心的怯懦、勇敢面对死亡的壮烈，加之文艺作品或为了拍摄需要、或因为不便展示、或甚至瞎编乱造，以至于我们无法看清或更加接近历史的真实，甚至不以为然……

可是仔细想想吧——

毛岸英烈士牺牲在美国汽油弹下，遗体甚至一时无法辨认……年28岁

杨开慧烈士在刑场中枪后未立即失去意识，痛苦煎熬许久……年29岁

毛泽民烈士以黑袋套头带入密室，被棍猛击后脑再以绳勒……年47岁

毛泽覃烈士前胸中弹立即牺牲，但头颅被割下悬城门示众……年29岁

毛泽建烈士被拷打一年至铁丝穿乳，牺牲后坟茔几乎无踪……年24岁

毛楚雄烈士赴谈判途中被国民党活埋，向导老乡同时被害……年19岁
……

我们从小以来见惯了烈士牺牲的故事，乃至觉得革命烈士的牺牲也就那样，挺挺就过去了，其实哪里是这样的啊，我们内心能想到的折磨人的手法已经很龌龊很残酷甚至不便说出了，你以为那些特务、打手、吃人的魔鬼竟然能比我们更文明、更仁慈？

我曾经看到一个老革命子女的文章，谈到她很疑惑当年父亲被捕怎么能顶得住敌人的拷打，父亲淡淡解释：进去了就没想着会活着出来……

而毛主席的诗句精辟地写到：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这两句诗摘自毛主席1959年回韶山而写的《七律到韶山》，后来镌刻在韶山烈士陵园的入口（如上图）。

不管时间过去多少年，毛主席一定不会忘记1921年那个冬春相交的寒夜，不会忘记他教导至亲的弟弟妹妹走上革命道路的场景。

自那以后，他们年轻的生命渐渐变得伟大、更加忘我地迸出辉煌，陆续倒在了革命的征程上，化作了山脉、化作了大海、化作了天空。亲人的离去每每重击着毛主席的内心，痛惜之余、使他走向坚强、使他更加珍惜革命胜利的成果。所以毛主席建立新中国以后，强调继续革命，警惕那个黑暗时代的复辟、防止自己弟弟妹妹的命运在别人身上重演——虽然这已经超出某些革命战友的想象了，但老人家矢志不移，尽管已经预料到身后事、但宁可把自己跌得粉碎也在所不惜！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私者一时、公者千古！

1976年9月9日凌晨，弥留之际的毛主席也许在恍惚之中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弟弟妹妹、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看到了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笑盈盈地迎接自己。那一刻，他的思绪一定又飞回韶山老屋的那个寒夜，塘火跳跃，映红了几个年轻人的脸膛，似乎在新年要刺破那个黑暗的世界……

那一刻，化作了历史的永恒！

烈士身虽死，然英名永照汗青！

所以，我们看到了韶山冒雨祭拜的熙熙人群——

所以，我们看到了除夕来韶山陪毛主席过年的十万百姓——

最大不过人心！

吃水不忘挖井人！

 原文链接《师伟：毛主席在1921除夕》

本文作者/师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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