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

紫气

这是老公二十年前写的文章，整理到美篇，纪念一下那些年那些事。

深秋，黄叶飘零，细雨蒙蒙，给这萧瑟的天气带来一股沉沉的杀气，愈发使人沉闷，郁郁不安。

而街头那五颜六色的伞，却使周围靓丽起来，也使这沉沉秋色突增生机，活泼起来，细细端详有很有一番情调：

春雨中，万物复苏，百芳吐艳，那雨中移动的伞，多是伴着轻快和希望，轻盈地舞动着，在路旁翠柳的微微摇曳中，梨花带雨，杏花晶莹，那伞也像争春般的锦上添香，使人感受到明朗的欢快；

夏雨中，那匆匆移动的伞，并没有因雨带来的丝丝凉意而悠然，伴随着隆隆的雷声，朵朵蘑菇般的伞下，是一张张无可奈何的脸；

冬日，纷纷扬扬的飞雪中，却很少见到伞，人们宁愿在雪中飞、雪中舞，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清新和纯洁。这时，从远处飘来一点红，在洁白中，那样灿烂，又别样热情，飘近了，却是一顶红伞，青春洋溢，分明一幅踏雪寻梅图。

我也曾想过，为何读过的文章中没有见到过单独写伞的，伞的出处我不知晓，但我感觉和着雨声，那雨中行、雨中舞，看着壮观莫过于伞了，伞的变迁，也可以演绎一段历史，一番记忆，而伞的用途也不仅限于遮阳挡雨，它也在装扮着新生活。

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抬头望望上方的伞，这是一把现今称做“广告伞”的那种大众伞，是烟厂工作的妹妹送给妈妈，妈妈又转送给我的。藏蓝防雨绸面，两侧用白线条勾出一个小猫的轮廓，金属手柄，简洁精炼，很庄重，也很洒脱。我很喜欢这把伞，虽然不能折叠，携带不很方便，但每逢下雨或预报有雨，我总是带着它，不仅是因为它的外形原因，更重要的是那是妈妈的寄托，已过花甲的妈妈无时不惦念在外奔波的儿子，也更让我想起从童年到现在和伞有关的故事…

我上小学一年级时，应该是一九六九年的深秋，一早就开始下雨，那时完全是童心和虚荣心：我想打伞穿胶鞋在雨中是多么体面的事情啊，可那时家中仅有的一把红油纸伞（当时可是一件家当）让爸爸拿走了，爸爸上班的地方在十里之外的西大街，而我家住在斗鸡台长乐园（当时叫革命新村）十二厂宿舍。眼睁睁看着爸爸离开，撑着那把伞，是那样的伟大。我失望极了，撅着嘴迟迟不肯去学校，奶奶着急了，忙把一顶带着花边的小草帽带在我头上催我去上学，我真是伤心极了（那时我也没有胶鞋），边走边掉眼泪，雨下得挺大，雨水打湿了书包，浸湿了课本，我恨恨地把那顶小草帽从头上摘下来盖在书包上（那时很少有人家买书包，我的书包是奶奶自己缝制的那种无盖两片布对缝而成）。来到学校，操场上不少同学在玩水，班上的大个子张耀穿着他爸爸单位发的高腰雨靴，打着一把新黑布伞不停地跑着，将地上的积水踏向两边，引来旁边围观同学的喝叫，我羡慕地望着…突然脚下一滑，倒在水中，耳边喝彩声、笑声轰起，我狼狈地爬起来一看，满身泥水，裤子已湿透，那顶小草帽，飘在泥水里。我委屈极了，哭出了声。班主任马老师把我扶进教室坐在座位，班上同学不时地看着我、笑着我，而同桌的那个女生，梳着两条猪尾巴似的小黄辫子，嘴里不停地埋怨我把板凳弄湿了。伞在那时就成了我的梦想之物。

小学毕业时，我还没能实现这个梦想，但进一步的是，有几次下雨时，我是撑着那把红伞去上学。进教室后，先把伞撑开，凉在教室后面空地上，并叮嘱最后排同学留意照看，下课后总是先奔向凉伞的地方，仔细观看，生怕同学不小心弄坏，就这样，直到我上高二。家里虽然也添了几把伞，但依然是爸爸姐姐和两个小妹妹在用，而爸爸总是丟伞，每每雨后下班，再也记不起早上带走的伞忘在何处，而此时也只好再用那把红油纸伞。高考日子一天天临近，全家都在为我提供全方位便利，这天早晨我欲出门时，下起了大雨，妈妈急忙拿出那把红伞，我刚撑开，“咔嚓”一声，伞炳折断，彻底坏了，我心里一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妈妈急忙从门后拿出一顶草帽，我对妈妈说“我不用”，就冲进茫茫雨中。那时我在斗中上学，家在上马营钢厂，半个多小时后跑进教室时，全身湿透。班主任杨老师埋怨着“怎么也不拿把伞”，边拿毛巾给我擦洗，我心中一热，一年级那幕又现。我默默地在同学们诧异的眼光中入座，只有同桌的张更明理解地握了握我的手，笑着点了点头，这回我差点掉泪，但控制住了，旁边的课桌边上，已挂着各式样的伞，但没有一把是纸的。

工作以后，也用过伞，但总是找不回儿时那种感觉。有时也想儿时幼稚天真，家里孩子又多，父母哪能像现在对待独生子女这样事事俱到呢。直到89年，折叠伞已相当普及时，一位朋友去深圳出差前，我托他带把折叠伞，他很爽快地答应，并带回一把黑色防雨绸双折叠雨伞，随时携带很方便，质量也很好，至此，我终于圆了童年那梦，也正式拥有一把我个人专用雨伞了。而这时，折叠伞已经不是奢侈品了，因为几乎人手一柄，但我仍很爱惜，由伞产生偏爱雨中漫步，尤其是傍晚华灯初上，细雨蒙蒙中，伴随心爱之人漫步雨中，伞下有多少憧憬和期盼，又有多少烦恼随伞边水花飘然逝去，这时拥有的是浪漫，充满的是自信，点缀的是靓丽。我眼前浮现出多少伞的情景、伞的故事：童年时小男孩和那小草帽，那雨中奔跑的少年，影片《雨中情》那旋转的黑伞，《妈妈再爱我一次》衬托背景的红伞，雪地中那点红又化作公园雪景中的万把红伞……

很可惜，我个人的专用伞在99年5月的一个雨夜，从西安返回宝鸡的途中，在高速客车一场灾难性车祸中被损坏了，当时大家因车门毁坏而从车窗逃生时，不知哪位乘客在黑暗中踩断了它。后来就有了妈妈送给我的小猫伞。

每当我徜徉在雨中，看这五光十色的伞飘逸：广告伞、时装伞、母子伞；方的、圆的、菱形的都倍感亲切，我很想告诉大家我和伞的故事，也很珍惜大家都有伞的日子。我也会把伞当做礼物送给亲朋好友，希望大家和我一样珍爱伞。

2001年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