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散记——回老家过大年

墨汉吉屋

新年画

笔者南漂鹏城十余载，大多是每逢暑期、春节或清明回湖北黄石老家。2017年春节亦不例外。

回老家过年，提前几个月都想着这桩事，但是近年来春运，回老家的火车票是一票难求，因此，自2009年移居深圳到今年为止，回黄石过年的次数还不足50%，守着深圳这座空城过了好几次春节，难免乏味，尽管当时心里亦总是惦记着远隔千里的家人，甚至包括年迈八旬的老母亲在内，可是，想总归想，毕竟没有团聚，这的确是人生中一件既无赖又非常遗憾的事。

图1黄石园博园陈列火车样物

幸运的是，今年贤婿能够购得团体火车票，在小年之后的第三天乘坐G1014次高铁列车，我们又回到了黄石（图1）

从深圳到黄石，一千四百多公里的路程，地理位置变了，天气也大不相同，这种由亚热带海洋季风气候到亚热带湿润气候，温差较大，一下子温度降低了摄氏15度以上，这种感受实在是太大太深了。

腊月二十七，正值大寒时节，天气格外寒冷，大地冷透了，到了武汉走出列车箱，北风扑面而来，我的全身开始得瑟了起来，好在出门前早有准备带上了过冬的毛衣毛裤，于是，就急忙穿上，仿佛觉得从前的年即刻就在眼前似的，如果再下点大雪，则年更像是年，年的味道则会更浓厚，此时此刻，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我童少时的春节来。

图2大门年画

小的时候，总觉得过年是最有味的。因为，只有过年才有好多好吃而平时吃不到的东西，只有过年才有好多的大人小孩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开心。同时，还会收到不菲的崭新的压岁钱。

在过往的那些年月里，我家几乎每年从腊月十八开始，炒蚕豆、炒花生和红薯片，这些东西主要是满足年三十晚上除夕之用，当时，文化匮乏，年三十不像现在可以看看春节联欢晚会或者玩玩手机电脑等，而当年最奢侈的娱乐，至多就是吃完年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围着火炉拉拉家常，打打扑克(后期打麻将较多)什么的。若想守到24点之后，那些炒货便是打发时间的最好物品。有时天气太冷，实在坚持不住，就捂在被褥里把想吃的花生、蚕豆或糕点吃完，再去睡觉。到了腊月24小年以后的二三天家里最忙，主要准备打年货做年饭，从采买到制作需要大好几天功夫，有时淹制腊魚、腊肉、腊鸡，还要打些糍粑，做些油粑(糯米包绿豆)等。

过年是辞旧迎新，家里要求洁净，大方规整，气氛喜庆、浓厚、隆重。所以，大扫除是必须的，打扬尘，擦门窗，抹桌椅板凳，洗灶台炊具，锅碗瓢盆这些是非做不可的，刷墙，洗、拖地也是常有的事。屋是正堂的中堂需要更新，以传统书画居多，大门春联见红，剪纸窗花见朵，有的大户人家甚至张灯结彩，挂上大红灯笼，喜气洋洋。大门上对帖年画（图2），如新春吉祥，招财进宝，关羽、张飞图像等等。也有与十二生肖相关图像及字样年画，今年我家大门贴的是吉祥如意，迎春接福的年画。

图3开炸

过年讲究年年有余(魚)，所以，鱼丸子、炸鱼块和全魚(最好是武昌魚，又叫听话鱼，发财鱼)必不可少，油炸的食品还有肉丸，春卷，翻饺果，糍把，藕荚肉，藕丸、萝卜丸、豆腐丸(见图3、图4、)。接下来，就是生缸灶烧柴火开炸，往往一炸就是一个通宵，一趟下来人人累得精疲力尽，个个困的哈欠连飞。待该买的蔬菜，干菜、豆腐、面粉、鱼肉、鸡蛋、酱醋、八角葵、桂皮、花椒、烟酒、糕点、糖果等一并备齐，就可以开始准备年饭了。

图4油炸藕夹与鱼块

年饭讲究的是丰富多彩，美味佳肴应有尽有，一桌饭所制的菜数为偶数，正所谓好事成双。一般至少要达16道菜以上，甚至更多。所以人多桌位少，后由原先的八仙桌改为圆面桌，筷子，瓢勺，碟子，饭碗都尽量用新的。有些富裕家庭桌椅板凳皆又漆新。

图5卤味菜

年饭又讲究的是团团圆圆，所以鱼丸，肉丸、没它们不行。年饭以鱼肉鸡鸭为主，羊肉、牛肉少许，野味不上席。萝卜白菜不要，豆腐香干适当搭配，条件好的家庭还有一些海味品如海参、海蜇、海带、墨魚、油魚、带魚、龙虾、苔菜等。

图6欢聚一堂

年饭的菜分凉菜、热菜、卤菜三种和汤（图5），凉菜一般先卤后解刀再加佐料，也有直接凉拌的，主要有牛肉，皮蛋，肚片、顺风、口条、凤翅、花生米、糖醋排骨、糖醋带鱼；热菜主要为烧、炒、蒸、烹等四种。其中，烧的菜主要有红烧肉、烧魚块或全鱼、烧鸡、烧鸭等；炒的莱主要有笋子炒肉丝、青椒肉丝、尤鱼丝，香干炒肉，木耳肉丝等，烹的菜主要有猪蹄、鸡翅中、鱼丸、肉丸、鱼块、蛋饺、腐竹、豆果、黄花菜等。蒸的菜主要有珍珠丸，梅菜扣肉，猪肘，武昌鱼、鱼糕、肉糕、龙虾及海鲜品等。汤(后来发展到火锅)一定是浑的，如鸡汤、滑鱼汤，莲藕排骨汤或牛肉羊肉汤等，下汤的小菜很多，如大白菜，粉丝、菠菜、千张、香菇、木耳、山药、芋头。有时还添制红枣木耳汤或玉米羹等，美不胜收。

年饭用酒水必不可少。主要有白酒、红葡萄酒和甜汁饮料。吃年饭酒可以放开量喝，可以单敬，满敬或互敬，不喝醉是酒不到位，不说真话是酒没喝足，喝足了舌头打转，直言快语，源源不断，全家老少，笑声不停，其乐融融。有的家庭几乎耗尽全年的积蓄来做这一顿年饭，为的是企盼来年大发财。

图7细嚼慢胭。品尝年味

记得一年到外婆家吃年饭，差不多五更后，我的觉还在梦香里，却被大人叫醒，全家人不分长幼都围上一至两桌。但是坐席是一定有规矩的，主次分明，不能乱坐。桌上的菜饭摆放也是很有说法的，从一个碗到10个碗，每道菜碗都有摆置的说法，我至今仍然说不明白各道莱碗挪动的规矩。开饭之前，由一家之主摆出几个特别的小碗菜、如鱼、肉等，加上酒饭(用酒杯盛饭亦可)，烧纸敬香，祭供祖人。

吃饭时所有人看主人动筷方才动吃，有的菜能吃，有的菜不能动，比如听话魚是不能动筷子的，除非在魚的上面加上葱姜或水汁，说明这道菜可以吃。还有一种方方正正的大块肉也是不能随便动筷子的。客随主便，看主人示意行吃。年饭一般不能像上海人一样淘汤吃，如果这样，意味来年可能会遇水灾，收成不好。

吃年饭要注意礼节，谈吐举止要文明，不可轻举妄动。不要说不吉不利的话，免得来年不顺。当上完第六道菜后便可放鞭炮，因为，吃年饭时大门是紧关着的，一时间房屋里会硝烟密布，等鞭炮响声一停，晚辈就会向大人或长辈敬酒祝福，大人或长辈开始发话，不过尽是好话，如果你是学生，就祝你学习进步，读书带顶子，如果你有工作，就祝你新年大吉大利，步步高升，如果你在经商，就恭喜你生意兴隆，来年发财之类的金言。没有工作的小孩都会得到大人或长辈的压岁钱(广东称利是钱)，意味孩子健康成长。反过来，没有经济来源的老人或长者，也会得到压岁钱，意味老者健康长寿。等一顿年饭吃完。天渐渐亮，意味今年的前景光明，家蓄兴旺，五谷丰登，日子越来越红火。吃完年饭，各奔前程，新年安顺。

2005年在未到深圳之前，甚至更早些的年代，我在湖北黄石老家的年过得还是有滋有味的，那时，父亲还健在，母亲是年饭制作的主厨。其实，小的时候，过年好玩的是我们后人，累坏了的是前辈父母亲他们，后来，我长大成人了，也经常帮助家里办年。

2017年除夕我家的团圆饭(见图6)，依然守着年逾八旬的老母亲，在老四家开桌(图7)。我兄弟四人，唯老四他在黄石（图8），老四不仅是个大孝子，而且做厨也是一把好手，只有他得到母亲做菜的真传。老四他是个好兄弟。因为大哥、五弟和我常年在外，鞭长莫及，招护母亲的担子全部落在他和他媳妇的身上，由于他们精心呵护母亲身体安康，保得黄石一方平安，才让我们在外放心。

我家今年年饭菜谱如上所述大体差不多，可主厨再不是母亲，而是老四，他的厨艺尽管不是专业，但常见的几道传统菜还是手到擒来的，特别是清炒菜苔、梅菜扣肉和卤味牛肉完全可以与正规大厨媲美。

图8老四喜爱喂鱼

事巧，年三十那天，种种缘故孙辈子女没有一人在黄石，与母亲团聚一堂的是大哥、大嫂、老四、老四媳妇和我及我的老伴。近几年，全家人全部到齐十分困难，因此说来，即便如此，亦是很不容易的。母亲虽年事已高，双眼失明，但见她心定耳聪，神情爽朗，我心里高兴，她快乐我辈才快乐，她的安康就是我辈之幸福，年饭后我给她老人家一个大红包，尽了我为子的一点孝心。

今年年饭的酒水变了，前几年喝得较多的酒是五粮液、枝江大曲和白云边等，今年改喝毛铺苦荞酒了，喝苦荞酒这是对老家黄石特产的追捧。此酒金黄微翠，澄清透明。清香自然、色香纯正、原汁原味、入口微苦、口味甘甜、蕴味爽洌，据说经常适量常饮苦荞酒可预防糖尿病、高血脂、冠心病、风湿病等。并且有强筋骨、健脾胃、祛风湿、壮肾气之功效。最值得称道的是苦荞麦具有抗癌、防癌物质，硒能增加人体抵抗力，诱导干扰素生成，提高自身免疫力，延缓衰老，被誉为“生命的奇效元素。”此酒是省内外畅销热火的黄石产地方名酒。‘’劝君莫忘毛铺酒，少喝一点为健康“，但我因故未饮，实在有点遗憾。

图9我的书斋“江泰墨居”

除夕，依然是在我的新宅“江泰墨居”度过（图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