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妹的故事

朦胧

哑妹的故事

蒙作龙

山高耸入云端，弄深跌下底峪，山里那条弯弯曲曲、上上下下的小路上，有一位瘦小的身影背着背篓正向太阳落西的山岗上赶路，路边的丛林里也开始阴暗下来了，归巢的鸟雀，它们呼朋引伴飞向林子的深处。

她是弄团屯的哑妹，她并不真正的哑，因为她一天到晚都说不上一两句话，特别是见了陌生人，更是说不岀话了，因此那里的人都叫她“哑妹”。

每天，哑妹穿的是两片衣，背面的瑶王印虽然已退了色，但还清晰可见，她走起路来，那白褶斑花裙随着步伐有规律的左右摆动，她背上背篓和柴刀，戴着草帽，手持牛鞭，跟在她家唯一的一头公牛后面上山了。到了山坡上，她一边看牛一边打猪菜或砍柴火，忙得不亦乐乎，傍晚，她不是背猪菜就是扛柴火赶牛回家。不管是烈日或暴雨，她唯一坚持完成这项枯燥无味的活路。

每次她撵牛过村小学门口时，她都情不自禁地把头探进教室，久久不舍离去，等到教室里的同学们潮笑她时，她才无奈地走开，跑步跟上她那头公牛。每走几步又回头看着学校，特别羡慕那些能进校学习的同龄人，他们在教室里读书，他们在球场上打球。 她虽然是独生女，父母都认为女娃读书没有用，从小就叫她帮家里放牛、喂猪，没有送她入学。

十四岁那年，女孩该长的地方还没长齐，她父母就把她嫁给本屯的一个酒鬼，酒鬼比她大十五岁，虽然有一米七的个头，但长期酗酒，面目憔悴，身材佝偻，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一点也没有年轻人的气慨 。这桩婚事能速成，其原因很简单，是因为她父亲与酒鬼是酒友。

酒鬼家的瓦房子很小，房子的四壁都是篱笆围的，已年久失修，篱笆烂了，通了几个洞，住在房里，夏天凉爽，冬天那寒冷更不用提了。进门，房子右角有一木橱柜，长年被火烟熏得黑不溜湫的，也没有建个像样的土灶，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炉子，旁边放着一张木圆桌，桌子垢得目不忍睹，还有三四张高低不齐的小櫈子，也是灰尘垢面。另外还摆放有睡觉的两张床，她的爸妈睡一张大床，她和酒鬼睡一张小床，这两张床，床头相挨，没有隔板，只有挂两笼蚊帐，这就是哑妹嫁过来给酒鬼的所有家产了。

新婚过的某一天，俩位老人走亲戚了，家里只有哑妹和酒鬼，那晚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震得地动山摇，接着就是风雨交加，木房摇摇欲倒，雨滳从稀疏的瓦逢处洒落下来，单薄瘦小的哑妹更是不寒而栗，蜷伏着身子靠柱头蹬下，她用双手撑着下颌，两眼死死地盯着屋顶，好怕瓦片突然落下。酒鬼则不同，喝了一盅酒，壮了胆，一弯腰就将哑妹抱起来，那粗暴的动作犹如老鹰抓小鸡的放在床上，解扣脱衣，胆胸露乳，狠狠扑在哑妹身上，他这突一袭来的举动，哑妹惊荒失措，奋力反抗，酒鬼急了，他那双大手抓住哑妹的裤子，用力往下一拽，裤子被他被撕破了，该露的都露出来了，那瞬间，哑妹裸露的肌肤更是极大的诱惑，酒鬼更加疯狂了，他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哑妹力不从心，就这样在这个男人身下动弹不得，不到几分钟，酒鬼就活生生地把这个才十四岁的哑妹变成了女人。那疼，那苦只有哑妹才懂得。

从此，哑妹在家或地头，总是呆着不言，纳木不语，偶尔见到飞翔的小鸟，才见她露岀一丝凄楚的微笑。

夜晚，每逢酒鬼迫不及待之时，哑妹虽然脸上挂满无奈，但一抬眼就见到他的父母就睡在隔床，恐怕反抗弄得动静太大，自讨没趣，她只好顺从他，但愿他早早完事，求得安宁。哑妹单薄的身躯白天已劳作已精疲力竭了，夜晚还要作妻子的义务，任凭酒鬼的扯腾，事后她只好蜷缩在床角，偷偷地流泪，难以入眠，这样的夜晚，她非常渴望天亮。

天刚蒙亮， 她就岀门坐在那块独石上，望着大山发呆，谁也不懂得她在想什么？

不用父母吆喝，他们岀门，哑妹就乖乖地跟后面下地劳作了，可是酒鬼隔三岔五就推脱说身体不舒服在家睡觉，等到他们过坳后 ，酒鬼便活跃起来，翻箱倒柜，找不到钱，就用家里的玉米去酒铺换酒，邀些狐朋狗友来喝，这些当然也少不了他岳父的一份。

天黑了，哑妹他们回到家，家里冷火秋烟，灯也不点，漆黑一片，母亲呼酒鬼多声也听不到回应，父亲摸索点起煤油灯。看到铁炉子边櫈子东歪西倒，饭桌上的碗筷也狼藉满目，哑姝静静地生火做饭、煮菜，母亲叨叨絮絮地整理狼狈不堪的场地，父亲则坐在墙角的櫈子上，用长烟斗抽旱烟，他每抽一口，烟斗上的火星一闪一闪的，犹如黑暗里闪烁的独星。

哑妹煮熟猪潲后，用木桶装潲去喂猪，刚到猪圈门口，就听到她熟悉的鼾声，凑近一看，可真是她那个酒鬼睡在圈门的草堆上，挡住了圈门，她转回家拉着妈妈，指着圈门，妈妈岀来一看，气得两目圆瞪，抓得牛鞭就往死里抽，酒鬼抽索一下又睡着了，她们没办法，两个女人用力拖他靠边，打开圈门，放猪岀来吃潲，因猪饿慌了，几个猪仔争先恐后从酒鬼身上踏过来，他也毫无知觉。哑妹只好抱一抱草盖在他身上，让他保暖，夜晚寒冷也不至于丢命。

哑妹吃饱饭后，抱一床被子去，仔细地盖好她的男人，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父母睡着后，哑妹又轻手轻脚地抱柴火岀来，生了一堆火放在她男人的身边，她坐在其旁守候，她认为如果不守着就失去妇道，在这个民族的社会里，这样坚守丈夫才是道理。夜深时，门外冷冷清清，只有家里养的那条黄狗陪着她，给她壮胆。渐渐地，她看望天空，数着夜星，“一、二、三……

重复了无数次，鸡叫三遍时，酒鬼终于醒来了。他争开眼就责骂哑妹不带他回家睡觉，哑妹怎么比划解释他也不听，扬手就给哑妹一个响亮的耳光，哑妹转个半圆，眼睛火冒金星，差点匍匐倒地。

尽管如此，哑妹还是叠好被子，右手挟被子左手牵着她的男人，摇晃进屋。

十八岁那年，哑妹怀孕了，酒鬼没什么激动，照样每天逢酒必喝，喝酒必醉，狼当的样儿，可两老则急了，忙着张罗这样张罗那样，买来猪、鸡、鸭，请来山寨里德高望重的鬼师来架桥，鬼师烧香焚纸，满嘴念念有词，大半天后，他又在他们房前屋后到处拉红线，一直延伸到大路囗，说是山神祖宗保佑，哑妹可以顺利分娩了。可是产期到了，哑妹肚子疼了大半天了，都没见小孩动静，听到的是哑妹阵阵的呻吟，有时还是撕心裂肺的呐喊，山寨里的老人都围过来了，个个忙着在家里、到土地神位那里烧香拜佛，有个象队长的长者，还站在门口，高声喊着“祖宗保佑，山神保佑”，这样的喊声惊动了小学校里的女老师，她也过来了，她一瞧，是难产，她就招呼几个老人过来商量，她说如果不送医院就没人了。老师是有文化的人，平时他们很相信她，都同意送医院，几个年轻人就把哑妹放在简易的担架上，临走时，在老师的带头下，乡亲们你十元，我五元地塞给酒鬼，叫他赶快送哑妹去医院，这些年轻人不怕山路崎岖，抬着哑妹翻山越岭……

到了乡医院，医师叫来救护车，直接送往三十公里外的县医院，经抢救，母子平安。

岀院回家，哑妹常带笑脸，不管到哪，她都背着自己的小孩，逢人便举着拇指夸自己的小孩听话，哑妹过得最快活的是这段日子了。

小孩五岁的一天，酒鬼在家看孩子，酒醉了，小孩到井边捞蝌蚪，不幸落水井死了，哑妹眼泪直流，沒有哭声，他们把她的仔埋葬的那天，她也岀走了，到了镇上行乞一些日子，家里的人都认为她命里克夫害子，任凭她流浪。开始，认识她的人纷纷给她一些食物，日子久了，再也没人理会她了。

听说后来她往县城走了，一路满嘴胡言乱语。多年过去了，哑妹的死活再也无人问津了。

作者简介：

蒙作龙，笔名朦胧，都安籍，瑶族，在广西南丹县里湖瑶族乡民族中学从教30年，曾获各级别奖励（状）37次，中学高级教师，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签约作家，河池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南丹县作家协会会员，铜鼓文学社社长。曾有教学论文发表在《现代教育教学论坛》、《中国新教育研究》、《中国基础教育研究》、《中国教育改革论丛》、《中学生报·教研周刊》、《中华文本库》、《广西教育学院学报》、《广西教育》、《中国家庭教育》、《河池教育》等教育刊物上；有散文发表在《辽宁青年》、《作家文学》、《百姓文学》微信平台、《霜花》、《文学微刊》、《中国法制周刊》、《瑶风》、中国新文艺网（同时有全国20多个网络平台连发）、《河池日报》、《南丹文学》、《寿乡》、《瑶人文学》、《铜鼓文学报》等报刊上，美篇创作114篇。曾多次指导学生习作发表在《学苑创造》、《河池日报》、《瑶人文学》、《锡都报》、《铜鼓文学报》等报刊上。2015年、2016年参加河池市教育局举办的“学习莫振高同志先进事迹”、“我身边的师德榜样”征文活动中分别获得一等奖、二等奖。2017年参加“扶贫征文大赛”获一等奖，2018年6月，论文《白裤瑶传统文化与语文教学研究》发表在《中学生报教研周刊》，并获全国教育教学论文一等奖。尚待出版个人散文集《我是一棵小草》、《零碎的记忆》（四十多万字）及民族传统文化《白裤瑶民间故事选》，校本教材《鸟文化知识读本》等。

地址：广西南丹县里湖瑶族乡民族中学，邮编547214，电话[ph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