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的回忆

巴三

刘绍学/文图

　　我准备参加一个聚会，一个毕业四十年的同学聚会。

　　当今面对“同学聚会”，有人总结，接到通知者由于自身原因，往往有三种心态：激动,淡然,躲避。

于我而言，这个在寒冬腊月进行的聚会，虽然号称“四十周年”，但并非一别四十年没见，十年前刚隆重聚会过，同学也见的很全；再者我已花甲之年，又没有女同学惦记我或让我惦记，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第一种心态吧？

然而正是！

多日来我竟为此失眠、心神不宁！

聚会那天一大早，我带上两部手机，两块充电宝和一个自拍杆，匆匆赶到约好的酒店一看，我是第一名！

是的，有故事。我强调带这三样东西是有故事的，并且是很辛酸的故事。

记得那是国家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二年（1978年），我考取了可以吃“国库粮”的令人羡慕的新泰师范学校。当时因父母常年生病，家中一贫如洗。幸好学费和生活费全免，上学的事才得以如愿。但是，假期往返当时位于本县楼德公社的学校的火车票却也成了问题。虽然从县城至楼德的票价只有一块一毛钱，但在一次返校时，我口袋里却只有一张绿色的贰角纸币。为了不让病重的母亲伤心，我谎称有钱含泪离开家，在新泰车站买了最近一站——新汶站的票上了车，准备逃票到徂阳站。但是很不幸运，乘务员在这一站程内没查票，过了新汶站才关死车厢门查票，我模仿另一个逃票人也躲进车厢厕所，又和那个人一起被揪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我无地自容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幸好那位好心的女乘务员查了我的口袋和学生证后，并没把我撵下车……

不过这不是我所谓的辛酸故事。

　　最难忘也最辛酸的是临近毕业发生的事。那些年时兴同学之间毕业前拍张合影并在照片一角写上“××留念”或“友谊长存”之类，特别要好的还互赠笔记本、茶叶盒”啥的。

都需要钱！

但我身无分文！

我家已穷到在本村借不到钱了，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离我家十公里的沈家庄，跟我一个当矿工的舅舅借了十元钱。当我怀揣着母亲去世的巨大悲痛和那张崭新的“大团结”钞票回校时，正值校园里毕业班学生依依惜别。记得那时拍一张方二寸的照片是一块钱。同学合影后一般都抢着付钱；平摊也不丢人，因为都不富有。如果我用这十元钱照相，再跟同学平摊，我完全可以跟所有要好的同学都合个影。但是我没有。我一摸到口袋里那张纸币，就想起小时候我和我娘拿个茶碗去小铺买点醋过年时，我娘抖抖索索地不舍得付钱的手；想到娘因没钱买盐，用发臭的咸菜缸里的水做菜后，留给我和我姐的歉疚的眼神；想到那次因我打碎了保温瓶，娘捧着碎片心疼地流泪的情景……娘没过一天好日子，五十岁出头就因穷因病走了，娘似乎从没拿到过这么大张的票子吧……就这样，一连几天我都舍不得把钱破开。我和我娘一样，成了“拿一分钱当月亮”的人！

为躲开纷纷相互约邀照相的同学，我连续几天都到楼德公社的大街上转悠，转到新华书店，我“抢”到了一套四本的《红楼梦》全集！我至今记得全套书价是2.45元（那张二指宽的没了字迹的发票至今还在，只是书借出去后传丟了）……

最后的结果是：我借来的、目的是用于毕业照相的十元钱，除去买书和买车票回家，还剩了四元钱！

多年来，这件事就像一根绳子绑在我心上，时不时就紧一下，让我难受！明明知道自己一毕业就可以挣钱了，剩那四块钱带回家干嘛呢？是要留给娘买盐吗？娘不是永远都不用花钱了吗？明明那《红楼梦》都借阅过两遍了，买回家连翻都没翻过，难道是为了收藏吗？我具备藏书的资格和条件吗？而同学们怎么看我呢？我没钱，或许有的同学更没钱呢？抢着付钱的同学或许也是借钱而且借得更不易呢？

我无法释怀，不能自拔。

我记不清楚我是哪一年在我的毕业证里夹进了一张“大团结”和几张新的绿色贰角纸币，一直夹到现在。更说不清有什么意义。也许是心理障碍吧？因为我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只要翻到这几张纸币，心里就感到一紧，就有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辛酸的故事就讲这些了，讲完心里轻松了许多。至此，我带着双套手机加自拍杆参加聚会的目的也就清楚了：为了照相！为了跟同学拍合影，想要多拍，一个不落地拍，想试试把四十年前的遗憾能不能补回来。十年前那次聚会我就有这想法，但那时没有智能手机。现在方便了，不需要胶卷，不用冲洗，影集也电子化了，照片上别说打字，写上首诗也很简单了！

下边就是我精选过的、打上字甚至写上打油诗的聚会照片，珍藏起来和分享出去都是我的最大愿望——

这是我和蔡祥廷同学。蔡哥是学生党员，副班长，我的同桌。上边的老照片是我毕业前在校园里唯一一张双人合影，当时蔡哥约我，我犹豫，蔡哥猜透了我怕花钱的心思，搂着我的肩膀说：“去吧去吧，我已经支上钱了。”

我和蔡哥是同桌，

他的白发比我多。

相约常到龙廷去，

一壶老酒哥俩喝！

我和孙绍增同学。毕业后我俩都分到龙廷公社完小担任初中语文老师，孙哥一直带毕业班。孙哥待我亲如同胞兄弟。有“诗”为证：

绍增绍学亲兄弟，

都为龙廷出过力。

哥哥为弟遮过雨，

弟弟感恩永铭记！

宁延进同学。他怀抱外孙的笑可以被评为本世纪最开心的笑！

班里小弟宁衍进，

豁达爽朗心热忱。

在家排行也老三，

在外忠厚第一人！

张立新老师。我们文科一班的班主任，学校团委书记，后来是刚正不阿的泰安市委纪检干部。我和我同学的偶像：

新师一帅哥，

当年粉丝多。

如今仍最帅，

学生是老铁！

赵新航老师。七十九岁。我们文科班的汉语言文学老师。赵老师律诗写得好，我也模仿一首：

老师今年近八旬，

鹤发童颜有精神。

常年笔耕有新诗，

闲暇腿动见舞林。

桃李满天享美誉，

儿孙绕膝乐天伦。

开口总有正能量，

仍是学生引路人！

“二亮”指刘灿亮和牛焕亮同学。可惜焕亮同学有事没到，只和灿亮合影留念：

师范文科两个班，

文科一班两个亮。

一亮埋在我心底，

一亮放我心之上。

相聚先把皱纹比，

今后见面比酒量！

蔡祥廷、宁月凤两口子。蔡哥是我同桌，宁姐是我前桌，那时他俩打情骂俏从不避我：

原是前后桌，如今同被窝。

男叫女老妹，女喊男大哥。

这次师生会，操心特别多。

愿这两口子，每年请一桌！

杨世然、郭光玉同学。当时位于最前排的、个头最小、年龄也小的学霸级同桌两同学，如今仍才艺超群：

当年同桌俩学霸，

个头年龄都不大。

如今一个像笑星，

一个要当歌唱家。

杨世然当场高歌一曲，请听最后一句：

，

庄道武同学。班里的小弟弟、大忙人：

小弟庄道武，担任大群主。

服务老同学，从来不叫苦。

聚会现场他为老师和同学朗诵一首诗：《短》。请听开头一句：

王宪昌、王增云同学。同学们的贴心人。被誉为文科一班“后勤二王”：

宪昌增云，费心劳神。

每次聚会，都是忙人。

上边是我珍藏的我和刘善勇同学的照片和书信。这张照片几乎是我唯一的付过钱的在照相馆拍的同学双人合影，至今底片完好无损，后来我曾两次到照相馆放大此照片：

当年校园哥俩亲，

勾肩搭背度青春。

聚会误了拍合照，

惟见玉壶装冰心。

我和刘灿亮、刘善永、刘奎泉同学的合影，聚会时我想拍一张顺序相同的合影，可惜刘奎泉同学缺席。

当年四个刘，年少不知愁。

一晃四十年，白了老年头。

也许是天冷和临近年关的缘故，有半数同学因各种原因没能参加聚会，下边是我送给几个经常联系的同学的祝福：

沈卫强同学，既是同学，也是沈家庄我姥姥家远房亲戚，也是“酒友”：

喝着革命小酒，

文凭职称到手。

轻松房产三处，

漂亮孙子两口。

退休考本驾照，

准备潇洒游走。

时常与我共勉：

开车绝不喝酒！

王文泉、荣爱莲同学。两人因同样原因没能参加聚会，这是上次三十年聚会时同学抓拍的，祝愿他们神采依旧、永不见老！

他俩不是一起唱歌，

也不是一起说相声，

但是一起缺席了这次聚会。

他俩都远在祖国的首都，

都为各自的儿女出力流汗，

但是都累并快乐着。

……

杨富厚同学。重情重义的老同学，也有“诗”为证：

一张富贵脸，一颗厚道心。

一朝同窗读，一生情谊深。

刘宝元同学。生活委员，跟我来自当时的同一个公社——东风公社，现在的龙廷镇，毕业四十年没见过面，非常想念！

宝元当年是俊郎，

人称“东风”唐国强。

两次聚会都没到，

不知老成啥模样？

荣爱莲同学。毕业四十年，她完成了从漂亮姑娘到漂亮奶奶的转变，不变的是她满腹的文采和甜美的歌喉：

当年校园一枝莲，

亭亭玉立才貌全，

目前进京有任务，

希望相聚在来年。

毕业四十年之际，十分想念去世的老师和同学：

柯国森老师。我们的古代文学和写作课老师：

江南才子，泰山一柯。

三尺讲台，有花有果。

天堂之上，护佑你我！

栾兆花同学。班里唯一的新泰籍女生，刚退休就因病去世了。我至今保存着刚毕业时她从城关公社马庄学校给我写的几封信：

时间关系，下边的照片来不及制成我刘老三的“打油拍”了，今后一定补上！

无意中哥仨排列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