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不尽的拙政园（2009年11月5日；2019年12月28日）

老甘

天下园林之母拙政园是私家园林的代表作，其布局设计、建筑造型、书画雕塑、花木园艺都堪称登峰造极，几乎所有的景观都有诗词典故，令人流连忘返，屡赏屡叹。

“拙政园”三字砖雕贴金于砖墙正门上方。明代御史王献臣因官场失意而还乡所建的私人宅院，取西晋潘岳《闲居赋》中“拙者之为政”之句浓缩为名，自嘲自己不善为官，归隐田园为乐。

全园三部分：东园名“归园田居”，以田园风光为主；中园称“复园”，以池岛假山取胜，也是精华所在；西园为“补园”，以清代建筑为主。从“通幽”或“入胜”腰门进入东园。

先见东园主建筑“兰雪堂”。三开间，中间屏门上有一幅漆雕画，是拙政园的全景图。“兰雪”出自李白“春风洒兰雪”诗句，象征主人潇洒如春风，洁净如兰雪的情操。

走出兰雪堂，迎面一座巨大的石峰岿然兀立于竹树丛中，状如云朵，叫“缀云峰”，像巨大的屏风挡住视线。这种“开门见山”的手法称为“障景”，起引人入胜的作用。

最北面的芙蓉榭是东园第一景。榭是临水而建，四面有窗的方形建筑。芙蓉有水木两种，前者即荷花，后者是变色花，晨午夕呈三种不同的红色。

临水门框上装有雕花的长方形落地罩，太湖石假山居中，可透视前面的小桥流水，此即“框景”。

秫香馆：观赏稻禾飘香的地方，是东园最大的厅堂，四周景色开朗，可观赏农桑田园之景。

东园的花架竹廊。

天泉亭：全园最大的亭子，1958年建。重檐八角亭，亭柱间以半墙相连，窗格、半墙也为八角形花饰 ，外部形成回廊。

因亭中有一井，终年不涸，被称为“天泉”而成亭名。全园以亭命名的景观有十八处。

全园最幽静的涵青亭在最南端角落，为组合式半亭，整座亭子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亭名取自唐代储光羲的诗句“池草涵青色”。亭的匾额为文征明所书。亭前有池，幽静可人。

涵青亭屋顶面的天花。

放眼亭：位于东部土山之巅，是全园制高点，卷棚歇山顶式，亭名取自李白诗句“放眼看青山”。置身亭内，居高临下，东部美景尽收眼底。

东西园以这条复廊分隔，复廊的墙上开有25个漏窗借景，随着步移，花窗内的景色不断翻新。

紧靠复廊，中园东北角有临池的绿漪亭，方形攒尖顶，小巧端方。此处有水、鱼、竹，亭名源于《诗经》的“瞻彼淇奥，绿竹漪漪”。

北依围墙，顺小径西行，但见芦苇摇拽，乡村风味。墙外以前就是农田，所以又名“劝耕亭”。

镶嵌在西面复廊中的倚虹亭，因亭前的青石倚虹桥而得名。

亭前额那个大大的“鹅”字，据说是清代著名书法家翁方纲的手笔。

走出倚虹亭就是中园了，眼前一个大水池，池中有曲桥，周围的池岛假山丛林间，楼台亭阁半隐半现，高低错落有致。最绝的是五百米外的北寺塔也被借景入园。

十年前同一地方的摄影。

入口右手边是“梧竹幽居”方亭，它有四个又圆又大的洞门，外望犹如四个大镜框，外面分别种着桃花、荷花、梧桐、梅花，象征一年四季的景色。

又叫“月到风来”亭，清风明月之处。亭内有文征明的书额和“爽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的对联。

各季有专赏的景亭。循北侧西去，跨过三折曲桥，便踏上“池中三岛”之东岛，迈石阶登上人造土山，先见秋景亭谓“待霜亭”，四周种满橘子与枫树，霜降后一片红艳的秋色。

“待霜”一词出自唐代苏州刺史韦应物诗句：“书后欲题三百颗，洞庭须待满林霜。”

再往西登上中园最高处，眼前长方形的冬景亭名为“雪香云蔚”亭。“雪香”来自比喻“梅花”的“香雪”；“云蔚”则指山间花木繁盛。冬天在亭中赏雪，亭外腊梅盛开，暗香扑鼻。

亭南檐悬有草书“山花野鸟之间”匾额，两边柱联：“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池对面假山高处的绣绮亭是春景亭，亭名出自杜甫的诗句“绮绣相辗转，琳琅愈青荧”，暗示周围美景像丝织品一般华丽，像美玉一样闪烁光芒。

亭匾额“晓丹晚翠”，两侧有“露香红玉树，风绽紫蟠桃”的应景对联。

夏景亭名“荷风四面”，单檐六角亭。四面皆水，夏季莲花亭亭净植，水边柳枝婆娑。抱柱联：“四壁荷花三面柳，半潭秋水一房山”。其中的“柳荷水山”分别代表春夏秋冬。

跨过九曲石拱桥来到拙政园最主要的标志性建筑远香堂，堂名取自周敦颐《爱莲说》中的“香远益清”名句。

远香堂原为主人宴请宾客之处，位居荷花池南岸，隔池与东西两山岛相望，中园的许多建筑都围绕它而展开。

远香堂建于清乾隆期间，青石屋基，临水而筑，面阔三间。堂北平台宽敞，池水旷朗清澈。堂内装饰透明玲珑的玻璃落地长窗，四周景物一览无遗。室内陈设典雅精致。

远香堂西侧有“倚玉轩”。习惯把绿竹喻为碧玉，故此建筑是倚着美丽竹石的轩。它与更西面的船舫形的“香洲”遥遥相对，两者与其北面的“荷风四面亭”成三足鼎立之势，可随势赏荷。

轩内有一酷似貔貅形状的灵壁石。

文征明写的题额“香洲”悬在船头，典出《楚辞》：“洲中出诸异香”。环香洲三面水中遍植荷花，以荷香呼应景点。

叫绝的是，它集五种建筑于一体。船头是荷花台，前舱飞檐翘角四方亭，中舱面水榭，船尾野航阁，阁上是澄观楼。

香洲的西南有全园唯一的廊桥“小飞虹”，朱红色的斜桥倒映在水中，水波粼粼，宛如飞虹。

沿小飞虹往南，有一曲水湾深入三间水阁，取北宋苏舜钦的“沧浪亭”为阁名，叫“小沧浪”，寓意循世归隐。

松风亭：凌空架于水上攒尖方顶，飞檐高翘，翩翩欲飞。亭侧黑松林，风过松涛响。亭额“松风水阁”，两边对联：“鹓雏晓旭鸣丹谷，棠棣和风秀紫芝。”色声皆备。

西北面有“得真亭”，取荀子“可为得其真矣”为名。四周植松柏 ，楹联：松柏有本性，金石见盟心。

亭内正面壁上镶有整片的镜子 ，令人幻觉为前面还有一片深邃的花园。

再往西北有玉兰堂，一座独立封闭的幽静庭院，高大宽敞，院落小巧精致。

净深亭：位于得真亭西，取古诗“深入青静里 妙断往来趣”之句为名。

亭内悬祝枝山题的对联：相与观所尚，时还读家书。

嘉实亭：枇杷园内南界墙前的一座矩形小亭，取黄庭坚“江梅有嘉实”诗意名之。亭旁植有多株枇杷，相传是李秀成所栽。

亭南壁墙上开一大空窗，框住青竹美石。题额为文征明的隶书，两侧挂有“春秋多佳日，山水有清音”对联。

玲珑馆：枇杷园中的主要建筑，馆侧栽有凤尾细竹，体现苏舜钦诗句“月光穿竹翠玲珑”之意境。清静的环境是闲居读书的好去处。

馆内正中悬有“玉壶冰”横匾，两侧悬楹联：曲水崇山，雅集逾狮林虎阜；莳花种竹 ，风流继文画吴诗。

海棠春坞：位于玲珑馆东，一个小天井。“海棠春坞”的砖额是一卷打开的书，数株海棠、翠竹与瘦漏的太湖石一起，依着南墙白壁。清静幽雅，正是读书的理想之所。

建山楼：两层民居式楼房，重檐卷棚，歇山顶，粉墙黛瓦，古朴之风。意境为陶渊明“悠然见南山”。登楼可赏中园全景。

此楼三面环水，只有一条通道，即从西侧的假山石阶攀登，再进爬山廊方可入楼。既景色优美，又安全可靠，所以当年曾是李秀成的办公场所。

楼底层称“藕香榭”，夏天池中荷花亭亭玉立，清风送香。沿水的外廊设吴王靠，凭靠可近观游鱼，中赏荷花，远望园内诸景。

榭内陈设古典儒雅。

波形廊：中西花园交界处的一道水廊，L形环池布局，临水而筑。

穿过这道圆洞门就是西花园了。西花园也以池水为中心，水池呈曲尺形，其特点为台馆分峙，回廊起伏，水波倒影，别有情趣。

宜两亭：别有洞天靠左，踞于中西分界的云墙边，亭基较高，六面置窗，窗格为梅花图案。登亭可俯瞰中部的山光水色。

当年中园与西园分属两家所有，西园主人不建高楼，而是堆山筑高亭，为能欣赏中园美景。而中园也能借景高亭。真是“一亭宜两家”，使之成为最具和谐文明元素的亭子。

西花园的主体建筑是一栋鸳鸯厅，以屏风、罩、纱缂将一座大厅分为两部分。外观为硬山顶，平面呈矩形，北半部挑出于水面，由八根石柱撑住馆体架于池上。

入口洞门上方的四字是：得水佳趣。

北厅为“卅六鸳鸯馆”，南厅为“十八曼陀罗花馆”。两厅同处一室，背对背。“曼陀罗”是一种山茶花名。

卅六鸳鸯馆北临荷花池，池中有鸳鸯戏水，园主曾养卅六对鸳鸯，故名。现馆内陈设书画文物和古式家具。

十八曼陀罗花馆因外面种植了十八株名贵茶花而得名，曾是女主人的会客厅。

四隅有暖阁为辅，所有窗子都镶蓝色玻璃花，阳光下阁内光芒四射。

浮翠阁为八角形双层建筑，高大气派。山上林木茂盛，阁楼好像浮动于一片翠绿浓荫之上，因而得名。

“浮翠阁”匾额题字，也来源于苏轼诗中的“三峰已过天浮翠”句。登阁四望，山青水绿，天高云淡，一派生机盎然，令人心旷神怡。

扇亭：全园最独特的建筑。无论亭子的屋面，还是亭内空窗、吴王靠、石桌，甚至悬挂的宫灯，全部呈现折扇形状。因原园主祖先是制扇起家，他母亲又酷爱扇艺，特建此亭纪念。

也叫“与谁同坐轩”，出自苏轼词句：“与谁同坐，明月清风和我”。两边的木刻对联：江山如有待；花柳更无私。

扇面两侧实墙上开两个扇形空窗，一个对着“鸳鸯厅” ，另一扇正好映入山上的笠亭，其顶盖又恰好是倒过来的折扇。

笠亭：扇亭后土山上的浑圆形小亭，顶部坡度平缓，恰如一顶箬帽。笠帽与扇子合成官的形象，所以扇亭与笠亭合称官帽亭。

留听阁：出自李商隐“留得残荷听雨声”之句。位扇亭之西，单层阁，四周开窗，阁前置平台，是赏秋荷听雨声的绝佳处。

最值得一看的是清代银杏木立体雕刻松竹梅鹊飞罩，刀法精到，构思巧妙，将“岁寒三友”和“喜鹊登梅”两种图案柔和在一起，是难得的飞罩精品。

塔影亭：全园最精致的亭子 ，攒尖八角亭，橘红色 ，亭名源于古诗：径接河源润，庭容塔影凉。自上至下和四周窗格都拼合成正八边形，精妙绝伦。亭影倒映水中似塔。

倒影楼：在西园西北，掩映于枝繁叶茂的树丛中，以观赏水中倒影闻名。

透过两边漏窗看景色：左有波浪形长廊相伴，右有“与谁同坐轩”等景物倒影如画。

楼分两层，楼下是“拜文揖沈之斋”。“文”指文征明，“沈”指沈周，均是苏州著名画家，沈还是文的老师。当年园主为表达景仰之情，特建此楼以资纪念。

西部盆景园：苍松翠栢别有天，拥有苏派盆景精品近万盆，被称为“名园瑰宝”。

园南部有苏州园林博物馆，展示二千多年悠悠岁月中，苏州园林美的历程和旖旎风采。

以拙政园为代表的苏州园林，处处充满着诗情画意的青山绿水，时时洋溢着书香脉脉的文化气息，默默昭示着淡泊明志的人生哲理。要读懂如此苦苦追求的“人间天堂”，哪有穷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