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难年代：质朴而纯真的年味

纪森

      在每天都可以生活的像过年一样的当今，春节已少了许多它应用的年味。
      而在唯有过年期间才能吃到肉、喝到酒、才能穿上新衣服、才能阖家团圆的困难年代，春节就显得格外珍贵和稀罕。
      那是一种物质的渴望，一种精神的期盼，一种纯真的年味，自然也成为刻骨铭心的记忆了。 1.春节，穿上用染料染新的衣服。
      我是50后生人，又是多子女的家庭，全靠父母微博的收入支撑一家人的基本生活。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困难年代，处于发育时期的我，别说天天吃不饱饭，浑身上下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上衣、裤子打满了补丁，袜子用几块破布粗糙地缝制，鞋子是在垃圾堆里捡来的，上面打满了洞。这样的形象在街上行走，常常被误认为“叫花子”。
     春节来了，要强的母亲想方设法改变我们的形象，新衣服买不起，就买了几袋当时流行的“染衣颜料”，给我们弟兄6个开始了一番“脱胎换骨”的改造。
     用炉子烧一大锅水，先放入染料，待水呈蓝色时，把我们的旧衣服放到锅里煮。母亲一直守在炉子旁，用筷子不停地搅动，以保证衣服的每一处着色均匀。
     半小时后，一件衣服染成了，看起来与新买的衣服别无二致，就这样，母亲连续为我们弟兄六人各染了一件。第二天，衣服晾干后，给我们全部换上，6兄弟站在那里，俨然一个新兵班，母亲眼里放光，为她的杰作自豪，焕然一新的我们也神气多了，互相看着，互相赞美着。      那年月时兴到亲朋或邻居家中拜年，母亲带着我们几个身着“新装”的孩子到各家拜访，赢得一片喝彩，若到富裕人家，还能因此获得几毛钱的压岁钱呢。
    “新衣服”使我的春节始终处在孩子的自豪与激动中，也使我的困苦童年有了几分亮色，成年后尽管穿上了名牌，但再没有童年“新衣服”的感觉了。 02 . 麻雀肉做成年夜饭
     在那个物质稀缺年代，平常吃不到肉，春节供应的肉也就是每人4两，这对我们弟兄6个还不够一顿吃的，没到春节，我们就把它风卷残云般地消灭光了。
     没有肉，怎么做年夜饭呢？我母亲犯愁了。
     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倒有主意，他胸有成竹地劝慰母亲：妈，你别愁，到时我肯定给家里弄来肉。
     第二天，早就准备好绳子、筷子、筛子等一套“武器”的哥哥带着我出发了。
     我们来到一处空旷地，哥哥把筛子用筷子支起来，筛子下放10多颗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麦粒，筷子上再绑根绳子，然后拉到一棵树后。哥哥轻声地对我说：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待会我让你拉，你就快速地拉绳子。
     这时我才知道，哥哥是带我来抓麻雀的。虽然此前经过声势浩大的除“四害”运动，生命力极强的麻雀并没有灭绝，相反因为自然灾害，出来找食的麻雀愈来愈多了，操场上、天地里到处都飞着成群结队的麻雀。
     饥饿得已经疯狂的麻雀顾不得人类给它设置的种种陷阱，只要看到吃食，就一阵风似地飞过来，一会儿我们撑起的筛子下就挤满了四五只麻雀。哥哥看时机已到，立刻下令：“拉！”我猛地一拉，筛子倒下了，5只麻雀全部被扣在里面。
     哥哥高兴地带着我走过去，张开一个布袋对我说：你顺着布袋口慢慢地掀开筛子。我小心翼翼地按哥哥的命令做了，在筛子掀开的一瞬间，麻雀乖乖地钻进布袋里。
     首次出击成功给我们极大的信心，随即转移阵地开始第二次战役，又捕获6只，两天时间共抓了20只。      除夕那天，也不知哥哥从哪里学到的土办法，他用泥把麻雀裹起来，放在炉子上烤，待泥干后，麻雀肉也熟了。然后撕去毛，掏其内脏，就是几盘鲜美的麻雀肉了。
    当哥哥把麻雀肉端上年夜饭的桌子上时，母亲欣慰的笑了，父亲投来惊奇的目光，几个弟弟更是大饱口福。
    这顿60年代的年夜饭尽管没有鸡鸭鱼肉，没有山珍海味，但用孩子的机智所创造的鲜美麻雀肉，给家人增添了欢乐，给父母带来了安慰，也让我品尝了今生再难有的美味。 03.上山下乡，与村民共度春节
     1968年，我随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浪潮，到陕西省宝鸡市大山里一个叫卒落村的地方插队落户。
     当年，这里不通公路，没有电，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大多散落在陡峭的山坡上，所有的劳动都靠人力。辛苦一年，交完公粮后，还不够自己的口粮。温饱都难以解决，何谈吃肉、吃菜呢？      但是，过春节的传统在农民心中根深蒂固！
省吃俭用的细粮拿出来了，蒸出诱人的白馒头；养了一年的猪舍得宰了，做成喷香的红烧肉。村民心疼我们这些离家的知识青年，纷纷送来许多肉与馒头。
     我们过意不去，琢磨着如何回报村民，一位有主意的知青说：我们包饺子，和村民一起过春节吧。这一倡议立即获得全村10多位知青的拥护，表示晚回家几天，在村上过年。      我们立即动手，擀饺皮的，做饺馅的，收拾碗筷的，好不热闹。热心的村民闻讯，都来帮忙，把知青小院变成了包饺子的现场。大家有说有笑，俨然一个大家庭。这种气氛启发了我这个知青组长，建议在吃饺子前先吃一顿忆苦饭，这样更有意义，饺子也更香。
     大家一致赞成。于是又开始紧张地找做忆苦饭的材料，连夜蒸了许多糠菜窝窝头。      1969年大年初一，几乎全村近百个村民应邀来到我们的知青小院。我们先按那个时代的风潮，集体向毛主席致敬，然后每人一个窝窝头吃忆苦饭，同时请一位老农给知青讲旧社会的苦大仇深。
     因为有忆苦饭的比较，随之吃的饺子格外美味，几位第一次吃饺子的村民高兴地直掉眼泪。
过年的气氛突然有些沉闷。
     我灵机一动，让几位能歌善舞的知青随机表演节目。情绪激动的知青顿时上台，拉二胡的、拉提琴的、独唱的、跳双人舞的，很快把全场的情绪调动起来，几位村民还高兴地唱起了秦腔。
     村长乘势讲话：感谢知青给我们村带来最有意义的一个春节，为此我们提议，晚上请知青到你们喜欢的人家去吃臊子面。      这天晚上下起了小雪，山村尽管更美，但山路难行。知青相互搀扶着走向各自往日亲近的村民家。
     我们这些城市孩子第一次在农家过年，一切都感到那样新鲜与好奇。窑洞虽然简陋，但不失温馨；家舍尽管贫寒，但整齐有序；村民话不多，每句话都热在我们心坎上。尤其是那碗正宗的农家臊子面，其味、其香真是无与伦比。
     50年过去了，那种淳朴的味道始终在我心头漂浮，成为我坚实走在人生路上的动力，成为我们时常思念的年味.....

作者简介：

     常杨（网名：纪森），国家一级作家、资深电视编导，已创作文学作品600万字，著书7本，多部作品获全国奖。
     已创作完成电视纪录片和宣传片近百部，多部获全国奖并在中央电视台播出，代表作有《中国税收》、《中国航天》、《美在黄山》、《帝都咸阳》等。
     作者擅长理性思考与感性表达；善于宏观把握与实际操作，以此综合素质及优势兼做文化策划和文化包装。