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老百姓

<p class="ql-block">  2020年庚子年春节到来之际,中国人开启了前所未有的生活模式。大多数人被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的疫情打乱了自己的春节计划,每座城市也相继进入一段严防肺炎的非常时期。疫情的严重程度迫使国家做出了封城封路,停止一切娱乐活动的决定。于是这个年就在人们惶恐不安,悄无声息中度过了。为了他人的健康自己的安全,宅在家里已经有二十多天了。多少有点烦闷。</p><p class="ql-block"> 晚上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卧室的窗前,望着窗外墨黑的夜空,远处万家灯火,通往小区的路上空寂无人,夜,静极了,全然没有往日城市的喧闹,没有大正月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我小时候的家乡。于是,家乡的一幕幕往事模糊了我的双眼。</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乡在涧峪岔镇的一个小山沟里,这里山大沟深。我的父老乡亲们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过着平淡而无奇的生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乡愁———在小姐妹的菜篮子里。</p><p class="ql-block">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们村里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肥正月,瘦二月,死灵圪切(无精打采)的三四月。意思是说到了每年的三四月,粮食不多了,冬天的腌菜也吃完了,春天的菜又赶不上时间吃,人们几乎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出去挖野菜,什么苦菜,燕儿菜,黄花菜,地饼子,刺尖苗凡是能吃的就都挖回来。只要是能填饱肚子就行。</p><p class="ql-block"> 一个星期天,几个姐妹约我去山上寻苦菜。可那时每家每户都在寻苦菜,所以每次都要转很多的山洼才能寻得到。我们从对面山上去一直翻了几个峁,转了几道梁,寻得苦菜还盖不住筐底。怎么办呢?继续寻找,不知不觉走到了吴家湾的后脑畔山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寻得,正当大家愁眉苦脸时。候糖跑来神秘地说:“我看见下面的阳洼上有很多苜蓿,咱们去揪点,”说着用手指了指苜蓿地。我害怕的说:“要是被人家发现了怎么办?”这时姐妹们正为找不到苦菜急红了眼,那管这些,拉着我像饿狼似的扑向苜蓿地。就在大家狠命的往自己筐里揪苜蓿时,我的手被野刺划破了,满手的鲜血,被改改看见了,一把推过我说:“你在上面照人去,我们的筐子满了再给你揪。”我只好往手上按了把黄土,站在土格愣上,警惕地看着四周。眼看大家的筐子就要揪满时,我发现从山下上来俩个人,肩膀上扛着镢头。不好!赶紧招呼姐妹们来人了。这时山下的人也发现了我们,大喊:“快放下筐子,小心打折你们的腿。”</p><p class="ql-block"> 我早已吓呆了,这时候糖跑过来一把夺过我的筐子说:“你在前面跑,我跟着。”在慌乱中大家撒开脚丫子拼命的往回跑。一直跑到能看见我们的村庄时,候糖才大叫:“不要跑了,人家没撵来。”大家惊魂未定的站在山峁上向远处张望,真的没追来。于是立即放下筐子坐在一起大口喘着粗气,我按着胸口趴在地上不动了。这时猴子连翻了几个跟头到我面前,高兴的大叫:“噢——明天有菜吃了。”正当大家一起高兴时,改改突然盯着我的右脚:“你的鞋呢?”我赶紧坐起来,发现我右脚上的鞋子早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大家一阵开怀大笑:“真是书生人,鞋跑丟了都不知道。”我立马站起来准备返回去,候糖站在我面前笑着说:“你不怕人家打你了?”“我明天还要上学呢,总不能穿着一只鞋去学校。”大家又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候糖绷着笑脸从筐子里拿出鞋撂到我面前说:“你光顾跑,鞋跑丢了都不知道。”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我不是没经历过吗?”改改说:”我们也没经历过,看把你怕的那个样子。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再说不这样我们到哪里寻苦菜去,总比饿肚子强吧?”这话我理解,只不过是力不从心罢了。</p><p class="ql-block">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姐妹们不由分说地从自己的筐里抓出几把苜蓿放在我的筐里。我压着筐底不要,大家绷着脸说:“不要这样,我们是姐妹,以后我们寻苦菜时还叫你。”</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想白天发生的事,还有点心有余悸。</p> <p class="ql-block">乡愁——在邻居大叔的幽默里</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那是一个安静的年代,有被时空隔绝的距离,特别是农村的人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模式。但也有这些距离产生的各种美。夹在书本里的纸条,让人代写的信件,擦肩而过的留意,预示着时代还是在悄无声息中地向前移动着。</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爸是我们村里唯一在县城那边工作的人。有一天帶回来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子,打破了村里的宁静。匣子正面是掏空的红色五角星,说是叫广播箱,里面装有一个像碟子一样的金属材料的壳,后面有一根红色电线叫天线和一根绿色的电线叫地线埋在土里面。然后安装在窗户的横梁上。每天早晚上七点钟播放新闻,首先播放一首《东方红》的音乐,然后是新闻联播,新闻完了以后,连着又播放一首《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音乐。这样不但吸引了院子里的一群踢石头打碗的碎脑娃娃,也吸引了围在一起拉闲话的大人们。特别是到了冬天,大人孩子们早早来到我家等待着广播的开始。</p> <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邻居王大叔一家早早的来到了我家。王大叔坐在热炕头上,王大婶和我妈围在煤油灯前一边纳鞋底一边拉闲话。我们一群孩子坐在地上的麻袋片上等待着广播的开始。随着一首《东方红》歌曲的播放,新闻联播开始了,当播放到国际新闻时,讲到我国和周边国家越南、老挝、柬埔寨的形势时,王大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广播结束后王大叔说:“唉!还说以后的社会越来越好了,还不是越来越难了(越南),吃的是康窝窝(老挝),喝的是减苦菜(柬埔寨)。”这时王大婶停下手里的活,瞅了一眼王大叔,不屑地说:”看把你操心的,有上尔格这么苦焦的日子至尽了。”听到这里,我不由地笑了,王大叔转身对我说:“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我笑着说:“大叔,你听错了,他们是我们国家的三个相邻的国家,越南,老挝,柬埔寨,就像你我邻居一样,不是越来越难,康窝窝,减苦菜。”王大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噢—那是人家的潦草话我没有听懂。”我说:“大叔,这不是潦草话,叫普通话。是我们普通老百姓都能听懂的话。”这时王大叔摇了摇头说:“看来念书人还就和受苦人不一样。”说着从炕上溜下来走到我跟前小声而神秘地说:“其实我听懂了,是故意吓唬你大婶的。”</p><p class="ql-block"> 我被大叔诙谐幽默的语言逗的哭笑不得,感觉像大叔这么有趣的人没有念书,真是屈才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乡愁———在乡亲们的笑声里。</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农村掀起了一股战天斗地,劈山填沟的农业学大众寨热潮。我们村也不例外,和周边村杜家洼,斜山三个大队联合在离我们村不到一公里处修一座拦河大坝。三个大队抽调了六十多名青壮年劳力。我妈是妇女队长,自然也不例外。早上八点上工,下午六点多下工,一年四季不放假。对我家来说很是困难,因为我爸在县城那边工作,一年四季也回不了几次家,我们姊妹五个就有四个上学。所以我妈白天在工地上干活,晚上还要做家务,累的简直是一踏糊涂。</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正在上高中,星期天是没有学习任务的,所以有时也去顶替一下妈妈在工地上干活,尽管苦力不如妈妈的好,但那时斜山大队书记兼工地总指挥刘巨财,四十多岁的样子,干活雷厉风行,也能和工人们打成一片,而且很爱学习,对于我的到来也没有异议。每次到工地中午休息时,他都会让我念一段指定报纸上的内容或者杂志上人物的先进事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给工人们补一点“杂粮。”所以凡是我有不会干的活大家也愿意帮助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一个星期天,我又顶替妈妈去工地,上得坝梁,刘指挥就对我说:“白家娃(刘书记叫我妈嫂子,就这么叫我,)今天你来的正好,上午不要去拨水壕了,记工员这两天请假了,又到月底,要给各队汇报工分。所以你帮忙整理整理,中午给大家宣布一下。”就这样我坐在简易的工棚里,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把三个大队六十多人的出工时间和总公分整理出来。</p><p class="ql-block"> 中午,刘指挥一声哨音,大家从四面八方集中在坝梁上,我站在刘指挥旁边宣读了大家的出工日和总公分。除过几个人的总工分需要更正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就在我准备坐下时,坐在我前面的薛金贵正在纳鞋底,笑嘻嘻的转过身来说:“白家娃,你咋这么能行,这么多的名字你都认得?”这时已经坐下的刘指挥麻利地一边卷烟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谁跟你一样就会陶土纳鞋底。”金贵放下鞋底转身坐过来说:“哎!刘书记不是俺不念书,是俺大不供俺念书。”刘指挥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大就是供你念书你也斗大的字识不了八升。”这时金贵呼地站起来说:“哎,刘书记,你不能这么小看人,俺金贵是有人给俺起底,俺就会编筐,没人给俺扭沿,俺就能编上天。”说着还做了一个上天的动作,这个夸张的动作不但逗笑了坐在周围的人,更加逗乐了刘指挥,只见他仰头大笑着说:“噢,俺以为你薛金贵咋样有能耐,原来只会编筐,还上天呢?赶紧上洼上陶土去。”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金贵,只见她顺手捡起一根白杨叶条子,抓起一把黄土就朝刘指挥扬去。刘指挥见状,赶紧丢掉烟卷,拔腿就跑。金贵一边举着白杨叶条子,一边追着刘指挥大喊:“你太欺负人了,俺金贵也不是好惹的,有本事你不要跑。”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两人一前一后向后洼上跑去。</p><p class="ql-block"> 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我也笑的坐在地上。是的,像金贵这么精明能干的女人,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如果她大真的供她念书,一定不是现在的这个结果。金贵虽然不识字,但刚才最后说的那句富有哲理的话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许多人和事都已经淡忘了,只有金贵的这句话一直没有忘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