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塌印象

致远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因为在山里长大,所以我对山区生活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有山有水的地方变化多,生活更有情趣。灵奇秀美的景色总在山中,丰富的物产也多出在山里。山里走出来的人普遍灵动,因为山是多姿多彩的。陕北到处都是短梁低峁,丘陵沟壑,一个个村庄散布在纵横交错的山里。恒久是山最显著的特点,亘古就有,万年不变。山总是那个山,水总是那个水。</p> <p class="ql-block">  听母亲讲,我是奶奶去世的那年出生的。也就是在那年,因为要适应农业社集体劳动,全家由秦塌搬到了石马沟村。虽然我在石马沟长大,但是秦塌这个祖辈居住过的地方,和我的成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给我留下深刻的记忆。 </p><p class="ql-block"> 从祖父最初移居秦塌村距今,已有八十多年了。现在这里小环境变化不小,但大环境还是那样。老宅看起来依然如初,还能住人。恒久不变的山村能留住长长的印记,让你能在几十年之后还能生动地拾起记忆的碎片。</p> <p class="ql-block">  这里是石马沟里面一段很窄的塌地,起初无名,几户秦姓人家从秦山搬住到这里后,这里就被称呼为秦塌村了。村子前后有四处院落,大都是接口窑,最多时住有七八户人家。最早移居到这里的,是三十年代初,我爷爷秦固本弟兄们和与他年龄相差不大的秦登台弟兄们。他们的子女大都是秦山出生后带到这里的,大家世代以务农为主。但是,因为私有土地少,发展很有限,所以,当解放后国家号召向边远地区移民时,大家都积极响应,寻找新的出路。由于早年我大爷和我爷爷曾在定边一代做生意的缘故,大伯和几个堂兄弟就移民到定边去发展了,他们知道那里地广人稀,农牧发展余地大,希望能到那里过上好日子。秦旺本大爷从这里移民到无定河对面一个农场里。最后留在村里的只有四户人家:秦仲本、秦珍本与秦柱本堂兄弟三人和我父亲。后来国家实行农业合作社,这里归属石马沟生产队。有了集体土地耕种,大家觉得生活有了奔头,当生产队希望大家搬到一起以利于集体劳动时,他们都积极响应,于六十年代初陆续搬到石马沟村。虽然没有地方,大都借住到亲戚们的窑洞里,大家还是义无反顾。从此,秦塌渐渐空落了。由秦山迁移到秦塌,又由秦塌迁移到石马沟,这就是石马沟几家秦姓人家的迁居轨迹,一切都是因为生活所迫。不过,这三个村子呈三角分布,间隔二三里,离得都不远,宗族情亲延续至今。 </p> <p class="ql-block">  塌地,是我们当地对山沟与山峁之间二级台地的称呼,由山坡黄土塌陷而形成,有的宽一些,有的窄一些。秦塌所处的山沟较窄,沟底有一条常年流淌的小河。村对面是从沟口寨上一直延伸过来的石崖,有的地方为断崖,有的地方为碎石陡坡,一直延续到高家湾村。因为石崖抬高的缘故,村对面呈现为一道顺沟延展的山梁,当地人称它为后墕。秦塌所在的石马沟是一条向北偏东延伸、相对较大的一条山沟,一路连接着很多村庄。平日里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甚至二十多里外清泉乡的乡亲们也常借这条沟行走。所以,虽然这里晚上显得幽深寂静,但是白天并不寂寞。如果赶上遇集,头裹羊肚子手巾的庄稼汉,赶着羊,牵着驴,匆匆而行;妇女们穿戴整齐,手提鸡蛋,说说笑笑;姑娘小伙们三五成群,穿行在小河边,好不热闹。</p><p class="ql-block"> 石马沟在沟口,秦塌在沟里,相距不足二里地。石马沟村附近有两块台地就是引秦塌村脚下的一个小坝水自留灌溉的。小时候我们挖养草、拾羊粪,家里人种庄稼,经常在两村之间穿梭。过去,水渠沿就是大家经常走的一条小路;赶羊、拉车得走沟底的河岸。一路向里,要路过的水车磨坊、果树台地和三块或大或小的塌地;右岸或是石崖、或是陡坡,羊群穿梭其间觅草。路上,山鸡的鸣叫常常响起;山鸡、野鸽、斑鸠飞来飞去。小时候挖草,小伙伴们窜遍了两岸的山峁沟岔,秦塌就像一个坐标,我们总能看见 。</p> <p>  &nbsp;1969年,当时的上盐湾公社按照上级要求要办初级中学,但一时没有一个成熟的地方,公社领导们竟选中了秦塌村。村子虽然空了四五年,但是还能得到原住户很好的维护,所以还没有破败。公社买下了几家的窑洞院落。我家院子比较规整,父母没舍不得卖,但答应借用。公社又组织人力新挖了五六孔窑洞,然后平整出两块操场;县里派了几位老师,又雇了一些民办教师。借助于秦塌已有的良好条件,经过半年多的筹备,中学就办起来了。第二年一开春,第一届师生就由临时的小学教室,进驻到了秦塌村。这样一来,上盐湾乡一改过去本乡子弟上不了中学的局面,初中教育得到了巨大普及。因为地方有限,方圆十里的学生都得走读,只有较远的同学可以住校。一时间,沟前沟后,山上山下,学生们来来往往,使得这个原本寂静的小山村一下子又变得热闹起来。一直到74年秋,上盐湾中学才搬到了石马沟沟口、秦山村脚下的新校区。因为这段办学的历史,使得秦塌这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小村庄留在了很多人的记忆中。祖先们不会想到,秦塌竟然能为当地的教育事业做出这样巨大的贡献。</p> <p>  中学里人多,热闹,我们常跑去玩;遇着精彩的篮球赛,就聚精会神地看,恨不得快快长大,也能驰骋赛场。老宅硷畔和脚下河岸上,有我家不少树木。桃、杏我们自然是吃不着,不到成熟就被路人摘光了,红枣还能吃到几颗。夏天,我和哥哥会去捋杏叶,腌制后喂猪。秋天,我们带上长杆镰刀,去割柳枝喂羊,因为那些树木还是我家的。中学搬走后,秦塌又归于寂静。每年春天,硷畔上的杏花、桃花依然盛开,河岸上的椽柳生机勃勃。七八棵大柳树会割下很多树枝来,我们就存放在老宅的窑洞里。家里只养一只羊,吃多少就取多少,能喂一冬天。</p> <p>  &nbsp;&nbsp;搬到石马沟以后,每到过年,父母都要我们去秦塌老宅点灯。按照乡俗的说法,人间过年,故去的先祖们也过年;过年时节,先人们的魂灵会回到过去生活过的老家看看,照亮他们曾经生活的宅院,他们会保佑后人平平安安。70年代末,老宅硷畔上那棵老榆树长至两人合抱大,远望犹如华盖,非常壮观。父母为了贴补家用,把树卖了。老宅较好的门窗和院子里条石也陆续被移走了,空旷的窑洞就成了路人避雨、圈羊的方便之所。</p><p> 后来,我外出读书、工作,很少再去秦塌。90年代以后,有人曾借用这里在村旁办过砖厂、碎石场等。期间,老板们就以老宅为大本营,工人们就住在老宅的窑洞里。去秦塌的路也早已不是水渠沿上的小路了,变成可直通清泉乡的公路。</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如果仔细品味,你会觉得这个看似普通的小村庄,其实并不普通。八十多年来,她因几户秦姓人家聚居而得名,因举办乡级中学而辉煌;路人避雨她默默地接纳过,乡人办企业她无私地奉献过。如今,人们都搬离农村到城里发展了,但秦塌这个避风向阳的小村庄依然静静地守候在那里,见证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p> <p class="ql-block"> 希军 2020年1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